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7、煩心事

  小許沒有下車,因為年前一個縣的縣長駕車出了車禍,錦安市就下發了一個文件,不許領導幹部駕車,因為領導幹部都配有司機。眼下,市長明顯有些情緒不對,他就不敢讓給他。


  看到小許為難的樣子,江帆笑了,說道:「放心,我一開車就不想煩心事了。」


  他是市長,小許不敢違拗,就遲疑地下了車,然後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江帆調好了座位,又把所有後視鏡按照自己的需要調好角度,這才放下手剎,打轉向、松離合、踩油門,一系列動作完成後,奧迪車已經併線,一下子就衝到了快車道。他加大油門,連續不斷的超車,不是摁喇叭就是用大燈閃前面的車,見車就超,而且有些橫衝直撞,直惹得別的車接連發出向抗議,儘管有驚無險,也把小許嚇得手心出了汗,不停地提醒著他:「慢點,市長,慢點。」


  他的提示根本沒有用,小許靈機一動,就打開了車上的音響,立刻,孟庭葦那空靈、溫暖的聲音飄逸出來:「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的開,慢慢地燃燒她不願承認的情懷,清風的手呀試探她的等待,我在暗暗猶豫該不該將她輕輕地摘。怎麼捨得如此接受你的愛,從來喜歡都會被愛成悲哀,怎麼捨得如此攬你如胸懷,當我越是深愛脾氣就會越壞……」


  聽到這首歌,他突然安靜了下來,想起他和丁一在北京的第一次,那一次,他把一個正當美好年紀的青春女孩據為己有,在第二天上午在回亢州的路上,丁一把新買來的據說是她最喜歡的磁帶放進了他的車裡,當時也是唱得這首歌,並且他還記得自己篡改了歌詞「我已將她輕輕的摘……」當丁一聽見他這樣唱的時候,羞得滿臉通紅,並且還挨了她一記小拳。呵呵……


  不知是想起了和丁一度過的美好時光,還是孟庭葦的歌聲具有撫慰人心的強大力量,江帆在超過一輛大貨車時,就不再強行超車了,內心也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他雙臂支撐著身子,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便勻速前進了。


  小許暗暗得意,他之所以給他放這盤帶子,就是因為知道是丁一放上去的緣故,儘管車上也有別的磁帶,但是小許每次下車都習慣換上這盤帶子。沒人叫他這麼做,他清楚地記得,那次市長開車從北京回來后,車上就多了這盤帶子,他知道丁一喜歡孟庭葦的歌,那時丁一還在政府上班,他自然就想到了丁一,那麼市長肯定和丁一在北京見面了,於是,那時的小許就認定丁一和市長好上了,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就是這麼固執的認為著,剛才市長情緒反常,連續超車,他的確從心裡害怕了,他不能命令市長怎麼怎麼樣,他只能不停的提醒他慢點、慢點,眼看他連超三輛車后,他這才想起那盤帶子,就摁下了開關,呵呵,沒想到還真管用。小許得意極了,把臉扭向一邊,偷偷地樂了……


  這天,彭長宜正在給一家生產石棉的廠長做工作,就接到了政府辦的電話,要他立刻回去,他問什麼事,曹南只說了一句:「錦安組織部來考察幹部。」他沒有繼續問,就跟龔衛先說:「龔主任,我先回單位,你們繼續。」說著,就走了出來,坐上老顧的車就回到了市政府。


  錦安市委組織部來亢州考察幹部,考察的不是別人,正是彭長宜還有任小亮。


  對於這次突然考察,就連一向對組織工作熟稔的王家棟都感到意外。事先沒有通知亢州市委,當事人就更不知道了,這樣他們連準備述職的時間都沒有,似乎是上級有著很強的隨意性。


  鐘鳴義也感到了吃驚,提前沒打招呼不說,而且錦安市委組織部來人後,就立刻通知彭長宜和任小亮到位,準備口頭述職。鐘鳴義很是奇怪,明明報上去的是任小亮一人,怎麼又多了彭長宜?隨後他便明白了,是不是上級覺得彭長宜已經是市長助理,這次選拔副市長人選,不得不讓他陪綁?還是王家棟和江帆在背後起了作用?

