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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 登門入室的殿下

  受完六十大板的張彥被帶來的僕從扶著欲離開衙門時,驀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這血好巧不巧,就吐在了張家族長的臉上。


  張家族長氣得渾身顫抖,拿袖子抹著臉,強忍著罵人的衝動。


  旁邊幾個身上不幸也被濺到了血點子的人,卻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吐了我這一身!長不長眼睛!」


  「哪兒有直衝著人的……會不會吐血啊!」


  「晦氣,真是晦氣!」


  張彥氣得又想吐血。


  這都是什麼人……先前那老婆子吐血的時候全是同情的話,到了他這裡,就被罵成這樣了!

  「祖母……我去一趟醫館,請個郎中。」張眉嫻猶豫了片刻之後,到底還是開口講道。


  不管如何,那也是她的父親。


  她可以不顧一切地站出來指證他,卻做不到在這樣的時候無動於衷。


  張老太太沒說話,算是默許了。


  「嫻兒是個好孩子。」張巒看著侄女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道。


  好的極真實,不摻半點假。


  此時,圍觀者中,不少素不相識之人走上前來向他們「道賀」。


  張老太太覺得這情形有點荒謬。


  贏了官司值得高興,可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道什麼賀啊這些人。


  不過,她莫名也覺得挺光彩的,且還下下意識地將背挺得更直了幾分是怎麼回事?


  她的認知是不是出現了一定程度的問題啊……


  一定是最近沒好好養生的緣故。


  在此之前,張老太太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離開張家,且是以這樣的方式。


  范九迎了上來,滿面喜色地喊道:「老太太,大老爺,二老爺!」


  幾人聽得一怔。


  都說這新來的小廝機靈地很,怎麼連人都認不清?


  「喊得對!」張巒先反應了過來,摸出一錠銀子來,笑著丟到范九懷裡。


  「謝大老爺賞!」范九笑得極喜慶。


  張巒滿意地點點頭。


  不過,怎麼忽然有好多離去的人又朝著他重新圍過來了?

  「恭喜張大老爺,張二老爺!」


  「給張大老爺道喜了!」


  「……」


  張巒捂著荷包的手不禁有些瑟瑟發抖。


  馬車回到小時雍坊時,張家門外竟等了好些人。


  除卻王華夫婦、柳一清和剛剛下值的蒼斌之外,還有一道半大孩子的身影。


  跟張眉壽前後下了馬車的王守仁瞧得心中一驚。


  殿下為何會與父親站在一處……


  父親又為何臉色沉沉地看著他——當然,他很清楚這是為何……


  張眉壽也有些驚愕。


  不過,王家伯父很明顯也加入了圓謊大軍了便是了。


  張巒上前笑著跟幾人一一打了招呼,最後拍了拍祝又樘的肩膀:「你這孩子消息倒也靈通地很嘛。」


  王華瞧得膽戰心驚,直想上前將張巒的手從殿下肩膀上給扒拉下來。


  卻聽殿下道:「張伯父今日的事迹與美名已要傳遍京城了,晚輩是特來祝賀的。」


  王華聽得有點懵。


  事迹就罷了,美名、祝賀什麼的……真的很有拍馬屁的嫌疑啊。


  還有,張伯父又是怎麼回事!


  「晚輩略備了薄禮——」


  嘶……殿下還備了賀禮!……趕在所有人前頭!


  這麼圓滑世故,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您貴為一國儲君……微臣真的想不到您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王大人已找不到任何言辭來形容此時混亂複雜的心情。


  張巒笑著從清羽手中接過了禮盒,竟也沒有推辭。


  見父親大人這般不見外,張眉壽的心情也有些複雜。


  「咱們進去說話。」張巒招呼著眾人往家裡去,一邊說道:「今晚我做東,誰都不許走……」


  一行人有說有笑著。


  宋氏拉著王家太太去了海棠居,紀氏也同行。


  張巒則與好友去了前廳說話。


  不多時,張鶴齡與張延齡跑了過來,央著祝又樘去園子里教他們投壺。


  王華見殿下被兩個孩子圍著,一顆心七上八下,生怕出什麼差池,便對一旁的兒子說道:「我們大人說說話,你們且一同頑去罷。」


  於是,王守仁和蒼鹿也跟了上去。


  張眉壽從張秋池的院子里離開,經過園中,遠遠就聽到了鶴齡與延齡的說話聲。


  她循著聲音來到園子中的涼亭前,恰見祝又樘幾人正教著兩個小蘿蔔頭投壺。


  這情形讓張眉壽有著一刻的恍惚。


  上一世,她與祝又樘此時尚無半點交集,他是養在東宮裡、努力刻苦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她則是在開元寺遇了火險、剛丟了親事又遇喪母的小姑娘。


  可如今,他在她家這座小小的園子里,正教著她的弟弟們投壺。


  她心底忽然湧出一陣極奇妙的暖意。


  歲月靜好,說得興許便是現下了。


  張鶴齡在祝又樘的引導下,投中了一壺。


  阿荔高興地拍手叫好。


  祝又樘等人便看過來。


  「蓁蓁,你要不要學?」王守仁笑著問她。


  張眉壽心情正好,走過去,取過兩支箭矢,雙手抬起,輕而易舉地投了一記雙耳。


  「三姐,你運氣也太好了!」張鶴齡瞪大眼睛。


  反正他是不信三姐有真本領的。


  王守仁與蒼鹿卻是真的吃了一驚。


  「蓁蓁,你何時學了投壺啊?」王守仁問。


  「暗下偷學了許久呢。」張眉壽笑著答道。


  得有好幾十年呢——


  祝又樘看著明媚坦然的女孩子。


  他前世也偶然瞧見她投過壺,只是她一見他來,便局促起來,生怕錯了規矩,是以從不曾這般無所顧忌過。


  雖然那樣的扭捏局促里,也透著股別樣的可愛,但他還是覺得,如今這樣,才是最好的。


  但願一直如此。


  清羽在一旁瞧出了不對勁來。


  為何他隱隱覺得……殿下要從老父親轉變為痴漢了?

  殿下,開竅也不是這麼開的,這顯然過頭了啊!

  「朱公子。」


  張眉壽看向祝又樘。


  直言道:「我有話要同公子說。」


  祝又樘點頭,放下手中箭矢。


  一轉頭,卻見她已帶頭朝著涼亭走了過去,嘴裡還裝模作樣地說著:「公子,請。」


  祝又樘眼中溢出愈發真切的笑意。


  他提步跟上。


  阿荔樂滋滋地跟在後頭。


  王守仁瞧了一眼,轉頭對張鶴齡張延齡笑著道:「我跟阿鹿教你們投。」


  「阿鹿哥哥也會嗎?」


  「當然,我極擅盲投呢。」


  亭中,祝又樘與張眉壽先後坐下。


  阿荔笑嘻嘻地道:「姑娘,奴婢去備些茶點過來可好?」


  張眉壽點頭:「去罷。」


  阿荔忙不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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