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 詔獄
她至今想不通二妹為何要同她說那些話……
張眉嫻走神了一瞬,指尖忽然傳來刺痛,讓她忍不住皺眉。
指尖立即冒出鮮紅的血珠子來,她唯有趕忙將綉繃子擱下,拿帕子握住受傷的手指。
一旁的丫鬟見狀忙上前來。
「少奶奶可是刺到手了?」
「不打緊。」
張眉嫻話音剛落,就聽得一陣腳步聲並著男人的聲音傳至耳中。
「怎麼了——」
齊章快步走了進來。
丫鬟忙矮身行禮。
「沒什麼,不小心扎了一下手指而已。」張眉嫻朝他笑了笑,問道:「您處理完公務了?」
齊章為人上進,即便今日休沐,也一早便去了書房中。
齊章「嗯」了一聲,在她身側椅中坐了下去,拉過她的手,邊吩咐丫鬟取了溫水來。
他拿手打濕了帕子,替她將指尖的鮮血擦拭乾凈后,又叫丫鬟剪了軟紗布,親手將她的手指包好。
張眉嫻幾番拒絕不得,由著他做完這一切,不由有幾分哭笑不得。
她私下聽下人說,這位在戰場上曾是受過重傷的,帶傷上陣是常有的事情,她也曾在他身上瞧見過那些舊傷……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對她這被針尖刺了一下的手指這般細緻周到地對待——
「怎會刺到手指?什麼綉活兒須得你親自來做?」
齊章此時才顧得上問。
說話間,目光落在那綉了一半的東西上,只見所綉乃是一叢文竹,顯是男子所用。
「……不是要到乞巧節了,便想著給您綉一隻荷包。」張眉嫻笑著說道。
實則她本也沒有往這上頭想過,只是聽了個嘴快的丫頭說齊章前幾日出去,親自替她挑了首飾回來,應是打算等到乞巧節時送與她——
為免到時收了東西卻拿不出還禮來,她才想到了綉上一隻荷包。
本也想過買些什麼回來,但他卻也不缺什麼,倒不如自己親手做些小物件兒來得有誠意。
她這廂本著幾分禮尚往來的心思,齊章卻渾然不知,眼下聽說東西是給自己繡的,愣了片刻后,才得以輕咳一聲,道:「既如此,待傷養好了之後再綉也不遲……做完了這一件,以後還是少碰這些東西為好。」
他本想連這一件也不讓她綉了來著,可既然是給他的……
張眉嫻不禁笑了。
「這哪裡算得上是什麼傷。左右也是閑來無事,只當是打發時間罷了。」
在旁人眼中,女紅乃是后宅女子本分,可到了他這兒,卻似乎成了『容易傷人的活兒』,交待著要『少碰為好』。
張眉嫻面上笑著,心底卻湧現說不出的暖意。
她嫁的這位夫君,好像處處與旁人不同。
她不是遲鈍之人,清楚這份不同意味著什麼。
她受寵若驚,又有些愧疚。
「打發時間也不必非要去做這些。」齊章溫聲道:「可以去尋大嫂她們打牌說話,若嫌太吵鬧,看書也是好的。或是上街走走,買些中意的東西回來。
對了,上回咱們回張家,我見你抱著的那隻貓兒倒是頗為好看,不如我也替你尋一隻回來養著?」
「不必。」張眉嫻忙道:「我倒也不算多喜歡貓兒,更何況,我記著您這鼻子好似一貫也受不得貓毛狗毛的——」
齊章笑了道:「我倒忘了。」
只顧著想讓她解悶了。
但若她當真喜歡,他也不打緊的。
「我平日里忙於公事,甚少能有空閑陪你出去走走,倒是委屈你了。」他眼底有些愧疚,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偏西的日頭,「今日已是晚了,待下次休沐,咱們出城去走走。」
張眉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齊章還待再說些什麼,一名丫鬟走了進來,神情略透出緊張來。
「少爺,少奶奶。」
丫鬟行禮罷,便忙講道:「前頭來了幾名錦衣衛大人,說是要見少奶奶……」
齊章微微皺眉:「見少奶奶作何?」
「奴婢不知……」
張眉嫻茫然且不安,下意識地看向身邊人。
齊章見狀,心底浮現不合時宜的熨帖之感,趁機握住她一隻手,道:「不必怕,許只是尋常辦案問話而已,我陪你一同去見。」
張眉嫻點頭。
夫妻二人便一同去了前廳。
為首的是一名姓賈的錦衣衛百戶。
「不知諸位大人要見內子,所為何事?」
相互見禮罷,齊章不動聲色地問道。
「我等奉旨辦案,要請貴府二少奶奶去一趟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
張眉嫻神情微緊。
齊章將她護在身後,神情依舊平靜:「不知所辦何案?內子又需做些什麼?」
「此乃陛下密旨,請恕我等不便多言。」賈百戶朝他拱手一禮,拿公事公辦的語氣講道:「只向齊大人保證,必將二少奶奶平安帶回便是。」
「既是陛下密旨,自當配合。」齊章還了一禮,道:「只是內子素來膽小,若無我陪在身旁,定要心神不寧,全無主張。若到時再耽擱了北鎮撫司辦案,怕是多有不妥。」
這便是要陪著一同前去了。
「我等奉陸指揮使吩咐前來請人,只怕不宜擅自做主讓齊大人陪同前往。」
「無妨,諸位不妨前去請示,將齊某的話轉述於陸指揮使。」齊章面上帶著淡淡笑意,話中之意卻毫不退讓。
總而言之,他是不可能讓嫻兒獨自前往的。
為首的錦衣衛斟酌了片刻后,道:「那便有勞齊大人與少奶奶隨我等走一趟了。」
到底不是什麼要緊事,為防耽擱了辦差,且先讓人陪著前去,待人到了北鎮撫司再去請示陸指揮使也不遲。
可齊章陪著人進了北鎮撫司還不夠,又跟著去了詔獄。
陸塬親自將人攔下。
「只是問些話而已,若齊大人同在,怕會有所干擾,耽誤了辦案。」
已到了這一步,齊章心中大致有了數,遂也未有再不分輕重地堅持跟進去。
只對陸塬行了一禮:「內子便有勞陸指揮使多加照料了。」
「齊大人放心。」
陸塬帶著張眉嫻轉身進了暗室內。
專拿來審訊的暗室內,擺放著各類刑具,入鼻是常年不見天日的潮濕之氣,混著或新或舊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