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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7 好猜

  田氏心中滋味複雜,眼底一片澀然朦朧。


  她聽得出來,姑娘哪怕再生氣,卻也是願意護著她的。


  「還有,有用的話多說些,拿來糊弄人、沒用的話就休要與我多言——省得我聽了心情不妙,再與你撒氣,你反倒還委屈起來。」


  女孩子不滿地說著,微涼的聲音漸漸遠去。


  田氏便是瞧不見,卻也能想象得到小姑娘皺著眉略含嫌棄的模樣。


  眼看著小廝打扮的小姑娘拉開門閂提著燈籠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田氏卻是抬手擦了擦眼角泛起的淚花。


  她這個姑娘啊……


  刀子嘴,豆腐心。


  這一點,就同太太一個模樣。


  張眉壽跨出大門,怒氣稍緩。


  她自知不該與田氏置什麼氣,可著實也是與之周旋了這許多年,耐性被磨得有些岌岌可危了。


  她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有耐心的人,更何況,她實在也想不到,田氏這性子,誰能扛得住——


  但不管如何,她的計劃不會被改變。


  替阿鹿將眼疾醫好,是她必然要去做的事情。既然如此,自然是晚一日不如早一日。


  至於權衡利弊?


  那些弊,只不過是田氏心中無法打破的心魔,而不是她的。


  而田氏這裡,能問的,她還是會想方設法地去問。


  至於問不出來的,她自會自己去查。


  總之是不能就這麼乾等著田氏哪日性情大變,與她和盤托出——畢竟她有生之年只怕都難等到那一日。


  張眉壽提著燈籠走出了一段距離,隱隱瞧見前方衚衕口處,有兩盞燈籠散發著淡淡的橘色暖芒。


  一旁的棉花也早留意到了,此時陪同在張眉壽身側,不露痕迹地防備著。


  雖說感受不到敵意,但夜黑風高,還是小心為妙。


  畢竟棉花衚衕一帶魚龍混雜,臨時起意決定搶劫的人也不少見。


  張眉壽腳下卻又緊走了幾步。


  此時,對方似是瞧見了她,遂也迎了上來。


  淡淡光芒驅散了夜色,映得那張清貴無雙的少年臉龐越發俊逸奪目。


  張眉壽這才站定了問:「公子怎來了?」


  「得知你來了此處,有些放心不下,便過來瞧瞧。」少年語氣溫和,說話間,將一隻湯婆子遞到了她手中。


  張眉壽抱在懷裡,二人並肩往衚衕外走去,她輕輕嗅了嗅,低聲問:「公子飲酒了?」


  少年聞言笑著道:「不曾。不過是來得早了些,便去順道看了看懷公——他家中不巧打翻了酒罈子,興許便沾了些酒香。」


  一旁的清羽自覺丟臉。


  打翻了酒罈子是真。


  但準確來說,是他那不爭氣,平日里貫愛裝作體弱多病的義父不知殿下會突然造訪,一個人正關起門兒來悠哉哉地吃酒——


  可多病之人怎能吃酒?


  然情急之下,酒罈子可以藏起來,酒氣卻無法掩飾。


  於是,那貨便乾脆摔了酒罈子再來開門,謊稱是極不容易得來的什麼強身健體的虎骨酒,每日只捨得吃上一小口,方才正要取上一盅時,恰聽得殿下過來,一時激動,才不小心打翻了。


  殊不知,一切的真相都已被穩穩蹲在牆頭上的他盡收眼底。


  可殿下全當做不知道,還遞了銀子去,又承諾來日替他尋了真正好用的虎骨酒來。


  將這一切看在眼中的他,除了不齒和感到丟臉之外,竟還隱隱有一絲羨慕。


  坦誠來說,這種混吃等死被接濟的生活,他也想擁有。


  很顯然,如今他墮落的已不止是這一具肉體,連帶著靈魂也漸漸被宮外這俗世給腐蝕了。


  聽得懷公二字,張眉壽不禁就笑了笑,旋即問道:「蒼伯父可與公子將今日之事都說清楚了?」


  見她滿心記掛著正事的模樣,祝又樘笑著「嗯」了一聲,道:「此處風大,去馬車內再細說。」


  他的馬車就停在衚衕口處。


  清羽撩起車簾,祝又樘輕握著張眉壽的手臂,將人先扶了上去。


  清羽默默無言。


  確實也沒什麼想要表達的,實在要說,就只有一句——只要殿下能將他認定的女主子順利拐回宮就好,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寬敞的馬車內暖意橫生,布置精巧雅緻,入鼻是淡淡茶香。


  張眉壽將湯婆子放在膝上,接過祝又樘遞來的溫熱茶盞,吃了兩口,便與他說起了今日之事。


  也包括方才從田氏那裡所得來的有關追去蠱之事的詳細。


  祝又樘聽得認真之餘,眼底又有些意外。


  之前接觸到蠱毒之物,他尚且能被說服——到底都是以毒害人,只是蠱毒更為玄妙些罷了。


  可如今這『追去蠱』,卻是叫人覺得玄之又玄。


  以生辰八字與胎髮便可種蠱,甚至無須接觸到被施蠱者自身。


  他事事皆習慣研究個透徹清楚,如繼曉的所謂催魂之法,他上一世也命人搜羅了許多書籍來看,後來可知,也並非全無依據可循——歸根結底,實則是以眼神為念力來干擾他人思緒,使之產生幻覺。


  與障眼法,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可小皇后口中這念蠱,他一時卻想不透是何道理。


  然而,此等蠱咒之術,既為歷朝歷代所禁,想來確有其古怪難解之處。


  況且,他與小皇后此番重生了這一遭,本也是無法解釋的。


  見他渾然一副彷彿是在思索感慨「學無止境」的神態,張眉壽有些想笑。


  「殿下都不問我方才去見了什麼人嗎?」


  女孩子倚靠著隱囊,問道:「還是說,殿下早就已經知曉了——」


  「你不曾說起,我便也不曾刻意探究過,故也稱不上知曉。」少年坦誠地道:「但隱約猜到了些。」


  「不知殿下所猜何人?」


  「想來應是你此前曾提起過的,實為南家嫡女的『苗姨娘』了。」


  張眉壽默了默:「……就這般好猜嗎?」


  到底對外,苗姨娘是早死了的。


  「不是好猜。」少年笑著道:「是蓁蓁不曾刻意瞞我。」


  此前便與他說起過,她這身蠱術是由那苗姨娘所授,又告知了他對方的真實身份——據說他是第一個知曉的,便是她家中之人也比不得。


  這件事,他可是一直記在心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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