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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0 事實真相

  老人聲音沙啞悲痛,滿腔愧責無法言喻。


  蒼斌扶住老太太骨瘦如柴的手臂,卻根本無暇分心去出言寬慰什麼。


  只問道:「當真如張姑娘所言……是當今大國師?」


  聽得這夢魘般的名號,蒼老太太既怕又恨地咬緊了發顫的牙關。


  「是……是他!」


  這個世人眼中的救世活佛……實則根本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

  得了這句肯定之言,蒼斌只覺得渾身血液驟然冷凝住,一時間甚至叫他無法動彈。


  大國師……


  阿鹿的眼疾,竟是大國師的手筆!


  哪怕自得知阿鹿的眼疾非是天生以來,他便一直於暗中查探此事,可卻也從不曾疑心到繼曉身上——


  在他眼中,這根本是毫無干連之事……


  蒼斌變幻的目光凝在老太太身後的湖藍色綉白鶴緞面迎枕之上片刻,再收回時,已然恢復了大半鎮定。


  「……」


  他雙手有力地扶握著蒼老太太顫抖不止的雙臂。


  「事已至此,自有兒子來解決,母親不必多思……只管說清楚些。」


  ……


  蒼鹿被帶回了自己院中之後,便獨自坐在廊下發獃。


  王守仁過來時,瞧見的就是身穿寶藍色衣袍的少年,坐在半人高的廊欄之上,一條腿垂在外側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另一條腿屈起,背靠在廊柱上出神的模樣。


  「你怎麼坐在這兒吹上冷風了?瞧這落寞的——」


  王守仁就這麼走過去,邊出聲說著,一點兒也不擔心好友會被驚到,再不慎跌進廊外那片養著枯荷的池塘中去。


  到底好友沒什麼旁的本領,聽力卻是一絕,定是一早就已經聽到他的腳步聲了。


  果然,蒼鹿連動也沒動上一下。


  只嘆了口氣,道:「蓁蓁和我父親此時都在祖母院中呢,我尋思著,他們這般避開我……怕是在說什麼與我有關的事情。」


  通透如他,瞎的是眼又不是心。


  「蓁蓁此時也在嗎?」王守仁有些驚訝。


  他本是剛看完辯賽,想找好友說道說道來著。


  「嗯……」


  蒼鹿將自家祖母中毒,被蓁蓁救下一命的經過,細細地說了。


  說罷,不由覺得十分過癮。


  今日之事,著實是處處透著不同尋常,而他前腳剛封了下人們的嘴,自己後腳卻痛痛快快兒地與好友說了一通……


  不得不說,這種雙標的行為真的很微妙。


  哎,沒辦法。


  他實在是太享受這種說秘密談八卦的感覺了,即便是自家的。


  這一刻,他只慶幸自己大小是個主子,若是托生成下人之流,只怕早被主家打死八百回了吧。


  「蓁蓁還真成了小仙子了……」王守仁輕輕嘶了口氣,低聲嘆道。


  「可不能說出去,我已將家中人等的嘴均封得死死地了……」


  王守仁「嘁」了一聲,翻了個白眼:「還用你交待么。」


  論起對蓁蓁的保護程度,他自幼都更勝一籌的好吧?


  咳,當然,也不是說阿鹿的心意不及他,主要還是大家自幼在智商這塊兒就有懸殊。


  人越聰明,責任越大嘛。


  「走,咱們去燈市逛逛,買些吃食回來。」王守仁伸手去拉好友。


  蒼鹿甩開他的手,無奈地道:「我現下可一肚子心事呢,哪裡有心思去買什麼吃食?」


  「蓁蓁和蒼伯父既是刻意支開你,顯然是如今不宜同你講——這是將心都替你操好了,你只管放寬心該吃吃該喝喝,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這等坐享其成的好事,我盼還盼不來呢!」


  王守仁堅持將人扯了下來,邊勸道:「且待時機成熟了,必然還是要告知你的,總不可能瞞你一輩子吧。」


  蒼鹿聽得連連皺眉。


  他這邊惆悵得不行,怎麼就成了坐享其成了呢?

  不過……這麼一想,確實還怪輕鬆的。


  且突然覺得自己備受愛護,簡直不要太受寵啊。


  「快走吧。」王守仁不由分說地拉著人離開了此處。


  蒼鹿本還想拒絕,可轉念想到便是自己不餓,蓁蓁替自己忙前忙后,必然也該餓了——


  於是,便心安理得地帶上小廝同好友離了府。


  ……


  露和堂內,蒼老太太已大致道出了事情的經過。


  蒼斌眼眶泛紅,久久未言。


  真相果真是如他所疑心的那般,阿鹿的眼睛,正是十四年前,尚在襁褓之中時,母親帶著芸兒他們姐弟二人出城去道觀中『驅邪』那日,出了差池。


  只是先前母親未有同他完全說實話。


  母親之前沒說,那日她在道觀里,除了作法的道人之外,還見到了突然出現的繼曉。


  「老太太方才說,當日您在道觀內,曾交出了阿鹿和芸姐姐的生辰八字?」張眉壽正色問道。


  蒼老太太聲音沙啞地道:「是……」


  她當時一心想替多病夢魘的孫女、連日高燒啼哭不止的孫兒『驅邪』,那道士如何說,她便如何做了。


  「可又取了貼身之物?」張眉壽又問。


  蒼老太太點頭道:「除了貼身玉佩之外……還有阿鹿和芸兒的一縷胎髮。」


  那一日的經過,是她心頭的噩夢,她翻來覆去地想了不知多少遍,故而才不曾遺忘這些細節。


  張眉壽心中微沉,卻又鬆了口氣。


  無論如何,總算是有答案了……


  「彼時我見著繼曉出現,已隱約意識到是中了圈套,想來那道觀觀主必是得了他的收買脅迫……到底我此前就已見識過他的手段……那時膽戰心驚之下,什麼也不及多想,想著護好孩子,不管不顧地就離開了那座道觀——」


  蒼老太太回想著當時的情形,語氣尚因痛苦而顫抖著:「我抱著阿鹿,阿黛抱著芸兒,就跑了出去……車夫將馬車趕得飛快,待至了半路,我才發覺阿鹿一直昏睡不醒,任憑怎麼叫也沒有絲毫反應,極為異樣。」


  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在道觀中繼曉就已經對阿鹿動了手腳……


  那時兒媳剛因病過世,她怎能再眼看著孫兒出事?


  當即,她便是再如何膽怯恐懼,也是第一時間便將芸兒和阿鹿交付給了恰巧遇見的薛家太太,自己則獨自折返回去,見了繼曉——這是她犯下的過錯,她別無選擇。


  聽至此處,蒼斌心中的疑團才悉數解開。


  怪不得薛家太太那日會那般說——


  而母親之前卻對他解釋,是芸兒的貼身玉佩落在了道觀中,她才連忙趕了回去。


  原來這才是真相。


  「老太太既是說了,何不幹脆說得再仔細一些!」始終跪在一旁的黛媽媽含淚出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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