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未了的心愿
第二天,彭長宜剛起床,就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電話,他接通后,居然是郄允才,這麼早,他找自己幹嘛?原來,郄允才讓他早點過來,帶他去吃燒餅裹驢肉。
彭長宜笑了,心說這個老同志很有意思,居然還惦記著這事,就說道:「好的,我這就出發,買了給您送去。」
哪知,郄允才卻說:「我不要你買回來吃,我要跟你一塊去吃,你快點來,不然小鄔就到了,他肯定不讓我出去吃,秀秀還沒有起,我是偷偷給你打的電話。」
呵呵,彭長宜不由得哈哈笑了,說道:「好的,您等著,我馬上到。」
彭長宜趕緊拿起手包就出了門,他叫了老顧,就飛快地往賓館趕。說真的,他也想有一個和郄允才單獨相處的機會,只要給他這個機會,他保證能把他哄得高興。
昨晚,當郄允才說想吃燒餅裹驢肉的時候,被鄔友福一口否決了,作為鄔友福,他當然不希望彭長宜單獨和郄允才單獨相處,這種微妙的心思彭長宜懂,他就不想總圍著他轉,免得讓鄔友福吃醋,所以,昨天下午才故意不趕回來陪郄允才吃晚飯,哪知,自己無意說得的燒餅裹驢肉,居然招來老人的「饞蟲。」
十分鐘不到,彭長宜就出現在賓館門口,老遠就發現郄允才居然早就一個人悄悄地等在路邊。
彭長宜趕緊下車,說道:「郄老,您這樣就不對了,您悄悄出來,一會他們找不到您該著急了。」
郄老說:「沒事,我給秀秀留紙條了,她醒來就知道了。」
彭長宜感覺他很愛他這個小妻子張明秀,居然在外人面前,稱呼妻子也用的是昵稱。彭長宜不清楚,張明秀當初決定嫁給這個都可以做她爺爺的人時,是出於一種怎樣的心態,難道,僅僅是為了轉變命運嗎?
彭長宜和老顧連忙下車,把郄允才攙上車,彭長宜就陪著他坐在後排。
沒多大會,當彭長宜和老顧把郄允才攙扶著下了車,坐在驢肉燒餅攤位的小圓凳上時,老人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對面緊閉著房門的石鐵匠「三個字」,老人就問道:「這個鐵匠鋪有多少年了?」
彭長宜說:「據說有一百來年了。」
「哦,怎麼沒開門?」
賣驢肉燒餅的老闆說道:「他們八點開門。」
彭長宜見他對鐵匠鋪感興趣,似乎找到了拉家常的話題,就饒有興趣地給他介紹自己看到的他們打鐵分錢的那一幕,然後說道:「不瞞您說,我現在迷上了他們分錢,沒有特殊情況,我肯定要來這裡吃,就是想看他們分錢的過程,那是一種無比讓人羨慕的過程,所以,昨天跟我們辦公室主任就說要領他來看看一副最能感動我的畫面,不巧,我們來晚了,人家分完錢走了。」
「哈哈。」老人看著彭長宜開懷笑了,說道:「年輕人,你太有意思了,你掙的錢怎麼也比他們多吧,你還這麼喜歡看他們分錢?」
彭長宜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剛才就說了,我愛的不是他們的錢,是他們在分錢過程中的那種感動,那是一種勞動后的成果享受,我相信,他們把這浸著汗水的錢拿回家后,他們的家人也是非常珍惜的。您以為,我是財迷瘋啊?」
「哈哈。」郄允才朗聲大笑,說道:「小彭啊,你可真有意思。財迷瘋怎麼了?不要認為天下財迷、戀財的人就是邪惡的象徵。你說他們分錢,我看就是對錢的一種崇拜,這種崇拜之情應該讓我們的後代看到合適,看看他們是怎麼對待金錢的,那是勞動所得,你那麼迷戀他們數錢,不是戀財的表現是什麼?」
彭長宜趕緊給郄允才抱拳作揖,說道:「您說的太對了,我現在感到我工資卡的錢不叫錢,他們手裡那濕濕的、皺巴巴的毛票才叫錢。」
郄允才說:「你工資卡里的也叫錢,只不過不像他們這樣天天去觸摸它。」老人頓了頓,說道:「小彭啊,我這次來三源,原本是對新來的縣長很有意見的,三源要搞紅色旅遊,你卻不拜訪我,誰都知道我是從三源出來的,是三源第一任縣委書記,別人搜集紅色歷史、搜集紅色素材,居然搜集到了我的頭上,你說我能不火嗎?我跟三源的關係就是水乳交融的關係,所以,我一來是興師問罪,二來也是喚起了我一個回憶,那就是三源還有我一個未竟的心愿。」
「哦?郄老,您能跟我說說嗎?也許,我能幫助您。」彭長宜看著他,真誠地說道。
「呵呵,不了,還是我自己去辦吧。」老人有點不好意思。
這時,驢肉老闆跟他們說道:「二李師傅來了。」
