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魏宮疑雲
惠宓自從入宮之後便總是身體不適,宮中太醫對此束手無策,魏王為此震怒,除卻責問相關人員,更廣招天下名醫,要為惠宓診治。
這一日公子卬入宮,並帶了一名稱是神醫之人可以為惠宓看診,魏王聞之即刻將人引入。正在魏王等候神醫結果時,侍者前來通報說惠施求見,魏王知公子卬與惠施之間的不合,便未讓公子卬同行。
惠施自然是聽聞惠宓情況之後才入宮前來探望,魏王與他說了公子卬請來神醫之事,惠施更加憂心,然而他卻不曾表露,只與魏王道:「恕臣直言,臣以為只是神醫或許並不能根治夫人之症。」
魏王皺眉問道:「惠相想說什麼?」
為安撫魏王,惠施叉手行禮道:「我王英明。」
魏王無心計較惠施這般虛禮,揮手道:「惠子直言。」
「近半年來,大梁城中常有年輕女子無故失蹤,至今都未尋到下落……」
魏王大驚,質問惠施道:「這樣的事,你怎從未同寡人稟告?半年之久,你竟瞞了寡人這麼久!」
「大王息怒。臣不告知大王,便是擔心大王憂心國民,心急之下下令搜捕,反而打草驚蛇。」惠施好言相勸道,「臣這半年都在追查這些案件,但始終無一斬獲。前日郁賢侄入了大梁,臣本欲請他相助追查,奈何他因追查陰陽魚靈骨之事受了傷,便暫且擱置。誰料趙姬竟意外慘死宮中,現今宓……惠姬夫人也似染了怪異之症,而且……」
見惠施欲言又止,魏王只覺心煩,催促道:「有話直說,不必忌諱。」
惠施低聲道:「臣聽說,近來宮中似有宮女走失,不知所終,敢問大王,是否確有其事?」
魏王聞言當即怒目,盯著惠施,意在指責他私探禁宮之事。然而惠施所言非虛,宮中確實發生了怪事,宮女無故走失,不知去向,和惠施所言的民女失蹤案極為相似。但此乃宮中秘事,未免引起恐慌,魏王秘而不發,雖然也派人追查,但也毫無線索。
見魏王愁容滿面,惠施便知傳言是真,他當即進言道:「臣以為大梁城中的案件與宮中宮女走失或有關聯之處,甚至於趙姬慘死,惠姬身染怪疾也與此有關。」
魏王此時面色已是極其難看,他雖不想承認,但惠施所言不無道理。就著惠施的話,他已然猜到了這一國丞相接下去想要說什麼,可他到底不願意接受在自己所轄的國域之內,會有如此駭人之事發生,便沉默不語。
惠施見狀仍硬著頭皮道:「臣以為,大梁境內或許有妖魔出沒。」
魏王一記鋒銳眼刀在頃刻間扎到了惠施身上,惠施也已從魏王的神情里感受到了這一國之君此刻內心的極怒。但事實如此,他不得不說,只為儘早解決邪異之事,還大梁,也還魏國平靜。
魏王又如何不知惠施心意,只好壓制著心底暴怒問道:「惠子有何高見?」
「既是妖物,便需收妖之人出手。郁賢侄乃太虛家弟子,靈術高超,如果請他出手,想來就能平定妖魔了。」惠施賠笑道。
魏王已經明白了惠施的意思,但若要他這大魏雄主去請那一個山野之人,著實太過屈就也太丟顏面,他並不樂意。
惠施忙勸道:「郁賢侄為大王尋找陰陽魚靈骨而受傷,此時還在我府上修養,大王只當禮賢下士,前去探望,這收妖之事,交給臣來開口。郁賢侄得大王親自眷顧,總不好駁了大王的面子,等將這妖物收服了,再讓他繼續尋找陰陽魚靈骨,豈不是兩全其美。」
國都不穩則舉國皆亂,魏王思前想後,覺得惠施句句在禮,便答應前往相府探望郁暘涎,然而在此之前,他要先行詢問惠宓的病情才可安心。
經過神醫診治,惠宓的氣色確實好了許多,魏王為之大喜,即刻獎賞了神醫,自然也少不得公子卬的好處。
但聞魏王要去相府探望郁暘涎,公子卬不屑道:「不過山野匹夫,為何要我王親自去見?如此紆尊降貴,大王可估計了顏面?」
惠施不想與這紈絝子弟一般見識,便不曾搭理。
魏王周旋兩人之間,將惠施的話複述與公子卬聽。
公子卬聽后不屑道:「大王英明神武,怎會有妖魔敢在大梁生事?這無非是些江湖騙子用來欺世盜名的把戲,惠相一朝重臣,竟會相信這些江湖術士之言,簡直可笑。」
惠施素來看不慣公子卬的做派,更不屑與這位仗著魏王恩寵而坐上魏國上將軍之位之人爭論,故依舊不發一言。
「惠姬經神醫診治已經有所好轉,若當真是妖物所為如何有這般結果?惠相切勿聽信那些危言聳聽之語,浪費時間事小,有損我王威嚴事大。」公子卬向魏王請纓道,「臣願接手惠相所說的大梁失蹤案,必定將事情緣由追查清楚。」
魏王聽公子卬所言正合心意,正要宣旨,又見惠施在旁暗忍怒意,他便道:「惠相為我魏國操勞辛苦,寡人感佩。身為相國,公務勞頓,都積壓於惠相一人之手,寡人也於心不忍。今就命公子卬繼續追查此事,也為惠相分憂,如何?」
惠施暗恨不已卻也無計可施,只得忍著心頭之氣道:「多謝大王。」
之後魏王單獨召見惠施,又說了一些寬慰之詞,並許他稍後前去探望惠宓,這才稍稍消了惠施一腔憤懣。
