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瞞天過海
王嫵憐見狀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料到馮宛如的性子竟是寧折不彎,想讓她忍氣吞聲?還當真是不了解小辣椒的脾性!
「站住——別跑——」
郭老三提著褲子追出來,臉上明顯是挨了幾記耳光的,落著紅紅的巴掌印,惱羞成怒地猛追上來,一把拽住了馮宛如,二人在井邊扭打起來。
小辣椒抵死不從,發了狠地伸手又抓又打,還張嘴狠咬,痛得郭老三嗷嗷直叫,氣昏了頭,一把揪起井邊吊著水桶的繩子……
也就在這時,馮宛如突然兩眼一翻白,居然發病了!痼疾發作,她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渾身抽搐,羊角風的癥狀一一呈現,方才又落井嗆過水,這一發病,她倒翻著白眼、一下子暈了過去。
郭老三渾身著了火似的,心火兒夾著欲\火兒,渾身的血液直往腦袋上沖,腦子一熱,也不管她是不是暈了,還有沒有抵抗能力,他仍將那井繩往馮宛如頸項上一纏,用力勒著她的脖子,嘴裡重複著一句話:「你敢不從?看你還敢不從?」
王嫵憐原本是堵在小後門那頭、防著人逃出門去的,此刻,一見井邊的那幕場景,她也呆住了,眼看著馮宛如毫無反抗能力地被郭老三勒了頸,她反而默不作聲了,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
郭老三發泄了一通,漸漸冷靜下來,慌忙鬆開手,再一探馮宛如的鼻息,他倒吸一口涼氣,登時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見他這反應,王嫵憐什麼都明白了,她悄悄打開了小後門,而後,悄悄躲開了。
等到她再回到後院來,看看那井邊,果然已不見了郭老三的蹤影,連同馮宛如也不見了,她心頭的大石反倒落了地,獨自進屋去,簡單收拾了一下,坐到櫛妝台前,持起自個那把月牙梳,對鏡整理著髮飾,在屋裡等丁翎回來。
等到大半夜了,才見丁翎醉醺醺地回了家,瞧他這樣兒,竟是在外頭買醉了,許是沒為老母挑著稱心如意的風水寶地,連墓穴也還沒落成,心裡頭鬱鬱寡歡,就獨自在外頭喝了些酒,回到家來,沾著床倒頭就睡。
「哎?今兒你還真睡這床了?」
王嫵憐倒是高興得很,自打痴娘死後,藏屍在這裡屋床底下,丁翎就一直不肯進這屋來,數日未眠,連痴娘釀在自家酒樓里的酒,都不敢再去喝,今兒倒好,居然在外面買了醉,回家后睡在了這張床榻,當真是醉糊塗了。
憋住滿肚子的話,王嫵憐放下蚊帳來,由著他獨自睡這床,她轉身去了書房,算算帳兒,琢磨著有些開支還真是省不得,改明兒,還得去請一班子禿驢子和尚來,做一場法事,念念經,超度了丁老太,免得這丁宅里再出什麼怪事!
在此之前,丁老太那間屋,她是不敢去的,那盞翡翠夜光杯……
既是不祥之物,再怎麼值錢,也留不得了,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這晦氣掃回痴娘住的那村裡去,免得再禍害了她自個兒!
在書房裡琢磨著這些事兒,不知不覺的,她竟也睡著了,直到被外間的動靜驚醒,細一聆聽,竟是丁翎在外間大叫了一聲,不知發生了何事的她,慌忙衝出去一看——
丁翎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大叫著彈坐起來,睜開眼發覺自個竟睡在這張床\上,登時嚇得是面無人色,直接從床\上滾跌下來。
「四郎!」王嫵憐趕忙上前,將他扶起。
「……痴?不、不……」丁翎神情恍惚,見到「內子」時,先是瑟縮著身子躲避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憐兒,是你嗎?」
「四郎,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怕成這個樣子?連她是誰也認不出來了?
一聽「內子」開口說話,那聲音確實是憐兒,丁翎這才放鬆下來,頹然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地道:「我剛剛夢見她了……她在夢裡與我說話……」
王嫵憐挑了挑眉毛,「夢裡?她說什麼了?」
「她說、說……」丁翎越是不敢去看床底下,兩眼卻越是不受控制地瞄了過去,「她說她會再回來找我的!她說、說……如果沒有你,我是不是會一直待她好……」眼角抽搐了一下,他慌忙扭頭不去看床底下,轉而拉住王嫵憐的手,彷徨地問:「你說,她會不會真的來……來找我?」
「她說她會回來找你?」王嫵憐暗自冷笑:沒有她王嫵憐,也會有陳嫵憐、趙嫵憐!男人要是動了那心思,遲早都要對不住自個老婆的,如若痴娘當真託夢說了那番話,那她真是傻得可憐,痴得可憐,居然還想著回來?!
