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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6 攔下

  卻見那身穿楓紅長袍,長相過分好看的少年公子朝著他們揖禮,含笑道:「只晚輩一人盲投便是,諸位盡不必隨之。」


  幾人被這笑恍得一時失神,待反應過來之後,不由暗道一聲「猖狂」。


  他盲投,卻不叫別人盲投,這不是目中無人嗎!


  此時,樓中夥計忙地上前低聲解釋道:「諸位有所不知,這位乃是蒼千戶家的公子——」


  說著,抬手笑著碰了碰眼睛,沒有明說,卻已叫眾人心領神會。


  合著……是只能盲投啊。


  相視之下,便沒人再作聲。


  到底這種事情不便大聲宣揚,若不然對方也不會特地蒙上眼睛了。


  同情且是次要,畢竟對著錦衣衛千戶家的公子,嘴上還是老實些為好。


  且如此之下,他們不跟著盲投,便是有些勝之不武,卻倒也沒人能挑剔出什麼來。


  眼睛是天生的,自個兒看不見還非要出來玩投壺,輸了難道還能怪別人不讓著他不成?

  反正估摸著一局就得敗下了,到時他們接著比他們的就是了。


  此時,王守仁取了一支箭,輕輕敲響了銅壺。


  敲第一聲時,道:「此為壺頸。」


  蒼鹿凝神傾聽,微微點頭。


  樓中四下人等見得這一幕,皆被吸引了去。


  這是在作何?

  王守仁便敲了第二聲:「此為壺肚。」


  「此為壺座。」


  「此為左耳,此為右耳。」


  蒼鹿道了句「記下了」,接過小廝遞來的箭,在空中輕輕比劃了兩下,而後便擲了出去。


  「當!」


  箭入壺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


  四下尚且安靜時,女孩子這聲不算大的叫好聲便格外醒耳。


  蒼鹿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轉臉朝著張眉壽所在的方向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白牙。


  齊章身邊坐著的少年,也抬眼看了過去。


  待見著那半靠著圍欄、身穿柳青色衣裙的少女樣貌時,不由地當場怔住。


  怎麼是她?


  此時,樓中的議論叫好聲正是此起彼伏。


  「試一試手感罷了,真要比試,自然還要前輩們先請。」蒼鹿說道。


  『前輩們』卻是面面相覷。


  夥計的聲音此時傳開了來:「諸位看官,盡可下注了。」


  「姑娘,咱們要下注嗎?」阿荔問道。


  張眉壽道:「自然要下,將帶來的銀子全押阿鹿。」


  輸了也不打緊,全當是給阿鹿撐場面了。


  阿荔連忙應下,將荷包里的銀子並著一張銀票盡倒在了托盤上,由夥計清點記錄在冊。


  劉清錦見狀,也跟著湊了熱鬧。


  隔壁桌的小廝卻有些猶豫。


  公子竟要學表姑娘將帶來的銀子全押上,可公子究竟知不知道他到底帶了多少銀子?——連同銀票在內,可足足有兩千兩……


  且他聽聞這投壺裡的規矩,若遇到盲中和雙耳之類,動輒還要翻倍呢。


  幾千兩銀子對宋家來講雖不算什麼,可當初老太爺離京時可交待了,吃喝可以,嫖賭萬萬不能,這投壺也算是賭吧?


  於是,小廝悄悄只放了五十兩上去。


  蒼家公子方才那一下雖投得漂亮,可保不齊只是走運罷了,且目不能視到底還是佔了下風的——


  而再看那幾人,分明是個中行家老手,且厚著臉皮答應了以常投對盲投,這模樣,擺明了就是來贏銀子的。


  他方才聽著隔壁桌說話,可押了那其中一人三百兩呢。


  所以,押蒼家公子,根本就是送銀子啊。


  兩千兩實在太多了些,白扔五十兩也不少了。


  如此一來,小廝也不必擔心多輸的問題,便也有了興緻和自家公子一同看投壺。


  可越看,卻越是茫然。


  為何……一局十發,蒼家公子皆投中了呢?


  樓中的氣氛隨之高漲起來。


  「又中了!」


  阿荔拍手,興奮地道:「姑娘快看,這可是叫雙耳?」


  此時,圍欄邊不少人已經驚得站起了身,探著頭往樓下看。


  宋福琪更是看得瞠目結舌。


  他起初不過押著玩兒,卻沒想到當真押到寶了!


  表妹身邊……這究竟都是什麼深藏不露的神仙好友!


  突然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同表妹站在一處是怎麼回事?


  可這些不值一提的失落,很快便被贏銀子的喜悅掩蓋了去——


  他是不缺銀子,可一翻一合之下,可不是個小數目!


  再有幾日,祖父便要抵京了,到時他也好顯擺顯擺自己生財有道呢。


  而他身邊的小廝,此時已是欲哭無淚。


  事已至此,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起初那穩穩一發入壺,根本不是什麼運氣使然!

  果然,三局下來,勝者便是蒼家公子。


  四下已稱得上嘈雜,押錯了的多是唏噓不已,少數沒有風度者甚至已經開始罵罵咧咧。


  這些人顯然不是沖著詩會來的,沒如願贏到銀子反而賠了本,自是心中憋氣。


  幾個自認還有些權勢的,琢磨著回頭要教訓那投壺少年一頓,好歹出一出惡氣。於是便差了下人去打聽,這是哪一家的混賬小子如此不識趣。


  「老爺,打聽到了,是一位蒼姓千戶大人家的嫡出獨子。」


  幾名男人互看一眼,均是失語了。


  那要這麼說的話,似乎也確實略有些不識趣的資本……


  堂中,聽著耳邊的議論聲,蒼鹿神情平靜地解下了蒙眼的黑布條。


  眾人只當他本領不凡,甚至年少輕狂,嘩眾取寵,可誰又能想象得到,他不過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贏酒工具而已。


  「將酒送與與我鄰桌的張姑娘。」


  蒼鹿對一旁說好聽話的夥計講道。


  待將酒交給蓁蓁,他今日的差事便算是圓滿完成了。


  夥計應下來。


  王守仁便扶著好友回了二樓。


  桌上,宋福琪正看著托盤上被送來的銀子出神。


  「怎麼只有這麼點兒?」他困惑地跟小廝問道。


  小廝硬著頭皮笑了笑:「小的認為有些沒譜兒,便沒敢押太多……」


  宋福琪聽得頓時火冒三丈。


  「你認為?誰要你認為了!」


  他要表妹認為!


  表妹認為的,一準兒不會出錯——


  他好好的一條發財致富路,竟被這蠢東西給攔腰斬斷了!


  少贏的那些銀子,少說也夠箐妹妹吃一輩子烤鴨了!

  唔,說到這裡,忽然就想吃烤鴨了。


  就著這梅花酒吃,想來應當極不錯?

  「蠢貨,去買五隻烤鴨過來!」宋福琪氣得一腳踹過去:「跑快些!」


  「是是是……」


  小廝抓了把碎銀子,趕忙就去了。


  此時,夥計捧著一壇桃花酒上了二樓。


  只是還未能近得張眉壽那桌,卻被一名綠衣丫鬟攔了下來。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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