第十五章·嬌女促戰
秦國在魏、秦邊境有所動向的消息一經傳入大梁,便引起魏王關注,自然也令魏王試圖再燃烽火之心蠢蠢欲動。
公子卬見勢向魏王進言道:「秦國仗著小勝了幾場對戰就洋洋自得起來,竟想在邊境耍花樣,簡直不把我大魏國放在眼裡。臣請大王立即發兵,讓秦國知我魏國不可欺,徹底打消了他們對河西之地的念頭。」
秦魏之爭,多為河西,魏王自然不會讓河西之地落入秦國手中,也早已厭煩了兩國在邊境上的多番摩擦。正如公子卬所言,他只想給秦國一個深刻的教訓,讓那鄙蠻之國好好蝸居山西,別再妄圖東進。
惠施見魏王似是動心,立即勸道:「大王三思,且不論大王已經答應了郁賢侄,在尋找到陰陽魚靈骨之前不動兵戈,縱然是如今所謂的秦國異動,也並未有真憑實據。秦國在兩國邊境未曾調兵,也未有其他動向,倘若大王輕易發兵,反而師出無名,於魏國毫無益處。」
公子卬不以為然道:「惠相此言差矣。秦人奸詐,表面看來風平浪靜,需知他們暗中行動,如果我們不早作防範,將其震懾,等他們羽翼豐滿之時,再要壓制就難上加難了。」
「上將軍雖有道理,但連年征戰,百姓受苦,府庫也因此頻繁調度,實在影響國之根本。再者如今過重兵力,上將軍應該比老夫清楚,若要伐秦,他方空虛,萬一被楚國或是齊國鑽了空子,後果也是不堪設想。」惠施據理力爭道。
「惠相總是瞻前顧後。一個秦國,需我魏國多少兵力討/伐?再者,我魏國還不至於淪落到拆東補西的地步,惠相未免太小心謹慎了吧。」
「上將軍出征在外,軍糧補給都由後方提供,可知近年天時不佳,百姓上繳的糧餉若是用來支撐大戰,那往常開銷就捉襟見肘了……」
魏王早知惠施與公子卬一旦提及出兵伐秦之事便會僵持不下那個,未免這兩人再爭得面紅耳赤,他立即制止道:「秦國在河西究竟有沒有陰謀,上將軍需要切實調查清楚了再向寡人稟告。至於惠相所言也在情在理,一切等徹查之後再行定奪。」
言畢,魏王當即離去,再不想聽這對朝中冤家多說半個字。
宮中妖魔未除,伐秦之事又受到阻力,魏王的心情可謂低沉至極。因此當他踏入惠宓寢宮時,周圍的侍者一見他面帶煞氣,便都噤了聲,不敢有絲毫喧嘩,只怕惹惱了魏王而受到無妄之災。
惠宓見魏王到來,當即前來迎接,雖也為魏王陰沉的臉色而吃驚,她卻仍笑盈盈地問道:「大王愁眉不展,是宓兒今日的樣子不好看,惹大王不高興了么?」
佳人在懷,顧盼之間柔情流轉,確實驅散了一些縈繞在魏王心頭的煩悶,他拉著惠宓道:「與宓兒無關,都是……」
見魏王欲言又止,惠宓試探問道:「是和父親有關?」
惠宓聰慧,魏王驚喜,但見惠宓怯生生地低下頭,他握住惠宓纖纖玉手道:「寡人只是想打個秦國,不知惠相為何總是阻攔。雖說之前兩國交戰,魏國確實輸了,卻也不至於就此再無鬥志,難道秦國要騎來魏國頭上,寡人還還手么?」
魏王的不滿之情都在惠宓面前傾吐了出來,惠宓勸慰道:「父親身為相國,自然不會將魏國往火坑裡推。大王體諒他為魏國憂心的心意,千萬別怪罪他。」
「寡人當然知道惠相中心為國,否則寡人也不會因他之故而暫且擱置了公子卬的提議。」
「上將軍是要大王出兵伐秦?」
「他最知寡人心意,也力促此事。」
惠宓心思迴轉,與魏王道:「大王,宓兒有事,想與大王說,又怕大王怪罪宓兒。」
惠宓一臉羞怯,落在魏王眼中便是無限的惹人憐惜,他便將惠宓攬在懷中,道:「宓兒只管說,寡人必定不會怪罪於你。」
「宓兒夜間服侍大王,總是聽見大王囈語,說的……都是要出兵伐秦之事。」惠宓抬頭去看魏王,得魏王默許之後,她才繼續道,「宓兒不是有心偷聽,是大王幾乎夜夜都會說這些話。宓兒或許是聽大王說得多了,昨夜宓兒竟也夢見魏秦開戰了……」
「你在夢中見到了什麼?」
惠宓猶豫不言,最後直接撲去魏王懷裡嚶嚶哭了起來,道:「宓兒夢見秦國打來了大梁,城中百姓都被屠戮,秦軍燒殺擄掠,就連宓兒也被他們擄了去,受盡折磨。」
惠宓所言與魏王所夢情景幾盡相同。他在夢中也看見魏軍大敗於秦軍,大梁在秦君鐵蹄之下稱為一片廢墟,魏國百姓備受折磨,而他的頭顱被秦君踩在腳下,只能眼睜睜看著魏國的亡在自己手中。
一旦想起夢境,魏王便是一身冷汗,此時也唯有抱著惠宓才能確定他的魏國還在,他仍是大魏的國君,他的命未被秦軍拿去。
惠宓抱住魏王道:「宓兒聽說秦人猶如虎狼,生性兇殘。並非宓兒對魏國將士沒有信心,只是山西之患一日不平,宓兒心中便一日接著一日都在害怕,怕與大王分離。」
惠宓所言,全都切中魏王所慮,聽著懷中美姬滿是憂忡的言辭,他內心對伐秦的想法便又多了幾分。
「宓兒入宮之前,父親曾經叮囑,一定要勸住大王衝動伐秦的心意,但宓兒日夜憂心,只為那不知何時會釀出魏國大禍的秦國。上將軍力促伐秦,想必也是出於早日平息禍患之意。大王,或許當真只有平定了秦國,才能消除心頭種種憂患,才能讓大王高枕無憂,得以安寢。」惠宓望著魏王的目光誠摯無比,此刻已經含淚。
