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私下交流
丁一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有這些錢,多了沒有。」
雅娟說:「謝謝,我盡量想辦法,如果不行的話再跟你借。」
這天剛一上班,江帆就接到了翟炳德秘書的電話,說翟書記讓他到錦安來一趟。江帆立刻坐上了車,直奔錦安而去,路上他就在想,翟書記召見他,有什麼事?會不會是岳父跟他說了什麼?一段時間以來,江帆自己感到危機和不安的只有這一件事。
不到兩個小時,江帆被翟炳德秘書帶進了書記辦公室,翟炳德再接聽電話,江帆進來時他只抬了一下眼皮,江帆擔心自己影響領導打電話,沒敢坐下,想出去等。直到翟炳德向指指沙發,他才坐下來。
翟炳德認真地聽著電話,不時地說著「嗯,好,好」等,最後說了一句:「好的,好的,您放心,曹省長再見。」掛了電話,翟炳德雙肘拄在桌上,雙手托腮,眼睛看著桌面,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愣了兩分鐘的功夫,才想起坐著的江帆。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江帆急忙起身,接過翟書記手裡的杯子,給他的杯子倒滿了水,放到他的桌上。翟炳德這才回過神說道:「來了。」
江帆半跨在沙發上,往前傾了一下身子,說道:「是。」
翟炳德坐下后,拉開抽屜,拿出一頁紙,說道:「看看這個。」
江帆起身來到桌前,拿起那頁紙,他一看,是亢州市委報上的副市長人選,不是彭長宜,卻是任小亮!
江帆驚訝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翟書記,又低頭看了一遍,沒錯,一點錯都沒有,就是任小亮。他有些氣憤,彭長宜的問題他跟鐘鳴義溝通過,鐘鳴義當時是同意的,但是他沒想到鐘鳴義動作這麼快,居然擅自做主,報上了任小亮,顯然是怕被彭長宜搶了先。
不過,翟書記既然把他從亢州叫來,顯然是有傾向性的,他心裡就有了底,抬起頭說道:「這個,我不知情,也沒開會研究過。」
翟炳德說:「你想推舉彭長宜的事,跟鐘鳴義私下交流過嗎?」
「交流過,他是同意的。」
「嗯。」翟炳德點點頭,說:「你是說報任小亮你們沒有溝通?」
「沒有,私下公開的都沒有。」
「你說說你的意見,對這個任小亮我不了解。」翟書記喝了一口水說道。
江帆清了清嗓子說道:「彭長宜是目前科級幹部中學歷最高的,很能幹,原則性強,黨性強,工作有方法,有套數,具有攻堅克難的能力和勇氣,是一個開拓型的幹部。對於他,您都了解,我就不詳細說了,他唯一不足的就是沒有基層鄉鎮黨委一把手的履歷,但是當過基層黨委副書記,黨務工作經驗有,這是唯一的缺憾。」
「完了。」
「這個任小亮呢?」他手裡拿著這張紙說道。
江帆有些猶豫,想了想后說道:「從那兒說呢?他跟彭長宜比起來唯一的優點就是有黨委一把手的工作經歷,其他談不上。」
翟炳德樂了,說道:「其他是什麼?」
「各方面。」
「你具體說說,別有顧慮,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江帆心想,讓說就說,這會兒不說恐怕就沒有機會說了,於是,心一橫說道:「論工作態度他不如彭長宜好,論工作熱情不如彭長宜高,學歷不如彭長宜,工農兵大學學歷。彭長宜工作嚴謹,原則性強,是敢於碰硬,他是怕得罪人,這些,他都不如彭長宜。另外,他插手基金會的正常工作,放的貸款大部分是人情貸款,目前這個基金會幾乎失控,基金會主任形同虛設,群眾基礎也不如彭長宜好。」
「生活作風怎麼樣?」
江帆覺得翟炳德似乎知道什麼,就說:「這個,不太好說。」
「哦,怎麼不好說?」
「您知道,人在官場,總會有人說些沒影的話的,所以這個不好說。」
「我就想聽捕風捉影的話。」
江帆尷尬的笑了,心想,翟書記是成心要置我於背後詆毀同志的地步啊,就笑了說道:「那些都是不負責任的話最好還是不學舌了。」江帆用了「學舌」兩字。
翟炳德欣賞地看著他,笑了,說道:「不願說就不說了,別說你沒有給你機會說。那麼,出現這種情況你說怎麼辦呢?」
江帆笑了,心說,這哪是我能決定的,就說道:「我相信您,您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尊重組織的意願。」
翟炳德笑了,說道:「彭長宜和任小亮這兩位同志我有所耳聞,組織也會對他們倆進行考察的,如果彭長宜真是金子,組織上會發現他的光芒的。」