  想到這裡,他就把狄貴和和王家棟叫到辦公室,跟他們倆人說了這個情況,王家棟顯然要比狄貴和吃驚,這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一點都不假。如果你倍加註意一個人的反應,會從他的眼神中看出端倪的。儘管王家棟旋即表現出了鎮靜,但表明他也不知道錦安市委突然來考察這件事的。


  鐘鳴義說:「王書記,你管組織工作這麼多年,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王家棟說:「沒有。」


  「就是啊,我也沒遇到過。」鐘鳴義說著,就跟一旁的范衛東說:「通知在家的常委們,不要走遠,說不定一會要找誰單獨談話呢。」


  江帆也感到有些意外,但是仔細想想,這也可能正是考驗幹部口頭述職和檢驗平時工作的能力吧。


  於是,彭長宜在回來的半路上接到了江帆的電話,

  他說:「長宜,這次考察的是你,還有任小亮,你要沉住氣,把你在基層主持工作期間的重點簡要總結彙報一下,另外當副書記期間處理的哄搶事件和精神文明建設建設說說,還有古街改造、殯葬改革、清理農村宅基地工作,記住,彙報具體事例和這些事例產生的影響。包括去年冬天清理土法熬油的工作和眼下正在進行的工作。另外,在談一下將來對這兩項工作的構想,土法熬油不用說了,你心裡有底,就說小石棉吧,取締后,要幫助這些老闆轉行或者進行產品升級換代工作,尋找其他致富門路,做好善後工作。負傷的事如果他們不問就不要說了,因為全錦安人都知道了,就不要再贅述了。」最後江帆鼓勵他說:「我相信你的表述能力,相信你會比別人做得好。」


  彭長宜說:「市長,太突然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江帆給他打氣:「你沒準備別人也沒準備。長宜,你的優勢就是這些工作都是你親自乾的,怎麼乾的,取得了那些成績,你比誰都清楚,都在你心裡裝著呢,你不用找資料,不用去找別人核對數字,這就是你的優勢,懂嗎?別緊張,正常發揮就行。」


  彭長宜說:「長宜明白。」


  掛了市長江帆的電話,王家棟的電話就到了,王家棟為了給他留出思考的時間,只說了一句話,就是:「小子,這種突然襲擊的考察方式對於幹事的人來說是有好處的,別緊張,正常發揮,用不著刻意怎麼樣。」說完,就掛了電話。


  部長和市長都說了同一個意思,彭長宜吃了定心丸,不管他能不能當上這個副市長,最起碼對付眼前的考察心裡有了底。


  彭長宜進了大樓,曹南早就等在樓下,他看了一眼彭長宜的雙腳,只見沾滿了泥巴。北方農村在冬末春初之際,有「反地氣」這一說,如果是土路,一凍一化很難走,一看他的鞋,就知道他下鄉了,曹南說:「你直接去三樓接待室。」


  彭長宜點點頭,快步跑上了三樓,當他推開三樓接待室時,他發現任小亮正坐在裡面,他的對面是四五個不認識的人,有的正在低頭記著什麼,還有的似乎在問任小亮話。彭長宜推開門后不敢往裡走了,因為地板上鋪著地毯,自己的腳實在太髒了。他就站在門口,有了片刻的猶豫。


  這時,一個戴眼鏡四十來歲的人說道:「你是彭長宜?」


  彭長宜站在門口,趕緊點頭說道:「是的。」


  「你先在外邊等會,一會叫你。」


  彭長宜趕緊就退了出來,這時范衛東過來了,說道:「回來了?」


  「回來了。」


  「等會兒吧,一會叫你。」


  「我先去換鞋。」彭長宜說著就離開了這裡。


  范衛東沒言語,看著他走了后,范衛東來到了鐘鳴義辦公室,裡面坐著狄貴和、組織部長李保華,他們顯然是在議論這次考察的事。范衛東進來后說道:「彭長宜也回來了。」


  「他去哪兒了?」鐘鳴義問道。


  「去石棉企業著,我看沾了兩腳泥巴。」


  這些加工生產石棉製品的小廠,由於污染嚴重,一般長發都設在離村很遠、四周沒人居住的地方,由於利潤不高,生產手段原始,為減少成本,一般情況下廠區的露天地面很少有硬化的,所以,彭長宜雙腳沾泥巴很正常。


  鐘鳴義沒說什麼,他跟狄貴和說道:「狄書記,中午咱們幾個陪一下吧,其他人就不用參加了,去中鐵外招吧,衛東你去安排一下。」


  「好的。」范衛東應著就走了出來,從王家棟門前經過的時候,見王家棟的門半開著,他就走了進去。


  王家棟顯然是剛從外面的衛生間回來,正在門后洗手,見范衛東進來了,王家棟白了他一眼,說道:「你不伺候領導,來我這兒幹嘛?」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