彭長宜抬頭看向對面的鐵匠鋪,就見那個年輕一點的李師傅提前來上班了,他支好自行車,先把外面的門板歇下來,然後掏出鑰匙,開門,進屋,捅火,倒爐灰。又抬出一個鐵架子,把準備出售的各種鐵具擺好,幹完這一切后,就坐在一堆鐵件前翻騰著。
郄老說:「走,咱們過去看看。」說著,也不等彭長宜是否同意,就來到了鐵匠鋪前,他低著腰說了聲:「師傅好。」
哪知,這個二李師傅居然連頭都不抬,說道:「要什麼?」
郄老一愣,說道:「我什麼都不要,我就想問問,你們掌柜的姓石對嗎?」
二李仍然不抬頭,一邊倒騰著各種鐵件,一邊說:「原來是,現在不是。」
彭長宜從牆根處拿過來一個馬扎,讓郄老坐在馬紮上,自己則蹲在門口。
郄老說:「你們這地方有幾個姓石的鐵匠?」
「多了去了,原來遍地都是,現在少了,沒有幾家了。」
「你們是正宗的石鐵匠嗎?」
「正宗不正宗等你用了我們的東西后就知道了。」二李對自己的產品很有自信。
「哈哈哈。」郄老笑了。
二李這才抬頭打量著來人,說道:「你不是來買東西的?」
郄老說:「不是,我剛在對過吃早飯,過來看看,你師傅呢?」
「哦,師兄今天會晚來一會,他趕集去了。」
「請問,你師兄姓什麼?」
「李。」
「哦——」郄老有些失望,但又說:「多大歲數了?」
「比我大八歲,今年七十。」
「你師傅姓石?」
二李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彭長宜感到這個二李有著所有手藝人一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惜話如金。
郄允才又問了一句:「你師傅是姓石嗎?」
彭長宜唯恐這個二李怠慢了他,就搶先答道:「是,他們的師傅是姓石。」
老人有些不滿地看了彭長宜一眼,說道:「沒讓你回答!」
彭長宜一聽,趕緊捂住嘴,誇張地低下頭。
老人又和顏悅色地問道:「二李師傅,你還沒回答我呢?」
「他不是告訴你了嗎?」二李依然沒有抬頭,繼續扒拉著地上的鐵件。把需要修補加工的挑出來,放在一邊,因為少了一個人的配合,他只能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
彭長宜抬起頭,偷眼看了一下郄允才,發現郄允才並沒有生氣,依然和顏悅色地說道:「石師傅是多大年歲去世的?」
「七十二。」
彭長宜發現,郄允才眼睛里露出失望的神態,但是想了想后依然說道:「你多大開始跟師傅學藝?」
二李抬起頭來,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這個人,這才看清跟自己說話的是個老人,臉上就有了一些表情,說道:「十五歲。」
「十五,六十二……」郄允才低頭沉思了一下,沒有說話。
彭長宜感到,郄允才要找的人可能跟鐵匠有關,他就看著郄允才。這時也好郄允才看了彭長宜,自言自語地說道:「對不上。」說著就要站起來。
彭長宜趕緊起身,就要去攙扶老人,這時二李說道:「我師傅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中途回老家了,我師兄知道的多。」
「呵呵,謝謝你。」郄允才愣了一下,在彭長宜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彭長宜說道:「李師傅,咱們三源姓石的打鐵師傅,年歲大的是誰?」
二李也站了起來,想了想說道:「年歲大的幾乎都沒了,剩下的都是我們這輩兒的了。」
郄允才說:「我早年認識一個石鐵匠,不過犧牲了,我就想知道他的後人現在的情況,他們住在什麼地方?」
二李聽了,撓著腦袋說:「這個,要不您等我師兄吧,因為我不是三源本地人,說是跟師傅學藝,其實我是跟師兄學的,因為那個時候,師傅身體不好,他就教不了我了,後來我又中途回老家娶媳婦,回去了好多年,師傅去世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等我再回來,師傅已經沒有了,師兄腿腳不好,我後來就把老婆和孩子都帶來了,就在三源落了戶。您要是想找姓石的鐵匠,就等我師兄吧。」
一見二李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郄允才很領情地說道:「好,我們先去別處轉轉,等您師兄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