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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掘墳

  「你、你……」花丫白著臉,活見鬼似的瞪著胡有為,「你真進去了?!」


  「對、沒錯!」胡有為索性扛到底,睜著眼說夢話:「我進去了!」做夢進去的。


  「那、那……」花丫驚疑不定,「那你都看到什麼了?」


  瞧見什麼?胡有為腦子裡登時浮出一個畫面:「瘋少」躺在一口琥珀棺里,旁邊還有一堆女人的骸骨……


  「嘿、嘿嘿……」他總不能說自個夢見瘋少被女鬼纏身、躺進一口奇怪的棺材里成了死人吧?只得「嘿嘿」乾笑著,回手指住瘋少,將難題拋回去:「瞧見啥……你問他去!」


  鳳流自是答不上來的,偏偏被人盯得緊,不答是不行了!眾目睽睽之下,卻見他猝然一揚手,「啪」的一聲,一個火辣辣的巴掌,賞在了那位小爺的腦門子上,打得人印堂發青,他才眨眨眼兒,說了這麼一句:「有蚊子!」


  蚊子?!

  大冬天的,哪來的蚊子?


  挨打的那位是莫名其妙,打人的這位吹吹掌心,而後,沖胡探長拋個眼神,趁眾人還沒回過神來,這二人是狼狽為奸,掉頭就走,溜得賊快,倏忽不見!


  「他他他……」花丫後知後覺地蹦起腳來,「他打了人就這麼走了?」


  「哎呀,瘋少是人來瘋,爺您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圍在一旁看戲似的一撥小姐妹們,嘻嘻哈哈地笑,明著勸人消消火氣,私心裡卻偏袒著瘋少。


  眼看花小爺氣得渾身發抖,臉上厚厚一層粉「撲簌撲簌」直往下掉,小憐「噗嗤」了一聲,心裡頭憋了句話:今兒晚上吃癟的,敢情是小爺您自個兒呀!


  「……花小爺?這人到底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還有……花家?花家是個啥名堂?本探長可是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胡有為跟著瘋少跑,拐出了這條街,才稍稍緩下腳步,又到東街那頭漫無目的地瞎轉悠,嘴裡咕噥著:


  「瘋小子,這鎮子上的人不都曉得那座陰宅是你表叔生前住的么,那就是你表叔留給你的遺產!哪兒來的二百五,想跟你爭遺產?他姓花,又不是姓鳳!」


  「老哥,謝了!」鳳流拍拍他的膀子,感激他剛才幫腔說的那幾句話,「穿牆進去?真難為你編了這麼個謊!」真要刨根問底,他還真說不清那老宅子是誰的!表叔留下的那份遺書上,可沒承認那宅子是他的,表叔只有一處遺產——「日來」門裡的簡陋寒舍!


  不過,表叔的親筆遺書,已隨著那捲羊皮紙在那晚被火燒了個精光,那位花小爺也休想捉住什麼把柄,而他眼下又沒地兒住,說什麼也得保住那座老宅子,沒準兒痴娘還會上門來找他……


  「什麼叫編謊?」胡有為一聽這話,可就不高興了,「我是真進去了!夢裡穿牆進去的!還瞧見了……」下半句話,噎在喉嚨里,胡爺想講又不敢講,就繞著彎地問:「對了,咱們這裡以前還分了好幾個村,好象有個小村子,全村人都是同一個姓氏的,叫什麼村來著?趙家村?王家村?村口的祖宗祠堂特別大的那個!不是有個傳言,說那村子以前有個風俗……」細一回想,他接道:「在自家祖宅的地底下,埋著祖宗的屍骸,祈求祖宗庇護……對、對對對!就是這麼個怪風俗!你說,你表叔那座老宅子的地底下,會不會也埋了祖宗的……」


  「沒有!」鳳流斷然搖頭,又奇道:「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胡有為「哦」了一聲,「我還以為那座老宅的地底下埋了你們鳳家的祖宗,就是、就是那啥……長得跟你很像的一個男人,你家老太爺那輩分的!要真是那樣,姓花的小子就是來搶,他也搶不走!」說著,胡爺嘴裡又悄悄咕噥一聲:「在陰宅里才睡了多久,我咋就做了這麼個怪夢?」


  一想到那口琥珀棺與棺中人,他的右眼皮就直跳,對那個夢耿耿於懷。


  「長得跟我很像?」鳳流睨了他一眼,「撲哧」一笑,「你到底做了什麼怪夢?該不會夢見鳳家老祖宗被埋骨在老宅子地底下了吧?冢山無冢,這鎮子里的人都曉得!老哥你就別瞎猜了!」


  「唉、瘋子,你先聽我說!」


  胡有為心裡總不塌實,怕瘋少真箇出什麼意外,正想把那個夢原原本本地說出來,話都到了嘴邊,卻被個愣頭青給打斷了——


  「探長!瘋少!你們在這裡呀!可讓我好找!」


  保安隊那個小後生,打東街另一頭奔過來,見到這兩個人,招子一亮,一邊大聲叫喚,一邊跑了過來,興沖沖地道:

  「快、快!二位快去瞧瞧吧!丁氏酒樓的東家丁翎,可算找著他了!就在北山村的北山頭呢!這人捅婁子了!整個北山村的村民都鬧騰起來了!我們隊長早趕去了,你們趕緊過去瞧瞧吧!」


  找著丁翎了?!


