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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6 耳光

  這聲音,分明像是女孩子的說話聲,卻又透著古怪的沙啞沉悶。


  「有勞方太醫了。」


  那道聲音又講道,這次清晰了許多。


  鍾氏眼中現出疑惑之色,靜妃卻面容平靜,顯然知道內情。


  此時,就瞧見一道身穿太醫官服的人影,由大宮女送著走了出來。


  鍾氏見狀,終於放心了下來。


  起先她們來時,只聽一名宮女略顯倨傲地道,貴妃眼下不得閑,叫她們且在外頭等著。


  一等便等了這麼久,她就忍不住懷疑貴妃是否刻意晾著她們,不得閑只是借口罷了。


  眼下看來,應當確是有事。


  莫非是貴妃身體抱恙?

  鍾氏心思最是活泛,轉瞬間便想了許多。


  自幼便深得她真傳的蔣令儀,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此時她甚至聯想到了那道怪異聲音之人的身份。


  又等了片刻之後,終於有宮女前來傳了她們進去。


  想到便要見到那位以脾氣暴戾,喜怒無常著稱的寧貴妃,蔣令儀有些緊張地抓緊了袖中雙手,因此儀態之上也稍顯僵硬刻板了許多。


  她行禮時,寧貴妃掃了她一眼,眼神中便有著漫不經心的藐視。


  她雖是個做事常常不講規矩的,可她五歲便進宮,是從宮女做起,瞧了一輩子的規矩儀態,因此此時只覺得蔣令儀的模樣著實上不得檯面。


  蔣令儀向來敏銳,此時察覺到,臉頰便微微紅了紅,心跳也急劇加快。


  她頗為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她本是能做好的,她分明每日都在家中練習,就連教她的嬤嬤都時常誇讚,今日怎麼就因一時膽怯而出了丑呢。


  她力求能討人人喜歡,本是想抓住機會在寧貴妃面前留個好印象的……


  罷了,越慌便越亂,且先讓自己平復下來,在後面再盡量彌補便是。


  此時,靜妃看向寧貴妃身邊站著的少女,適時地與鍾氏和蔣令儀說道:「這位是宴真縣主。」


  鍾氏與蔣令儀便連忙向其行禮。


  其間,蔣令儀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宴真頭上的冪籬。


  之前京城暗下都在傳宴真縣主容貌被毀,她此番卻是頭一回親眼瞧見。


  蔣令儀心中莫名覺得痛快。


  曾經的天之驕女,便是公主都敢不放在眼裡的宴真郡主,如今不單毀了容貌,還因寧通之事被貶為了縣主。


  她這般在心中想著,面上不露分毫,仍作出一副恭謹的模樣。


  可她這邊剛直起身來,將頭抬起,就見宴真走到了她面前。


  蔣令儀有些疑惑,露出自認規矩的笑意,可這笑意剛展露,忽然就見宴真朝她抬起了手——


  「啪!」


  蔣令儀不待反應,左邊臉頰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耳光。


  她沒忍住驚呼了一聲,驚異惶恐無比。


  「縣主……」


  鍾氏與靜妃忙將她扶住。


  鍾氏臉色發白,盡量平靜地問道:「不知小女哪裡做得不對,縣主只管指出,臣婦也好讓她跟縣主賠不是——」


  冪籬之下,宴真眼底皆是冷意。


  她看向鍾氏,語氣裡帶著有些敷衍的恍然,道:「原來這是你女兒啊。」


  鍾氏強自笑了笑:「正是。」


  「端看她一個勁兒地盯著我瞧,我只當是哪個不懂事的丫鬟下人呢——既是蔣家的姑娘,倒是我莽撞唐突了。」


  蔣令儀低著頭咬緊了下唇。


  她方才分明已經自報過身份。


  尋常的丫鬟又哪裡能跟著進長春宮?


  況且,她只看了一眼而已,怎就成了一直盯著瞧……只因這一眼,竟就生生被諷刺成了不懂規矩,與丫鬟無異的粗鄙之人。


  宴真這分明是故意給她難看,甚至連個像樣兒的借口都懶得去找,而給出這種漏洞百出的說辭。


  可越是如此,越透露出不加掩飾的輕視之意,才更加叫人覺得難堪之極。


  再觀寧貴妃,竟只坐在那裡品茶,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渾然一副縱容的態度。


  都說寧貴妃護短,不講禮數規矩,今日她總算見識到了。


  靜妃只得道:「臣妾這侄女,甚少入宮,多少有些不懂規矩,還請縣主和貴妃娘娘見諒。」


  鍾氏亦是賠笑道:「是,縣主息怒,小女蠢笨,卻也絕無冒犯之意……」


  說著,看向女兒,道:「還不快向縣主請罪?」


  蔣令儀應了聲「是」,上前一步,矮身行禮,聲音懇切:「是臣女行為有失,請縣主責罰。」


  解釋的話必然是不能多講了,宴真這等乖張的脾氣,她暫且摸不清楚,只怕不知哪一句又要惹了對方不悅。


  宴真微微抬了抬下頜,道:「責罰就不必了——只是多學一學規矩,卻是沒有錯的。」


  蔣令儀勉強笑著道:「多謝縣主良言,臣女必當謹記。」


  她向來知道什麼時候能任性,什麼時候半點任性都使不得。


  忍一時算不得什麼,且往後看吧。


  而宴真之所以這般為難她,無非是自覺容貌被毀,旁人多看一眼都覺得屈辱——


  又見她生得貌美,許更是覺得被戳到了痛處。


  這得是多麼可憐又自卑。


  再者,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的蠢人,還怕日後沒有跟頭栽么?

  蔣令儀在內心勸慰了自己一番,面上逐漸冷靜了下來,然而臉上火辣辣的痛感,卻時時在提醒她自己方才是如何受辱的。


  這件事,她要牢牢記在心裡。


  而此時,宴真向寧貴妃講道:「姑母,宴真覺得倦了,便不打攪姑母說話了。」


  寧貴妃點頭道:「且去耳殿歇著吧。」


  「是。」宴真行禮,退了出去。


  可她卻未去耳殿,而是獨自出了長春宮。


  離開長春宮后,她原本從容的腳步忽然變快了許多。


  她緊緊抓著雙手,抿緊唇,一路疾走,似有數不清的情緒需要宣洩。


  醫了這麼多年,卻始終醫不好她的臉……宮裡的太醫,統統都是庸醫!

  這些人,全都該死!


  可在姑母面前,她不能暴露自己心中的躁怒——這數年下來,眼見醫治無果,便是姑母也已開始隱隱露出不耐煩的態度來了。


  呵呵,這就是口口聲聲說著,將她視作己出的姑母。


  宴真滿心怨氣,一路不顧宮人的側目疾行著,不知何時,便來到了御花園內。


  她走得甚累,大口喘息起來。


  正是此時,忽有一陣腳步聲入耳。


  很快,宮人行禮的聲音也一併傳來。


  隱約間,她似乎聽到了「太子殿下」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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