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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近墨者黑

  張秋池死了,母親非但不會好過,相反還會陷入絕境之中。


  所以,他絕不能死。


  而且,張眉壽想要弄清張秋池真正的死因。


  溺水……


  她總覺得,一個已經十二歲的孩子,不會連分辨危險的基本能力都沒有——好端端地,他為何深更半夜獨自出門去河邊?

  可張秋池具體是哪一日出的事呢?

  她好像記不起來了。


  張眉壽皺著眉,仔仔細細地捋著時間。


  ……


  當晚,張彥回來之後,臉色尤為難看。


  他一進門,就聽柳氏喋喋不休地說起了今日阿蜜在鄧太太面前大鬧的事情,張口閉口怪張眉壽沒有規矩,她卻又不能跟一個孩子計較。


  張彥一聽跟鄧家攀親這件事竟也出了岔子,不由怒道:「你還能做什麼?孩子管教不好,處處惹禍,現在竟然連區區一個丫鬟都制不住了嗎?」


  柳氏被他叱得一愣。


  「那丫鬟跟瘋了似得,幾個婆子都攔她不住,我能有什麼法子?你不去怪二房的人把她送到我這兒來噁心我,怎麼還反倒怨起我來了?」


  她說著,將手伸到張彥面前,道:「你瞧瞧,我的手都被那瘋丫鬟傷著了!」


  「……」張彥看她一眼,嘆了口氣,到底沒再繼續說難聽話。


  他坐到太師椅內,問道:「那丫鬟最後如何處置了?」


  「我豈能留她。」柳氏見好就收,見丈夫壓制脾氣,她也放軟了語氣,問:「老爺可是今日遇著什麼煩心事了?」


  「別提了。」張彥只將她看作無知婦人,便懶得跟她提起今日在太子面前丟了臉的事情,一語帶過:「並非什麼大事。」


  柳氏也不再追問,她也沒有興趣聽他嘮叨朝堂上的事情。


  「二弟他們越發過分了,依我看,送那丫鬟過來,定是他們的主意,不過是借了三丫頭的手。」她越想今日之事越生氣,那時她跟鄧太太談得正是融洽的時候。


  張彥聞言皺眉,聽著這些內宅之事越發心煩。


  「這些瑣事就不要再提了。」


  他乾脆起了身。


  「老爺去哪兒?」


  張彥頭也不回地道:「今晚我在西院歇了,不必等我。」


  柳氏氣得揪緊了帕子。


  她為了這個家處處操持,不過跟他念叨一兩句,他就不耐煩地跑去睡小妾了!

  她半點不吃醋,只是干氣。


  她雖說是作為填房進的門,對張彥本身也沒有什麼真情實意,但丈夫總是如此不體貼,她難免覺得心中不是滋味。


  想到這裡,她眼底便閃過一絲妒意。


  ……


  兩日後,王守仁和蒼鹿又來看張眉壽。


  王守仁帶來了一本看起來極舊的藍皮兒書。


  「我爹壓箱底的寶貝,我好不容易翻到的!」王守仁神秘兮兮地道:「這可是我爹娘多年來維持夫妻感情的獨家秘本——」


  張眉壽訝然地接過來。


  她翻看一頁,在心裡讀完頭一句便被深深地震撼了。


  這是什麼書啊!

  前世王守仁似乎也給過她這樣一本老舊的書,似乎是讓她轉交給父親,可她那時剛被燒傷,正無比低落著,所以也就沒把這本書當回事兒。


  那時她還不識幾個大字,當然也看不懂。


  「拿去給張二伯看,讓他仔細研習,待學成之後,夫妻間必然不會再有爭吵了。」王守仁胸有成竹地說道。


  張眉壽有些懷疑。


  真的……不會起反作用嗎?


  「這裡頭說的什麼?是教人如何為人處事嗎?」蒼鹿在一旁好奇地問。


  「對。」王守仁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此乃維繫男女感情之無上秘籍。」


  「只對男女之間有用?」蒼鹿又問。


  「也未必吧……」王守仁想了想,認真道:「以此推論,斷袖之間也無不可。」


  張眉壽拿看待妖孽一般的眼神看向他。


  王守仁雖是自幼與別的孩子不同,可她幼時怎沒發現他竟『博學多聞』到如此境界?


  不過想一想,即使幼時她自他口中聽到什麼「男女感情」、「斷袖」之類的詞句,大約只會痴痴茫茫地問上一句「伯安哥,那是什麼」吧?


  喏,就如同此時純潔懵懂的小蒼鹿一般——


  「斷袖是何意?」蒼鹿雖眼不能觀,卻最是好學。如今不過八歲,各類詩詞文章已是張口就來,不知字形,卻尤為善悟,自有獨特的領悟藏於小小胸壑之間。


  「就是男子與男子之間有了類似男女之間的感情。」王守仁就這麼解釋起來。


  一旁的阿荔聞言瞪大了眼睛,臉色微紅,卻仍忍不住想聽。


  張眉壽聽的嘴角都有些僵硬。


  若說一滴墨能染黑一缸水的話,那王守仁必然就是這關鍵的一滴了。


  可她似乎想錯了……


  蒼鹿聽罷,皺眉道:「那不是龍陽之好嗎?」


  他連龍陽之好都知道!


  張眉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心中的純潔少年模樣剎那便崩塌了。


  「一個意思。」王守仁還欲往下解釋:「斷袖之說源於……」


  「別當著蓁蓁的面說這些。」蒼鹿輕咳一聲,及時打斷:「若將她教壞了可如何是好。」


  張眉壽:……現在說這個真的不會太晚了嗎?

  「對對。」王守仁恍然道:「這斷袖的典故,回頭咱們二人私下再細細探討。」


  還要私下探討?


  張眉壽眼神複雜地看著兩個小少年。


  一個是名氣在外的神童。


  另一個是自幼被當作女兒家來養,生得好看到讓真正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想要嫉妒的翩翩玉童子。


  她好像已經被教壞了怎麼辦……


  果真是近墨者黑,誰都休想逃得掉。


  張眉壽心思複雜間,王守仁提出要下棋。


  這幾年來,他一直在教張眉壽下棋,自稱是張眉壽的「圍棋師傅」。


  蒼鹿不肯落於人后,便也自薦做了張眉壽的「詩詞師傅」,監督張眉壽背誦詩詞。


  張眉壽喜歡下棋,圍棋象棋都愛,卻不喜歡讀書寫字,起初為了應對,她常常照著書讀,蓄意欺瞞這位眼睛看不見的「詩詞師傅」。


  偏偏蒼鹿仍十分盡心儘力,數年如一日地認真講解。


  這讓年幼的張眉壽漸漸覺得心中有愧,後來便偷偷改了這個惡習,倒也認認真真地背了不少詩詞。


  這些幼時趣事張眉壽原本早已淡忘了,眼下又當此情此景,記憶不免又清晰鮮活起來。


  但眼下她卻不想跟『師傅』下棋。


  她提議讓鶴齡延齡一起過來玩葉子牌。


  另外,又讓人去請了張秋池。


  「你不是向來不跟你大哥玩的嗎?」王守仁驚訝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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