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是你出生太遲
借著月色和鄰居們家裡透出的燈光,丁一回到了家。不知為什麼,丁一始終認為這裡才是真正的家,也許,這裡有媽媽的緣故吧。
她沒有開大燈,而是習慣地打開了北牆上的一隻壁燈,立刻,那斑駁的、溫馨的、朦朧的燈光,便散向屋裡。她很喜歡這隻壁燈的造型,是一整塊紫檀雕刻而成,根據紫檀半圓的弧形,三面鏤空,分別雕刻著松、竹、梅歲寒三友,古樸,典雅,有一種拙樸的田園之美。
據說,這隻壁燈是媽媽回江南開民居研究會期間掏回來的,爸爸說,有個收藏界的朋友看上了這隻壁燈,幾次想出高價購買,但是他不賣,後來那個人又找到喬姨,喬姨也沒做下爸爸的工作,弄地喬姨對爸爸還有意見,認為爸爸心裡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亡妻的影子,爸爸跟喬姨解釋說:那裡所有的東西女兒都視為珍寶,別人沒有權力處理。
揭開傢具上爸爸剛蓋的布單,折好,拉言了窗帘,拴好房門,又來到了樓上,把樓上的窗帘全部拉上后,感覺一下子就進入了自己的私密空間里,再次躺在媽媽留下的老式包廂床上,就想給江帆打個電話,最起碼讓他放心。
她看了看錶,估計這個時候他已喝完酒回宿舍了,於是,又從床上彈起,跑下樓,用家裡的座機給他打了電話。
很快,江帆就接通了,丁一笑著「喂」了一聲后,就抱起電話機,半躺在沙發上,笑嘻嘻地說:「回宿舍了嗎?」
江帆說:「是的。你那邊情況怎麼樣?挨打了嗎?」
丁一笑了,說道:「爸爸連數落我都沒忍心,哪能捨得打我呀?」
「哦,那就好,剛才還想給你打電話,怕你不方便,沒敢輕舉妄動。」
想起在家裡相親的場景,她肯定是不方便接電話,就笑著說道:「是啊,剛才的確不方便,你晚上喝了多少酒?」
「喝酒?」江帆愣了一下。
「對呀,你不是說回去就找長宜同志去喝酒嗎?」她調皮地說道。
江帆明白了,說道:「嗯,我沒找去他,人家久別勝新婚,我就別添亂了,他那個老婆不喜歡我,對我意見大了去了。」
「呵呵,是因為你總把人家男人叫出來喝酒吧?」
「是啊。對了,你到家后情況怎麼樣?聽你的口氣好像通關了?」江帆有些擔心地問。
「嘿嘿,還好,運氣不錯,爸爸也沒深說什麼,就是對我表示了必要的擔心,也對我進行了必要的敲打,沒有明說。對了,他們給我介紹了個對象,你猜是誰?」
江帆一驚,說道:「對象,誰?」
「呵呵,是賀鵬飛,就是岳素芬大姐給我介紹的那個閬諸的同學,呵呵,真是太巧了!」
「哦?是啊——是很巧……」
丁一似乎從江帆的口氣中聽出了什麼,就說道:「其實,我們上次就已經說開了,沒想到這次又被人介紹到了一塊兒,真有意思。」
「也許,冥冥之中,你們有著某種緣分……」江帆試探著問道。
「呵呵,不可能的,他之所以答應來相親,只是出於對我的好奇,好奇我這麼多年怎麼跟他一樣,我還沒有找到對象,可能是想看看我目前的生存狀態吧……」丁一躺在沙發上不停地說著,似乎在講述著別人的故事。
江帆知道這個賀鵬飛,有一年春節,江帆和彭長宜被翟炳德抓了陪酒的壯丁,到閬諸來跟這裡的市委書記喝酒,都喝多了,他們就沒有當晚回亢州,住在了閬諸,第二天彭長宜有事就先走了,他就跟丁一約好見面,丁一正好跟同學聚會,江帆來酒店接丁一的時候,就是這個賀鵬飛送出的丁一,那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一個讓江帆嫉妒的年齡。
丁一竟顧自己說著,忽然聽見他沉默了,就說道:「想什麼呢?」
「哦,什麼都沒想,在聽你說呢。」
「我說完了,怕你擔心,就給你打電話了。」
「你敢偷著給我打電話,就不怕你爸爸聽見?」江帆壓低了聲音說道。
「嘿嘿,他聽不見,我送完賀鵬飛后就直接來老家住了。」
江帆心一動,說道:「難怪你這麼大膽敢半夜打電話。」
「人家還不是怕你擔心嗎——」丁一嬌柔地說道。
寶貝,擔心我什麼?」
「擔心你擔心我呀——」
聲音依然是那麼的好聽,偷著小女兒的嬌羞和風情,猶如夜晚輕柔的風,掠過他的心頭,撩撥著他內心裡的嚮往。
江帆喉嚨滾動了一下,溫柔地說道:「嗯,我的確擔心,不知道你到家會遇到什麼情況,我真要感謝丁教授,他沒有為難。」
「呵呵,他是爸爸,是愛我,怎麼會為難我,你放心好了。」丁一說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很幸福。
「嗯,現在放心了。」他停了停,又問道:「一個人住那裡害怕嗎?」這話說完后,江帆懷著一種異樣的心情等待著她的回答。
丁一沒有理會到他的異樣,依然輕輕地說著:「我從小就搬這裡住了,一點都不害怕,在這裡特別踏實。」
江帆有些失望,就進一步地說道:「小心我後半夜去嚇你。」
「哈哈,你真能來嚇我就好了,呵呵……」她笑了笑,忽然軟軟地說道:「帆,想你——」
丁一說出這話后,自己的心就跳了起來,她奇怪自己怎麼冷不丁就說出一句這樣的話,要知道,她從來都沒有主動說過這樣的話?