江帆沒有從這幾句話中揣摩出什麼傾向,這也可能是大領導的魅力吧。不過他似乎還是從其他的言談話語中,能聽出至少他對彭長宜是有好感的,而且也是欣賞的口氣,只是對任小亮沒有表露出他自己的傾向。
又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后,翟炳德突然問江帆:「鐘鳴義是不是對基金會也很感興趣呀?」
江帆一愣,沒有說話,他摸不著翟炳德這話的意思。
翟炳德繼續說:「我聽說他把基金會的貸款都放到了南嶺?」
江帆說道:「嗯,有這事。」
「那個酒廠制售假酒,承包人是不是就是南嶺的?」
「是的。」
「胡鬧,簡直是胡鬧,越來越不像話,和最初扮演的形象完成兩樣。」
江帆沒有說什麼,他在心裡說:您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你們那兩個基金會運轉情況怎麼樣?」翟書記又問道。
江帆就怕他問這個,小心的措著詞,說道:「有積極的作用,也出現了不少問題。」
「聽說你炮轟基金會了?」翟炳德看著他說。
江帆一愣,隨後撲哧笑了,說道:「怎麼什麼都瞞不過您呀?」
翟炳德說:「你瞞著我不跟我彙報,就以為我不了解亢州的情況嗎?」
江帆笑了,說:「您冤枉我了,關於基金會,我沒敢跟您彙報,有些工作我沒有做好,所以年前做了一次調研。」
「那麼說炮轟是真的了?」
江帆說:「我沒炮轟,只是年前根據基金會的實際情況,做了一些補救工作。」
翟炳德點點頭,說:「你認為,基金會的最大問題是什麼?」
江帆不知道他幹嘛抓住基金會的這個話題不放,本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說太多,但是看來矇混不過去了,想了想就說:「我也是根據調研發現,基金會偏離了當初我們成立它時的初衷,背離了我們主觀上所希望看到的發展方向,背離了創辦者的意願,其中基金會幾乎到了完全失控的狀態,行政干預過多,貸款不審查不調研,上下嘴唇一碰就給,事後對貸款不追蹤不監控,為此,我就提出讓其中一個基金會停辦放貸業務,進行整改,完善貸款的一切手續和規章制度,整改完后再恢復業務。」
翟炳德說:「這其中的一個就是北城吧?」
「嗯。」
「我聽說你批評基金會行政手段干預過多時是這樣說道:『飢不擇食、寒不擇衣』,還說領導的條子勝過一切,不能把基金會當做錢權交易的工具,更不能被少數別有用心人當做發財致富的工具?」
江帆驚訝,他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這的確是自己的原話。就老實地說道:「是,我是這麼說的,因為當時基金會尤其是北城基金會暴露出的問題,的確讓我觸目驚心,所以,一激動就說出來了,事後,我也感到這話有些過頭,所以我向您檢討,不過……」
翟炳德說:「別忙著檢討,我也沒批評你說的不對。我剛才為什麼用了炮轟,可能你感受不到你說的那些話在社會上掀起的波瀾,因為你的確發現了問題,可能認為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是有的放矢,而且具有一定的針對性,也許你還認為自己轟的不夠。可是小江,我要叮囑你幾句啊,你現在是市長,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不能衝動,我聽說你調研后,許多敏感的股東,就是儲戶,都紛紛把錢從基金會支出,轉存到國有銀行去了,險些造成支付危機。你想過沒有,如果這兩個基金會是上市的股票,那麼你講完話后,這兩個基金會的命運就可想而知了。」
「洛倫茲的氣象學家曾經說過,亞馬遜雨林一隻蝴蝶翅膀偶爾振動,也許兩周后就會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這個理論作用到股市,就是蝴蝶效應。再有,既然你知道基金會受行政干預過多,那麼,能干預基金會的人就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無形中,你就站在了他們對立面上了,你就成了眾矢之的。這些人可能不會在基金會這個問題上跟你糾纏,但是會在以後各項工作中跟你作對,會找到你的薄弱環節反擊,甚至會處處制肘你,儘管你不是一人作戰,你也有你的陣營,但是你想過沒有,那就會形成新的對壘,是派系的對壘,這種對壘會升級,會演變成利益的衝突,會破壞整個生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