「四郎,咱們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明兒就趕緊安排了,挑個吉時,送婆婆出殯!順道將她也一併送走!」
憐兒這話,恰恰說到他心坎上,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巴不得儘早送走痴娘,儘早獲得心靈的解脫!
「好!明日出殯!」沒時間再去挑選什麼風水寶地了,隨便挑個落棺下葬的地方湊合一下,將家中晦氣一併掃出門去,才是當務之急!丁翎一點頭,王嫵憐又接道:「抬棺出了小鎮,先繞去那個村頭,我進一趟村裡,讓兄長將不幸『病故』的她,接去村頭荒山埋骨,順便將她的嫁妝——那隻翡翠杯送給兄長!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他自會幫咱們辦好這件事的!」
「好、好!依你!都依你!」什麼嫁妝什麼翡翠杯,丁翎壓根沒放在心上,誰要,誰拿去好了,只要這事兒趕緊辦妥了,早早結束這提心弔膽的日子,將過去不愉快的事統統忘掉,忘得徹底、忘得乾淨,再與眼前這個煥然一新的「內子」,好好地生活下去,一切都不是問題!
「只是……郭老三這人,難纏得很哪!」丁翎摘不掉這塊心病,總覺著那是個隱患!王嫵憐卻笑了:「四郎,今兒我就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來著——郭老三這人吃軟怕硬,昨兒我就想了個法子治他,將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從今往後,他休想再來敲咱們的竹杠!四郎放心吧!壞事兒都過去了,很快的,咱們就要過上好日子了!」送走了那些個冤大頭,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能擋了她的路,她就是這丁家的女主人,就要享受那安逸的生活了!
「當真?!」
雖不知「內子」用的是什麼法子,但丁翎卻十分的信賴她,那一刻,他真真感覺輕鬆了許多,舒緩了一口氣,伸手抱住「內子」,無限感慨:
「那就好、那就好!過了明日,咱們就忘掉那些個不愉快,讓日子好好的過下去,等酒樓重新開業,我再新招兩個酒保、幾個廚子,讓丁家酒樓的生意照樣紅紅火火!還有,憐……不,痴!咱們家裡也該添個男丁了,有了孩子,家中也顯得熱鬧些!」
「是啊!」王嫵憐倚靠在「丈夫」懷裡,閉眼沉醉,「咱們再要一個孩子,一家三口人,和和美美!」驤兒的意外離去,是她心底永遠都不敢直面的痛!她也很想再懷個孩子,以填補心頭創傷處裂著的那道缺口。
不好的事,終將過去了……
過了明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就在這一屋子濃郁嗆鼻的香料及那一縷腐屍的怪味之中,兩個人蜷縮在一個陰暗角落裡,相互取暖、互相打氣,都在竭力逃避和忽略一些事,自我安慰著、幻想著。
窗外,天色未明,暗沉沉的屋子裡,又隱約地飄出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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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連王嫵憐自己都沒有想到,她說的三件事里,只有一件事是如她所願——
郭老三果真不敢再來勒索丁家了,只是將一口笨重的大箱子存放到了丁家酒樓的地下酒窖,此後,除了偶爾來討些酒喝,倒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與丁翎也照樣是以兄弟相稱,像是突然來了哥們「義氣」,幫丁老弟隱瞞著一些事,還當真是守口如瓶!
既然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郭老三與丁翎二人,表面上看起來,還當真像一對有福共享、有難同當的好哥們,只是丁翎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郭老三身上也背負了一樁命案,而那始作俑者,卻恰恰是王嫵憐!
隨著馮宛如的「失蹤」,馮家的人也曾到丁宅打探,卻都被王嫵憐打發了去,久而久之,找不到女兒的馮太太,就以為馮宛如是逃婚了,再也不回家中了,馮太太傷心了好一陣子。
後來,王嫵憐聽說馮家還是如期操辦了嫁妝,將「馮宛如」嫁了出去,依著之前的婚約,「馮宛如」成了胡有為胡大探長的三房姨太太,只是娘家人對出嫁后的「馮宛如」不聞不問的,形同陌路!
王嫵憐倒是暗地裡去偷瞄了幾眼,見胡大探長的那位新寵三姨太,果真是被人冒名頂替了,她一面慶幸再不會有人去追問馮宛如的下落,一面譏笑馮家人做事竟如此的糊塗!
而她的那個住在村裡的兄長,在拿到那隻翡翠杯后,也沒多問什麼,就以痴娘病故為由,於半路悄悄地搬屍回來,依著她的囑咐,速速將痴娘下葬了。
只不過,這件事最終卻沒有如她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