可是她哪裡知道,她這麼一句自然流露出來的話語,對江帆產生了多麼大的殺傷力,但是他沒有衝動,故作平靜地說道:「寶貝,我也想你,如果不是隔著這麼遠的話,我會立刻出現在你眼前的。」
想想自己這話所涵蓋的含義,丁一的臉也熱了,她囁嚅了一聲:「嗯,我知道……」不知為什麼,鼻子竟然酸了……
江帆的心再次跳了一下,他似乎聽出了她說話聲中的鼻音,就有些熱血沸騰,說道:「好了,洗洗就睡吧,別想那麼多,好嗎?」
「嗯,不想了,有些事想也得不到,不想反而少了好多煩惱。」丁一說完后,唯恐江帆多心,就又補充道:「比如眼下,我就是再怎麼想你,你也來不了……」她的心裡忽然難受極了,眼裡便充盈了淚水。
聽了這話,江帆的心,疼了,想到她的種種善解人意,想到了她帶給他的無限歡愉,想到了送她路途中親吻的場景,他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將她擁入懷中,他使勁閉了一下眼睛,低啞著聲音說道:「寶貝,如果你真想我的話,也許,我能出現在你面前,當然,如果你願意……」
「呵呵,我當然願意,只是有點痴心妄想了……」說著,她抹去了眼角流出的一滴眼淚。
江帆說道:「如果不是痴心妄想呢?」
丁一抹了一下眼淚,說道:「親愛的,我不會那樣要求你的,我捨不得,儘管我想,想有你陪伴的夜晚……」
江帆受不了了,要立刻行動。
想她一個正值青春的女孩子,本該是充分享受浪漫愛情、和戀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時候,而她卻沒有了這般可能,因為他給不了她,哪怕是最簡單的陽光下的牽手,他都給不了她。是他剝奪了她這一切,他佔有了她,佔有了她的身體和內心,他虧欠她的太多、太多了……
此時,聽到她說話時的哽咽,他的心揪緊般的難受,他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上,兩隻大手快速地快速換掉睡衣,穿上襯衣西裝外套,塞進旅行包,一邊跟她說著話,一邊拎著包就往出走,他抬頭看了一眼漫天的星斗,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進了電梯說道:「寶貝,我也想你,對不起,是我剝奪了你應有的權力,我,罪該萬死。」
「不許這麼說……」她終於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哽咽著說道:「不是你的錯,是我們生不逢時,誰讓你那麼早就出生了……」
江帆緊咬著嘴唇,眼睛也有些酸痛,但是他什麼都沒說,因為他已經出了電梯,正走向賓館前台的大廳。
他沒有走賓館的轉門,而是直接推開了旁邊的小門,幾乎是小跑著下了台階,來到停車場,坐進了自己的車裡,才稍微出了一口氣,說道:「呵呵,不是我出生的太早,是你出生的太遲……」
丁一聽了破涕為笑,說道:「不怪我們,要怪就怪我們的父母,因為他們沒有徵求咱們的意見,更沒有取得咱們的同意,就把咱們生出來了,你說,該不該追究他們的違規責任?」
「是啊,是啊,身該追究的……」江帆機械地應著,就快速地擰開了點火的鑰匙,踩下油門,汽車便急速駛出了賓館。
「你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