「惠相方才說郁暘涎為追查陰陽魚靈骨受傷?是說已經有下落了?寶物就在大梁?」魏王問道。
「郁賢侄說得並不詳盡,臣也無從猜測,但受傷之事千真萬確。」
「既然有了線索,自當加緊追查。」魏王肅容道,「寡人收到線報,現今這寶物一事已經鬧得諸國盡知,都盯著我魏國會如何行動。你回去告訴郁暘涎,讓他將來行事務必小心仔細,免得被有心之人趁虛而入,妨礙我魏國大業。」
「臣明白。」惠施道。想來經過公子卬這樣一鬧,魏王已經全無親自去探看郁暘涎的心思了,他也不想再多費唇舌,便就此告退,前去看望惠宓。
魏王與惠施談話時,公子卬請入宮的那位神醫正與惠宓在寢宮中獨處。
惠宓仍有些虛弱地靠在細軟之上,伸手出掌,掌心上正是那神醫的手。兩人手心相對,其間隱有氣息流動。那氣息傳遞入惠宓體內,遊走周身筋絡穴道,暫且為惠宓緩解的痛楚難受之感覺。
待運功結束,惠宓收回手掌,道:「朱厭,你可曾想到,那個郁暘涎竟如此厲害?」
朱厭不滿道:「還不是你平日太囂張,竟從大梁城抓人抓到了魏宮之中。現在驚動了魏王,你待如何解決?」
惠宓委屈道:「我抓的那些人可不是因我一人之故,受惠的也不是我一個。再說,趙姬並不是我殺的,入宮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你在外頭逍遙,我卻被困在這魏宮之中,太不公平了。」
「我到處奔走之時,你在相府享樂,怎不提這話?」朱厭反問道。
惠宓自知理虧,便笑著靠去朱厭身邊,伸手扶在朱厭肩頭,道:「咱們都是一國的,你可別再凶我了。我在相府,也是打探消息的,當時那郁暘涎才入相府,我就將他要找大羿陰陽魚靈骨的事透露出來了,好讓你們早作防備,這可不算只顧享樂吧?」
朱厭鄙夷地看著惠宓的那隻手,冷冷道:「移開你這把骨頭。」
惠宓暗道朱厭不識趣,但自己如今受了傷,還需要朱厭幫自己治療,便只好委屈一些。她看著這一雙纖纖玉手,十分喜歡,笑問朱厭道:「這副身子我很喜歡,這些年來也精心保養,你卻嫌棄她。」
「扒了你這層皮,你就什麼都不剩了。」朱厭道,「郁暘涎近來長居相府,連雲來坊都不去了,不知他究竟在做什麼,一定要小心提防。」
惠宓此時已走去鏡前欣賞自己的美貌,對朱厭所言並不在意,道:「我整日留在魏宮哪兒都去不了,還要提防什麼?我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你是忘記了讓你進宮的目的了?」
朱厭陰冷的語調讓惠宓為之一凜,她透過鏡子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同伴,發覺朱厭此時正看著自己,目光陰狠,顯然動了怒。她旋即笑道:「我怎麼會忘呢?但你要知道,魏王和惠施之間有了約定,給郁暘涎半年的時間尋找陰陽魚靈骨,在此期間不能對秦國動兵,我就算要扇枕邊風,也不能日日提,總得有機會。」
「這不是我給你的任務,我只是在提醒你。如果這件事完成得不令人滿意,誰都救不了你。」
惠宓深知無能者的下場,可魏王對惠施的看重決定了要破壞他們之間約定的難度並不小,未免引起領主的不悅,她需要有人在領主面前為自己美言,便耐著對朱厭的不滿,笑臉相迎道:「我知道這件事的重要,但一切尚需機會。現今我陪在魏王身邊,若是領主問起,還請朱厭哥哥為我說上些好話。都是自家人,總該互相扶持才是。」
「收起你這身媚骨留著對付魏王吧。」朱厭譏諷,凝神微頓后,他的雙眉蹙緊,顯然是想起難事,「我方才為你療傷,覺得你的傷勢並不是反噬那麼簡單。」
「我也覺得是,照理說我精心調理加上那些宮女為我療傷,不應該到現在情況都沒有好轉。」惠宓思索之後,心底隱約有了答案,問道,「你是覺得有人做了手腳?」
「看來這個郁暘涎真是不能小看,但他也是個多管閑事的性子,這就怪不得我們要出手對付他了。」
「你有辦法了?」
「這件事還要稟告領主才能下決定,況且那邊不知究竟什麼情況呢。」朱厭道。
惠宓怏怏道:「不過是個太虛家的弟子,需要這麼大費周章么?」
「你懂什麼,領主要的不適郁暘涎,而是他口中的那塊,大羿陰陽魚靈骨。」
「真有這種東西?我以為都是用來遊說魏王這種凡人的戲說之詞。」
「事關大羿,領主不會掉以輕心,也不容有一絲閃失。」朱厭眼底又現冷光。
惠宓並不知道領主為何如此關心大羿之事,也不懂朱厭為什麼對此也如此上心,他們雖然都是妖魔之物,卻也不盡相同,至少朱厭這種上古凶獸已是她不敢得罪的。而領主能讓朱厭為之臣服,實力更不容易小覷,她唯有聽命是從,並不敢忤逆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