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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反被薅

  「請教不敢當,季大夫只管問便是了。」張眉壽語氣平靜。


  季大夫卻遲疑地看向徐婉兮:「不知二姑娘可否方便迴避一二?」


  徐婉兮頗為不解。


  季大夫是定國公府內的大夫,蓁蓁是她的好友,怎麼說也輪不到讓她迴避才是。


  「莫非還有什麼我聽不得的?」徐婉兮向來不是稀里糊塗便能聽之任之之人。


  季大夫笑了笑,解釋道:「是小人想請教些有關方才那枚鎮痛丸的藥理之事,醫家本領,向來有著不宜外泄的規矩,故而,這才斗膽請姑娘迴避。」


  徐婉兮皺皺眉。


  「既是不宜外泄,季大夫又何必要問蓁蓁呢?」


  這不是說一套做一套嗎?


  季大夫愕然。


  二姑娘如今可真是越發難糊弄了啊……


  「只是探討一二。」季大夫硬著頭皮說道。


  徐婉兮卻仍不滿意,但此時,忽聽張眉壽說道:「婉兮,無妨,你且在前面等一等我。」


  徐婉兮這才勉強應下。


  「那好。」


  只是,臨走前又在張眉壽耳邊輕聲叮囑道:「你若不想說便不說,可莫要被季大夫哄騙了去。」


  季大夫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來。


  在二姑娘眼中,他就是那般愛佔便宜的人嗎?

  而且二姑娘,咱們才是自家人啊……


  張眉壽將他的神情看在眼中,心底微動。


  婉兮方才說得極小聲,季大夫卻似乎清楚地聽見了——她聽棉花說,習武之人的聽力,會尤其出眾。


  張眉壽心中生疑,面上卻不露分毫,並示意阿荔也走遠了些。


  季大夫這才開口。


  「不知張姑娘方才那有鎮痛奇效的藥丸,是由何種藥材配製而成?」


  「那藥丸是從他人手中得來的,我亦不知配製之法。」張眉壽語氣毫無遲疑。


  「哦?」季大夫半信半疑地問道:「張姑娘方才在次間之內,說自己曾親自試過這藥丸?」


  張眉壽點頭,神色從容。


  季大夫心底疑竇叢生。


  方才他替表姑娘把脈時,曾見表姑娘右手虎口處隱約有幾粒紅疹——那分明是中了生息蠱的跡象。


  他對此再清楚不過。


  生息蠱能害人,亦能救人,其有鎮痛安神之效。若下蠱之人不作其它催動,只要在七日之內及時取出,除了致人昏沉些之外,並無其它弊端。


  可面前的張姑娘,神色從容,又稍帶疑惑,竟半點不似在說謊話。


  莫非,她當真不知那藥丸之中藏有生息蠱?


  「張姑娘,不知可否伸出右手,讓在下一觀?」


  張眉壽坦然伸出。


  女孩子的手纖細白皙,不見絲毫異樣。


  季大夫眼神再起變化。


  這並非中蠱之象——由此看來,若非是張姑娘在撒謊,那便是她中蠱之後又被解蠱了。


  張眉壽心中亦有了計較。


  這位季大夫,極了解她今日用在婧兒身上的生息蠱。


  她曾聽田氏說過,生息蠱雖不比世間僅此一隻的牽心蠱那般稀有,可也是她家中獨學。


  既是如此,季大夫又豈會這般清楚?


  她忽然想起,婉兮曾與她說過,季大夫乃是她生母的舊仆。


  在季大夫口中,婉兮的母親南氏曾也出身名門望族,只是後來家道中落。


  其餘的,並未過多提及。


  婉兮自是好奇的,也曾追問過其父親定國公世子和定國公夫婦有關生母之事,可據婉兮稱,他們似乎都不願多談,多是一言帶過。


  只知婉兮的母親南氏,最初是為定國公世子所救。


  二人情投意合之下,同回京中,結為夫婦,多年恩愛。


  直到後來生下婉兮之後,在月子中出門上香,馬車落入水中,受了驚擾,落下了瘋病——后據季大夫暗下與婉兮言,南氏乃是自求服毒自盡而亡。


  婉兮認為,家中人等不願過多提及母親,是因母親的死有些令人忌諱。


  可此時,張眉壽卻覺得未必有那般簡單。


  南氏的舊仆,不止醫術高超,似乎還極通蠱毒之道。


  這在尋常的名門望族中,顯然並不常見。


  「季大夫,有何不對之處嗎?」她收回手,邊思忖,邊問道。


  季大夫搖搖頭,心知自己有些唐突了。


  可生息蠱乃南家獨學,而南家……早已覆滅了。


  南家遭受滅頂之災的那一日,南家世代蠱毒絕學,大半皆落入了那名妖僧之手。


  便是如此,其中也並不包括生息蠱。


  故而,擅使生息蠱,且興許尚在人世者,如今似乎只剩下一個人了——


  她……莫非當真還活著?


  「請恕在下冒昧,不知張姑娘口中的那位嬸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季大夫盡量掩飾著心中的焦急迫切。


  「那嬸子姓田,如今並不在京中。」


  她如今便是這般與徐氏等人說的,自不會對季大夫口徑不一。


  「可有回京之日?」季大夫又問。


  姓氏只是隨口一問,到底她身上背負著的東西太多,必是會處處掩人耳目。


  「這倒說不準。」張眉壽刻意答得模稜兩可。


  她有意再多探一探季大夫的態度。


  「那張姑娘可知她眼下在何處落腳?」季大夫問罷,又解釋道:「季某醉心醫道,實是覺得這位娘子妙手回春,頗為不凡——只為一見,長一長見識罷了,並無冒犯之意。」


  張眉壽點點頭。


  「季大夫言重了。只是,我只知她回湘西鄉下去了,可具體住處,我卻是不知的。」


  話罷,她細細打量著季大夫的神情變化。


  果然,就見方才掩飾還算巧妙的季大夫眼神巨變。


  「張姑娘之意,是說這位娘子乃是湘西人氏?」


  張眉壽得了想要的答案,便道:「倒不是,只是她早年嫁去了湘西呢。」


  說實話是不可能的。


  田氏也未必同她說了實話。


  現下,她尚有猜測需要去印證。而在得到明朗的真相之前,她務必要守好眼前的平和不被任何意外打破。


  自然也包括意圖不明的季大夫。


  季大夫微微皺眉。


  「……」


  他為何有一種想從對方手裡薅些消息,卻反被對方薅了的感覺?


  他竟然覺得自己被一個小姑娘給試探並愚弄了。


  這一定是錯覺吧?

  畢竟這位張姑娘,幾乎沒有可能會知道太多內情,從而這般防備試探。


  但也未必——


  季大夫想到那顆「藥丸」,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更為大膽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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