  這個消息傳到耳朵里,胡有為頓時將自個原先要講的話忘了個一乾二淨,匆忙拉著鳳流趕往北山村。


  ※※※※※


  入夜時分。


  北山村的村民卻都風風火火走出了家門,糾集成伙,齊齊奔去了北山頭。等鳳流他們進到這村子里時,整個村莊都是漆黑一片,家家戶戶的門窗里,一盞燈都沒亮。


  大片的莊稼地繞過去,順著一條蜿蜒入山的小路,往北山頭望去,山路之間燈火點點、人影憧憧,犬吠不寧。


  追著燈火人影,登上北山頭,在背陽面的山坡斜嶺上,二人發現了村民的蹤跡——全村的人都集中在那裡!

  支支火把的照明下,這片山坡上土牆圈出的一片墳地,今兒晚上可熱鬧了,村民一個個的舉著火把,手拎木棍子、菜刀,統統都糾集在此處,吆喝聲、漫罵聲……喊打喊殺的嘈雜聲浪,鬧哄哄的,這活人一鬧騰起來,墳地里的死人更是不得安生了。


  站在這處山坡上,瞄到這鬧哄哄的大場面,鳳流心知:出事了!

  出大事了!


  有人把北山村一戶村民的祖墳,給掘了個底朝天!


  村民們群情激憤,將那挖人祖墳的缺德鬼給逮了個現行,連夜圍堵在山坡那圈墳地里,就等著老村長領了保長一起來,懲治這盜墓的惡人!


  避開路障,好不容易擠到人群裡頭,一看被眾人圍堵著的那個「盜墓賊」,二人登時驚呆了:那人不是別個,正是丁翎!


  他做甚上山去刨人祖墳?


  「這殺千刀的癱子!兩腿不利索還能摳著土爬上山來盜挖墳墓,該遭天打雷劈!」


  老村長恁大的歲數,也使喚著老腿上山來,站在村民中間,白花花的鬍鬚抖個不停,氣得快要中風的模樣,臉色更是鐵青。


  「村長說得沒錯,挖人祖墳,喪心病狂!是個癱子也絕不能輕饒!」


  眾怒不可犯,山坡上這些個村民已用繩子綁了丁翎,在跟村長合計著:要麼活活打死這挖人祖墳的賊;要麼綁著這人跪進被盜挖的墳穴裡頭活埋了事;再不然就浸豬籠去!


  斷然不能輕饒了這廝,得往死里懲治!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擠進人群后,胡有為挨到山虎隊長身邊,小聲問。


  雷山虎也愣愣地瞅著被村民逮住的「盜墓賊」,訥訥道:「誰曉得這人發什麼癲,兩腿不好使,還爬上山來,用手一點點挖開土,自個兒在山上挖了一整日,被個上山燒紙錢的村民撞了個正著,就給綁在這裡了!老胡,你瞧他那樣兒,是不是挺怪的?」


  二人說話之時,鳳流也在打量被村民綁住的人,卻見丁翎仍是背著那個根雕美人,蹭破了手掌及胳膊肘、磨破了褲腿膝蓋及腳背,打山下一路用手攀爬著,愣是給他蹭爬到了這片墳地里,而後,他背靠著根雕美人,坐在一抔土墳包兒前,用手一點點地挖開這口墳穴,指甲裂開,手掌磨出道道血口子,本是白凈的一襲布袍沾滿泥土、破碎不堪,他仍堅持著將土墳挖開,直到露出墳穴裡頭的那口棺材……


  那是一口朱漆的紅皮兒薄棺,個兒挺大的,長、寬、高的尺寸,都不似普通的薄皮兒棺,足足能將兩具屍骸合葬在這一口棺中。


  棺材板兒被釘死了,丁翎此刻就「背」著根雕美人、翻進了墳穴裡頭,趴卧在棺蓋兒上,幾個五大三粗的壯丁跳下去,用繩索將他的雙手綁縛住,提拎著繩子一端,想將人拉出來。


  怎料,丁翎抵死不從,即便雙手被綁,仍用手指頭摳住棺蓋釘合處的縫隙,愣是賴在棺材板兒上,不肯起身。


  一拉一扯之間,那口棺材被帶著哐哐震動,似要蹦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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