魏王本就搖擺的主意在惠宓的一番誘導之下偏向了公子卬,尤其想到秦國可能正在暗中謀划著對付魏國的大計,他便猶如芒刺在背,難以安心。越是這樣想,他便越是如坐針氈,最後在惠宓一聲低喚之下,他立刻宣召公子卬,就此離開了惠宓的寢宮。
魏王走得匆忙,將要踏出寢宮時,迎面撞上了正要入內的宮女。
那宮女未及時躲開魏王,便直接摔去了地上。見魏王沒有理會自己,仍是大步流星地離去,她只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直至魏王走遠了,宮女才抬起頭,卻聽身後的惠宓問道:「你是新來的?」
宮女轉身時,惠宓為她的容貌所驚。若非親眼所見,惠宓絕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令人見之喜歡的女子。宮女樣貌還算出眾,倒也還未達到絕色的境地,但就是這五官組合在這張臉上,第一眼便讓惠宓為之驚喜,自然也讓她有了某個念頭。
惠宓將那宮女招到身前,又將她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她左眉梢處有一粒紅痣,說這紅痣平平無奇,卻就是它讓眼前宮女的這副容貌平添了一絲嫵媚動人,儘管這宮女的眼波平靜如水。
「你叫什麼名字?」惠宓親昵地拉著宮女問道。
「奴婢名叫小耳。」宮女答道。
惠宓點頭,帶著小耳入了內殿,將她幾時入宮的,先前在哪裡當差,為何會來到自己宮中等消息一一都問清楚后才肯罷休,說以後就要小耳服侍自己。
小耳不知惠宓的心思,只當惠宓心善,致謝道:「奴婢多謝夫人青睞,必定盡心竭力,服侍夫人。」
惠宓朝小耳招手道:「你靠近過來,我想將你看仔細一些。」
小耳雖覺奇怪,卻還是照著惠宓的意思靠了過去。但見惠宓示意再近一些,她便又湊近上去,惠宓卻仍覺得不夠。如此幾次下來,她和惠宓已是到了極為親密的地步。
惠宓看著近在眼前的一段如玉脖頸,全似在邀請她品嘗一般。小耳身上的香粉氣味縈繞在她底,也似勾引一般,讓她有些按耐不住。她已被眼前絕佳的食物引誘得將要動手,卻未料到朱厭會突然出現,此刻正坐在房樑上看著自己。
被破壞了心情之後,惠宓立即將小耳打發出去,勉強撐著笑臉問朱厭道:「魏王那裡怎麼說?」
朱厭自房樑上跳下,道:「還跟上將軍在談,不知結果。」
惠宓本以為魏王已被說動,哪知結果還是懸而未決,他便對朱厭前來打擾自己食人進補的行為頗為不滿,卻有怨難發,只好轉頭不語。
「郁暘涎和魏王約定的十日之期將至,你是時候把身體換了,免得被郁暘涎捉住。」
「現在?」惠宓不以為意道,「不是還有幾天么,我還有件事沒有處理,等我辦完了,自然會走得。」
「我今夜前來,是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朱厭道,「領主對陰陽魚靈骨的看重超過了對唆使魏王出兵伐秦的重視,他的意思是,不惜一切得到靈骨。」
惠宓不耐煩道:「這我當然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們之中,洛陽山跟郁暘涎走得最近,我聽說洛上嚴已經向領主提出了一個計劃。」朱厭有意拖長了尾音,由此激起惠宓的不安與好奇,見惠宓果真略顯急切地看著自己,他卻不急不緩道,「洛上嚴想要離開大梁。」
「我不走,他便走不得。我若是跟著郁暘涎,遲早會被他發現的……」惠宓突然意識到這個計劃的目的,追問朱厭道,「領主答應了?」
朱厭沉默,目光森冷地盯著惠宓。
這目光讓惠宓捉摸不透,她便更加心焦,問道:「究竟怎麼說?」
「領主沒有答應。」朱厭見惠宓暗有寬色,道,「也沒有不答應。」
「什麼?」
「只要能夠完任務,過程如何,代價多少,領主從來不在意。」朱厭道,「洛上嚴要離開大梁,只有殺了你,但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一定會借郁暘涎的手。郁暘涎與魏王有十日之約,可沒有說一定會在第十日才出手。他若唆使郁暘涎提前動手,你又沒有趁早防備,早點脫身,萬一真被郁暘涎收了,沒人會幫你。」
惠宓已知情況大不妙,正謀划著如何找洛上嚴報仇,卻又問朱厭道:「你這麼好心地來提醒我,我該怎麼謝你?」
「洛上嚴不過一個死人,非我族類,況且與你共事日久,總是放心一些。若被他得逞,往後總看著他那張臉……」朱厭冷笑道。
朱厭以往待人冷漠,現今說出這樣的話,已讓惠宓驚訝又欣喜。她即刻謝道:「你的這份恩情,我記住了,往後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必定不會推辭。」
「我不便在此久留,你好自為之,還有未盡之事,儘快辦了,就趕緊走吧。」言畢,朱厭就此消失。
「洛上嚴。」惠宓暗暗咬牙,已經有了如何對付這居心叵測之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