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胡說八道
部長看著他說道:「你怎麼認為?」
彭長宜說:「這和工作性質沒有關係,她那個人啊,天生就頭腦簡單,認識問題膚淺,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我總是說她,她根本就不能接受,在她眼裡,我整個就是壞蛋,反而外人倒是好人,所以,您別聽她胡說八道。」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去嘗試著和她溝通呢?求得她的理解,既然能外人都能相信,為什麼不相信自己家裡人?」說道這裡,部長突然抬頭看著彭長宜,說道:「她幹嘛那麼討厭小丁?」
彭長宜有些心虛,說道:「我也不知道,有一回還是我在北城的時候,丁一在廣院學習,回來準備畢業作品,我帶她去採訪北城搞玉米育種的鄒子介,那天是周日,我在單位等丁一,讓她看見了,打那以後,她的心眼就長不正了。」
「哦,難怪。」王家棟若有所思地說道。
彭長宜急了,說道:「您這是什麼話?天地良心,我可是什麼都沒做!」
雯雯笑了,說:「您已經做了,所以沈阿姨才幫著姓袁的說話,謾罵小丁。」
「我做什麼了?」彭長宜瞪著雯雯說道。
「您跟丁一接觸了?您帶她去採訪了?這就夠了。可能在別人眼裡這很正常,但是在沈阿姨眼裡,似乎就不正常了,認為小丁跟您也有那層關係,所以,她就嫉妒丁一了?」雯雯振振有詞地說道。
王圓捅了雯雯一下,說道:「彭叔兒,你別聽她的,我去給你們安排飯。」說著,拉著雯雯就走了。
王家棟說:「小丁那孩子的確討人喜歡,小芳嫉妒也是正常的,說明她心裡有你,對你有擔心,如果她心裡沒有你,也就不嫉妒小丁了,你看,我正在看司馬遷的史記,你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琢磨這句話……」
王家棟說著,重新戴上了老花鏡,指著其中的一處文字說道:「你看,司馬遷在史記里反覆說過一句話,那就是,『女屋美惡,居宮見妒;士無賢不肖,入朝見疑。故扁鵲以其伎見殃,倉公乃匿跡自隱而當刑。緹縈通尺牘,父得以後寧。故老子曰:美好者不祥之器,豈謂扁鵲等邪?若倉公者,可謂近之矣。』能理解是什麼意思嗎?」他又摘下老花鏡,看著彭長宜說道。
彭長宜從部長手裡接過書,仔細看了看,說道:「能意會到,要讓我全面解釋我可能解釋不出來。」
其實,彭長宜能從字裡行間中知道一個大概,但是部長今天故意挑出這兩句來給他念,估計另有深意,所以,即便是能解釋清他也不會解釋了,他要聽部長的解釋。
果然部長說道:「對於這句話的理解,我剛才特地請教了溫慶軒,溫慶軒給我的解釋就是:女子無所謂美麗醜陋,一旦進入宮廷就會被嫉妒;士人無所謂賢德與不賢德,一旦進入朝廷為官就會被別人不信任。因此,扁鵲因為自己高超的醫術走向死亡,倉公獨自隱居也難逃災難。緹縈上書,願以身代過,她的父親才得到以後的安寧。因此,老子說:美麗的善良的東西是不詳之物,難道說的是扁鵲那一類人嗎?像倉公這樣的,可以稱之為與之相近啊。」
彭長宜聽完部長的解釋,說:「我的理解也和這個差不多。」
部長摘下老花鏡,說道:「這說明了一個什麼問題,說明了『出頭的椽子先爛』,但是倉公決定隱居了,卻也被株連了,如果不是他的女兒緹縈上書文帝,願以身代罪,罪,不會被免。仔細讀司馬遷的話,會發現司馬遷在這裡傾訴了他個人的感慨與不平。就是司馬遷本人也是無端被殘害的,他就是因為替與匈奴作戰的將軍李陵說了幾句公正話,結果漢武帝大怒,將司馬遷處以宮刑。司馬遷就是在這個處境下艱難地寫作《史記》。所以說啊,丁一遭袁小姶和沈芳嫉妒那是必然的,因為她年輕、漂亮,因為她比他們善解人意,因為她比她們更討人喜歡,即便她不和她們去爭什麼,也會遭到她們的嫉妒。比如我,我現在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了,但是沒人拿我當病貓看,甚至有人還當我是暫時睡著了的獅子,我只要喘著氣,就會礙他們的事,他們就會不踏實。」
「哦?您為什麼要這麼認為?」彭長宜有些吃驚。
「呵呵。」部長合上了書,說道:「不是我為什麼要這麼認為,是因為有人這麼讓我認為,你沒聽說嗎,錦安已經決定要動我了。」
