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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月下相送

  「自然是答應了呀。」阿荔笑嘻嘻地答道。


  不然怎麼能被她稱之為天定的姻緣呢?


  張眉壽啞然。


  用完午飯竟還要留下來繼續用晚飯……接下來該不會還要在她家中留宿吧?


  殊不知,自家二叔已然有過了這個提議……只不過被太子殿下婉拒了。


  想固然是想的,只是條件實在不允許。


  他三天兩頭往宮外跑,說是私自出宮,卻等同是被父皇默許的——可徹夜不歸,並不在父皇的默許範圍之內。


  挨不挨罵尚是次要,但為了長遠打算,顯然不宜做得太過分。


  用罷晚飯之後,祝又樘心情愉悅地離去。


  雖然小皇后並未出現在席上,可與小皇后的家人們坐在一同用飯,再想著這便是小皇後生活的地方,心中便十分地安穩適意。


  原本讓人給小皇后的兄長送賀禮時,只想著小皇后的兄長日後興許能夠用得著那些書而已,並未多想其它,卻不知竟還能帶來這樣的好處。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等到今日才送?

  太子殿下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一條蹭飯的捷徑。


  而此時,剛從張秋池的居院中回來的張眉壽,恰與祝又樘迎面碰了個正著。


  她方才特地去看了看,這位殿下究竟都送了什麼書過來。


  看罷之後,總算理解了自家二叔和大哥的心情。


  她從大哥那裡得知,今日他與二叔又提起了還書之事,可祝又樘一句「我已然讀完了,放在那裡只是落塵而已」,直堵得大哥和二叔說不出話來。


  面對如此優秀的「小朱」,大哥強壓住內心的慚愧,只能道——待他看罷之後,再行歸還。


  眼瞧著張秋池心理負擔極重,祝又樘便沒再拒絕。


  畢竟他送書給張秋池只是叫他看的,圖得又不是非要送禮不可。


  「公子這是要回去?」


  二人打完招呼之後,張眉壽問道。


  祝又樘笑著點頭。


  「今日叨擾了。」


  清羽下意識地在心裡接了一句——原來您知道啊?

  「公子言重了。」張眉壽也笑了笑,接下來卻是道:「我送公子吧。」


  小姑娘語氣坦然,神色大方,不見絲毫忸怩之感。


  阿荔聽得心中振奮。


  且瞧姑娘這般勇敢坦然,何愁日後不能將朱小郎君弄到手?

  當然,朱小郎君做得也不差就是了,所以說是天生的一對嘛。


  聽張眉壽說要送自己,祝又樘顯然有著短暫的怔愣,待反應過來之後,含笑點頭道:「也好。」


  清羽臉色複雜。


  也好?!

  正常情況下,不是該說「不勞煩姑娘了」亦或是「多謝姑娘好意」之類的話么?


  「也好」兩個字,雖然簡短,卻透露出了他家殿下生怕自己客氣一下,便會將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給客氣沒了似得的忐忑心態。


  換而言之,殿下如今在這樣小小的一個張姑娘跟前,竟已經連客氣都不敢客氣了!

  這才哪兒到哪兒,殿下便完全落了下風,日後可怎麼辦才好?

  清羽頓時決定要給殿下多找一個振夫綱之類的話本子來看,提早做好防備,免得日後愈發嚴重,再想補救,卻為時晚矣。


  清羽正琢磨著去哪裡找此類的話本子時,忽覺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肩膀。


  他皺眉看向阿荔。


  冷聲說道:「若非我知道是你,你這條手怕是已經斷了。」


  阿荔不甘示弱:「不見得哩,我雖尚未學到師傅十一,可躲開你的本領還是有的。」


  她可以丟臉,卻不能丟了姑娘的臉面。哪怕是吹牛,也必須顯得很強大才可以。


  清羽眉頭皺得更緊。


  張家姑娘將他家殿下拿得死死地,怎麼連她身邊的丫鬟也半點不肯落下風?

  「我是想提醒你,咱們不妨走慢些。」阿荔輕聲說道:「你怕是對如何討主子歡心,一無所知吧?這樣下去,可是要丟了前途的——可你認識了我阿荔,算是走運了,我可以教你。」


  說到後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拿打量的眼神看向清羽。


  她估摸著,他也就是仗著武功好才能留在朱小公子身邊做貼身小廝的。


  清羽嘴角一抽,臉色不適。


  雖然完全沒有興趣,可這話竟莫名戳到了他的痛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沒有去阻止這聒噪的丫鬟說下去的,且聽得堪稱認真。


  咳,學會了之後,去不去做不重要,就當是技多不壓身吧。


  祝又樘與張眉壽獨自走在前面。


  張眉壽先是同祝又樘道了謝。


  她指得是,祭天與寧通一事。


  若沒有他的幫忙,她不知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做成此事,甚至不知能不能做成。


  她一直想與他認真道一次謝,近來卻未找到機會。


  「是我應當謝張姑娘才是。」祝又樘看著前方月光下二人的影子,語氣有幾分悠遠:「若非是張姑娘,我怕是還不知要等上多久,才能走出這一步。」


  他的靜候時機,也並非是全然的心平氣和,沒有煎熬的。


  所以,這倒像是互相救贖。


  張眉壽有些意外他會這麼說,卻極為感同身受。


  「公子可還記得柳先生一直掛心的那件案子嗎?那姑娘出事時,我便想著,若有機會,定要儘力去做。不為旁人和大義,只求自己能夠心安。」


  不知怎地,她就將自己這段時日一直壓在心底的一句話說了出來。


  說出來之後,莫名覺得胸口裡的那口悶氣,似乎消散了一些。


  但她說得過於隱晦,倒像是只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劉記米鋪,投井的那位姑娘?」


  祝又樘輕聲問。


  張眉壽點頭。


  他竟真的還記得——


  不過,她旋即又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向他。


  即便記得,可事情隔了一世之久,他竟能記得是「劉記米鋪」,這般詳具?


  在這一世遇到此事之前,她的印象早已模糊。


  可能,這就是她與真正的明君之間的差距吧……


  祝又樘腳下更慢了些,對上她的眼睛,笑了笑,低聲問道:「那姑娘父母愛女如命,卻在出事之後,當即舉家搬離了京城,未深究此事,你道是何故?」


  張眉壽不由一愣。


  「公子之意莫非是……」


  見她已經猜到,祝又樘微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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