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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6 他的身份

  她想去印證一件……不,是一些事情!

  張眉嫻未有耽擱,立即吩咐了丫鬟去備馬車。


  「姑娘,外頭正下著大雨呢。」丫鬟提醒道。


  張眉嫻固執道:「快去。」


  丫鬟只好應下。


  張眉嫻坐上馬車,一顆心跳得飛快。


  今日,張眉妍的話固然難聽,可卻也提醒到了她。


  她拖著不嫁,叔叔嬸嬸從未說過她半句,祖母至多也只是偶爾嘮叨幾句,故而……她尚未覺得有太多不妥。


  可是,張眉妍那番話,卻叫她意識到,她嫁不嫁尚是小事,重要的是——外人會如何看待叔叔嬸嬸?


  對外,她已過繼到叔嬸名下,那她的親事,自然也該由宋氏做主。


  她若再遲遲不嫁,叫外人如何議論嬸嬸?

  且如今倒還好,再有兩年,二妹三妹都到了議親的年紀,到時她橫在前面,更是多有不妥。


  她真是蠢……只因嬸嬸從來不提,她竟也未想過這一點。


  如今想來,張眉嫻不禁滿心愧疚難安。


  可是,若叫她就此稀里糊塗地嫁了人,她卻又心有不甘。


  至少……也該去問個清楚!

  ……


  春雨清冷,將莊嚴肅穆的大永昌寺蒙上了一層濕意。


  章拂正於寮房內盤腿打坐,忽聽得僧人來稟,說是一位自稱姓張的女施主,攜了親手抄寫的經書,前來求見他——


  章拂緩緩張開眼睛。


  張眉嫻等在前殿外廊下。


  今日天色不佳,寺內香客寥寥。


  她身形本就高挑,樣貌亦是姣好,今日著一件茜紅色夾襖、下襯翠藍刻絲馬面裙,此時站在那裡,尤為醒目。


  章拂遠遠便看到了她,張眉嫻亦是。


  四目遙遙相對間,年輕的僧人微微錯開了視線。


  他行至廊下,隨行的僧人收傘立至一側。


  「張施主。」他朝著張眉嫻行了佛禮。


  「今日除了送這手抄經書之外,實則還有一事,想請大師為我解惑。」張眉嫻看著他,語氣還算平靜地問道:「不知大師可否賞面一敘?」


  章拂半垂著眼睛:「施主言重了。施主若有何迷惘之事,不妨說與佛祖聽一聽,佛祖許有指引。」


  「此惑,佛祖怕是解不了,唯有大師能解。」察覺到他的躲避,張眉嫻直直地看著他,語氣里透著固執。


  章拂眼神微動,猶豫片刻,到底是點了頭。


  他轉身下了石階,二人各自撐著傘,一前一後朝著殿後走去。


  直至四下無人,張眉嫻才緩緩止步,轉頭看向他,開口說道:「……我許是要嫁人了。」


  「嫁娶之事,乃是人道常理。」章拂語氣里聽不出一絲波瀾。


  張眉嫻抓著傘柄的手微微收緊。


  「可是……我想嫁的人,不是他們。」她鼓起勇氣再次看向他。


  章拂微微一怔,而後道:「那施主便隨心便是。」


  「可我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娶我。」張眉嫻緊緊盯著他的神情:「……若是願意,多久我都等得。」


  章拂沉默了片刻。


  「既是不知結果,人生苦短,還是勿要辜負歲月。」


  張眉嫻手中的傘微微抖了抖,飛灑下一陣水珠。


  「多謝大師指點。」


  下一刻,她卻是看向他的右手,忽地詢問道:「不知可否看一看大師的右臂?」


  僧人平靜的面孔之上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施主此言突兀,恕貧僧不能從命。」他語氣中帶有幾分疏離冷漠:「若施主無其它要事,貧僧這便命人送施主出寺。」


  張眉嫻心中一緊,咬了咬牙,竟是倏地上前幾步,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雨傘跌落在腳下,她另一隻手已去掀了他的衣袖。


  「張施主,請自重——」章拂反握住她的手臂,微一使力,便讓她疼得皺緊了眉。


  「你若不是他,又在怕什麼?」張眉嫻與之對視著,眼眶已有些泛紅。


  不知因何,這一刻,她幾乎是已經確認了。


  章拂眼神閃躲了一瞬。


  張眉嫻忍著痛,執意要掀起他的衣袖。


  他似乎也無意再阻攔。


  那隻手臂之上,有著一片彎月形的紅色胎記。


  張眉嫻眼神一顫,險些驚呼出聲。


  章拂緩緩抽回了手。


  「白家哥哥……」張眉嫻聲音低而顫抖不清:「真的是你……你怎麼……」


  「張施主。」章拂打斷了她的話:「務請慎言。」


  張眉嫻定定地看著他,淚水簌簌而落,久久無言。


  這些年,他究竟遭遇了什麼經歷,是如何死裡逃生,又吃了多少苦?

  她腳邊的傘,在風中翻轉著,被漸漸卷遠。


  雨水很快打濕了她的髮髻和衣裙。


  章拂握著傘的手指微動,到底將傘遞向了她。


  「回去吧。」他輕聲說道。


  這聲音,似乎帶著推離,瞬間將她推至極遠之外的距離。


  張眉嫻沒有去接他的傘。


  二人無聲僵持了片刻之後,章拂微微彎身,將傘放在了她腳下。


  他雙手合十,道:「施主請便,貧僧告辭了。」


  說罷,便轉過身。


  「……」張眉嫻張口欲喊住他,可看著那一身僧衣的人,滿心的話再也無法開口。


  她唯有看著他一步步走遠,白色僧袍消失在白玉石欄后。


  ……


  一場雨後,萬物復甦。


  待至深春,京城內外,處處綠意濃。


  張鶴齡與張延齡生辰這一日,張家上下熱鬧非凡。


  家中本是不打算認真操辦,可奈何登門的客人著實不少,單是小時雍坊里的便湊足了一桌。


  除開二人的幾位小友,王守仁與蒼鹿,甚至是徐永寧也都來了。


  便是祝又樘,也不曾缺席。


  席間,宋福琪鬧著要與祝又樘划拳吃果酒,太子殿下覺得新奇有趣,便應了下來。


  二人你來我往,竟是宋福琪輸的多些。


  便是果酒,吃多了也醉人。可宋福琪不聽旁人勸阻,反而愈發鬥志昂揚。


  太子殿下則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樣。


  二人就像是杠上了一般。


  王守仁幾人著了急,便叫來了張眉壽。


  「二表哥,這酒不可再吃了。」張眉壽上前按住酒壺。


  宋福琪一見她來,恢復了幾分清醒,咧嘴一笑,道:「表妹,我酒量好著呢!醉不了!」


  張眉壽無奈,便去看祝又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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