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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直接的姑娘

  祝又樘聽罷她的話,有幾分好笑地搖頭。


  「既是婢女相送,又豈會是我吩咐的?」


  他出宮在外,何來的婢女使喚。


  阿荔聽得抓緊了衣袖。


  糖來了!

  都讓開,讓她阿荔先來分析一番!

  朱公子這麼說,定是在隱晦地向姑娘透露——他不喜婢女伺候,他是個極坦蕩正派的小郎君!


  阿荔立即看向張眉壽。


  姑娘,朱小公子話中之意,您聽懂了么?

  張眉壽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這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為何要暗暗拿這般殷切的眼神看著她?


  「張姑娘若覺得此事可疑,我這便讓清羽暗下去查一查——不過想來,既然令兄無恙,十之八九便是位姑娘所為。」祝又樘笑著說道。


  太子殿下表示話本子讀得多了,在這些事情上相對也敏銳許多。


  但單是靠讀話本子,還遠遠不夠,尚且還須身體力行,兩者結合之下,方才能取得進步。


  聽著自家殿下意在讓自己去查明給張家大公子送點心的姑娘是哪個——清羽默默無言。


  呵呵,這除了滿足張姑娘的八卦心態之外,根本毫無意義的差事,還真是一如既然地……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呢。


  「多謝公子好意,只是不必了,日後多留意些便也有答案了。」


  張眉壽說話間,目光不著痕迹地在四下環顧了一番,最終定在了不遠處的一座涼亭內。


  而此時,本就陰雲密布的空中,忽然落了雨。


  張眉壽下意識地抬起袖子遮在額頭上方,卻很快發現祝又樘已先她一步替她擋住了雨水。


  「姑娘,朱公子,咱們且去亭中避一避雨吧!」阿荔立即提議道。


  祝又樘看向涼亭的方向,點了點頭。


  張眉壽不合時宜地在心底笑了一聲——看來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今日是非要她得個答案不可了。


  祝又樘垂眸間,剛巧看到了她嘴角邊淺淺的笑意,一時只覺得一顆心跳得極快。


  看來……


  小皇后似乎很喜歡被他這般護著,由他來替她遮風擋雨的感覺。


  既是如此……哪怕愛惜身體如他,便是這般淋上一日一夜,大病數月,也甘願認了。


  張眉壽看他一眼,說道:「當下天涼,公子且顧好自己,莫要淋濕了。」


  況且,兩個人這般走著,哪兒有誰跑誰的來得快?

  祝又樘聽著這句話,還未能反應得過來,便眼睜睜地瞧著小姑娘頂著衣袖,小跑進了亭中。


  上一刻還覺得老天爺賞糖吃的阿荔露出了一個複雜的表情。


  姑娘這般不上道兒,是怎麼回事啊……


  一行四人都進了亭中,阿荔看了一眼雨勢,說道:「姑娘,這雨一時半刻怕是停不了了,不如奴婢先去取兩把傘過來?」


  張眉壽隨口答道:「去吧。」


  阿荔走到亭邊,見清羽杵著不動,連忙給予了眼神暗示。


  「清羽大哥,不如你隨我一同去取傘?」


  清羽皺了皺眉。


  一手能提起一桶水的人,會連兩把傘都拿不動?


  這丫鬟顯然是想支開他。


  見他竟不吭聲,阿荔不由急了。


  這隨從怎麼回事,上次她指點的那些話,他莫非都忘了不成?

  還是說,他覺得她家嬌滴滴的一個姑娘能吃了他家公子?


  「我方才似乎將帶來的書帖落在兩位小公子的住處了,清羽,你且幫我取回來。」祝又樘此時開口說道。


  清羽的神情頓時變得難以描述。


  殿下,您要支開屬下,屬下沒有意見!


  但是,莫非您忘了么——那書帖您分明是答應了要送給兩位小公子的,您要屬下怎麼張口要回來?!


  做隨從,就可以不要面子,不要尊嚴的嗎?


  清羽閉了閉眼睛,絕望地走進了雨中。


  阿荔緊隨其後,一溜煙兒便跑遠了。


  「公子,請——」


  亭中,張眉壽讓祝又樘先坐。


  卻聽對方笑著問道:「莫非張姑娘早打算好,要將我攔在此處了?」


  祝又樘說話間,已坐了下來。


  「公子說得正是實情。」張眉壽也不辯解,只跟著坐下。


  可下一瞬,卻是忽地怔住。


  誰能來告訴她,這亭中石桌上何時擺了茶水瓜果與點心?

  再看對方神色,分明是覺得這也是她一早準備好的——所以才有那句「將他攔在此處」。


  同樣是攔,可……這卻是大有不同的!


  不消去想,定是阿荔那丫頭的手筆。


  就非得將自家姑娘置於尷尬的境地,她才滿意?


  張眉壽強忍住扶額的衝動,可餘光瞥見祝又樘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彷彿是在取笑她「別有居心」,張眉壽反而無畏起來——


  待會兒將話說清楚了,她倒要瞧瞧誰才是尷尬的那一個。


  「公子方才,為何要替我擋雨?」


  張眉壽忽然問道。


  祝又樘呆了呆。


  這般直白髮問的姑娘家,他便是在話本子里,也是沒見過的。


  且……話本子里的姑娘,多是羞怯美好且婉轉的,小皇后這一幅要打架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知道的,清楚他是為她擋了擋雨;不知道的,怕是要以為他做了什麼欺負人的惡事。


  「方才我只是問一問公子可曾讓人去松風書院送過點心,公子沒有送,且罷了——卻又為何要主動提出替我查清此事?」


  祝又樘不禁愕然。


  若說第一個問題,且是他的錯覺,那麼眼下他幾乎已經可以確認了——小皇后的語氣,當真不是為了表達謝意,也不是疑問……


  而是——興師問罪。


  可,這是為什麼?

  太子殿下深深地茫然了。


  偏偏張眉壽還在繼續往下問。


  「公子為何對鶴齡延齡的功課這般上心?」


  「公子救過我,亦幫過我父親。」


  「便是我家中祖母、母親、大哥,及二叔一房,也皆得公子厚待。無功不受祿,我捫心自問,實在不知張家哪裡值得公子這般屈尊——今日,還勞公子如實告知,究竟為何這般為之?」


  她一個接著一個問題拋出來,直讓祝又樘覺得難以應對。


  是了,正是難以應對。


  他活了兩世,還從未對何人何物何事,有過這般窘迫的體驗。


  卻不知,這位直接的姑娘,還有愈發直接的話,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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