「動您?怎麼動?」彭長宜更加吃驚。
「我得到消息說,準備讓我去人大。」
「哦——您說話怎麼大喘氣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怎麼動呢?」彭長宜鬆了一口。
「這個意思早就有了,就是三源的事一出,給耽擱了。」部長站了起來,開始收拾茶几。準備吃飯。
彭長宜說道:「您去人大是早晚的事,我看不錯,人大本來就是養老的地方,您到那裡挺好的,有充分的時間練練書法,說不定不當副書記了,還能成就一位大書法家呢?」
「哈哈,你放心,我就是真到了人大,我仍然是老虎,同樣不會是病貓!」
那一刻,彭長宜感到部長的眼睛里露出了凌厲的光,他不禁有些擔心,連忙開導他說道:「我看您到人大一忍不錯,只要您不找別人的茬,別人是不會敢找您的茬的。明年,雯雯就會給您生個孫子,我看啊,您就享受天倫之樂吧,多美啊。」
「哈哈,那是當然,只是怕有人不讓我安生啊——」部長說道。
「安生不安生的還能怎麼著?」彭長宜不敢說下去了,他似乎對部長有了一種隱隱的擔心,畢竟,部長的事有些他知道,有些事他不知道,那些不知道的事,是不是就是別人不讓他安生的依據?
服務人員把酒給他們倒好,菜給他們端了上來,他們倆邊吃邊聊。彭長宜雙手端杯,站了起來,意味深長地說:「部長,我敬您。」
王家棟不解地看著他,說:「又沒有外人,幹嘛這麼正經?」
彭長宜說道:「部長啊,我的心情您可能體會的不太深,您知道我從三源回來最心盛的不是回家見老婆孩子,而是回來見您,其次才是江市長,我不說您也知道,我和江市長的感情和您的有區別,他更多的時候是我的良師益友,但是您就不一樣了,您是校長,是引導我成功畢業的校長,您還是父親,是能給我溫暖懷抱的父親,我受委屈可以跟您來撒嬌,我有了成績,您能及時給我潑涼水讓我清醒,我做錯了您能給我包容,您是我人生路上的燈塔,沒了您的照耀,我不知該怎麼走好每一步。我希望我整個成長過程都有您來陪,不管您將來是離退還是變老,您就是我信念的支撐,所以,說到這兒,請允許長宜表個態,長宜不希望您有事,長宜也不希望您沒事自己去生事,長宜只希望您健康、平安,看著我們長大變強!我相信,小圓跟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世界上沒有一個子女希望自己的父親有事的,所以,讓咱們去人大,咱們就去人大,讓咱們靠邊站,咱們就靠邊站,畢竟這是大趨勢,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不跟他們爭,您就把長宜培養大,您就什麼都有了。您想想,現在錢不用您掙,有小圓在掙,權力您也有,即便您將來有一天沒有權力了,長宜還有,長宜的權力是您給的,長宜的權力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您的權力,這有什麼不好?您幹嘛非要當老虎呢?你就是當一隻頤養天年、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貓又怎麼了?有什麼不好嗎?」
彭長宜從來都沒有跟部長說過這樣的話,大都時候,他都是在聽部長在說,因為,他從來都是在部長那裡汲取養分,從來都沒有感覺部長有說得不對的地方,幾乎是言聽計從。
可是,今天王家棟一句「我仍然是老虎,同樣不會是病貓」的話,卻嚇著了彭長宜,也勾起了彭長宜的無限感慨,想想江帆遠走邊關,他心裡已經感到了孤單,所以,他從心裡來說就特別擔心部長再有什麼事了。
他這段情真意切的話,令王家棟很激動,王家棟知道是自己剛才那句話嚇著彭長宜了,沒想到這小子真敏感,馬上就來了這麼一通話。
王家棟是個眼睛很硬的人,此刻聽了彭長宜發自肺腑的話后,眼圈居然紅了,他端起杯,沒有站起來,跟彭長宜碰了一下,故意說道:「小子,今天受什麼刺激了,怎麼想起跟我表白這些了。」
彭長宜仰頭喝乾了酒,說道:「沒有,什麼刺激也沒有,我希望無論長宜走到哪兒,回到亢州后,都能在這裡看到您等著我。」
彭長宜的眼圈紅了,他相信,即便他不告訴部長自己的心情,憑部長的智慧,他也能洞悉到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