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受人之託

  彭長宜說道:「等您有時間再說吧,一兩句說不清。」


  江帆感到彭長宜直接打電話找他,一般情況下都有事,如果是閑聚的話他就會給林岩打電話,就問道:「離開會還有半小時,有事就說吧。」


  沒想到,彭長宜在電話里嘿嘿的笑,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受人之託,想跟您坐坐。」


  江帆說道:「誰呀?」


  彭長宜說:「既然您晚上有應酬,要不就等您有時間再吧。」彭長宜支吾著說道。


  江帆見彭長宜說話掩飾,似乎他旁邊有人,極有可能是想請他的人,就說:「那好吧。」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幾乎沒有給他找過任何麻煩事,類似有人托他請市長這種事都很少,今天他能打電話估計也是推不開了。


  江帆估計的沒錯,此刻坐在彭長宜辦公室的人正是一心請他的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是約請了江帆好幾次都未果的蘇凡。


  按說蘇凡和彭長宜不是一碼事,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往來,被鐘鳴義降職后,蘇凡的的確確老實了很長時間,也低調了很長時間。


  人,就是這樣,如果原來沒有的東西不顯怎樣,一旦有了又失去,不光臉面上不好看,心理落差也是很大的。儘管白馬鄉經濟條件不太好,但是再窮也窮不著鄉長,再苦也苦不著鄉長,鄉長的日子還是蠻滋潤的,出門有車,電話費有公家報,飯店能簽單,就連洗浴都不用自己掏錢。自從鄉長沒了,無論是權力和實惠相差千里,就連節日都很少有人給他送禮了。


  這可憋壞了蘇凡,他幾次找張懷商量,張懷說:「我已經在會上跟鐘鳴義這個混蛋鬧的半僵了,我不說你可能還有希望官復原職,如果我跟他說的話,你可能這輩子都沒有希望了,現在唯一能救你的人就是市長江帆。」


  蘇凡說:「找他?他能救我就怪了,我們幾乎讓他下台?」


  張懷聽他這麼一說,立刻神情嚴肅,唬著臉說:「誰說的,我挨個給代表們做工作,讓大家投他的票,這是有目共睹的,以後說話注點意,你這樣子就是官復原職了,說不定哪天又撞槍口上了!」


  蘇凡自知理虧,趕緊點頭。晚上,他去了哥哥家。蘇乾自從調到政協后,除去做好本職工作外,深居簡出,很少過問政事,更很少與人交往,潛心研習書法。蘇凡把張懷的話跟蘇乾學說了一遍,蘇乾說:「你的事我也想過,目前張懷指不上,也不可能去求鐘鳴義開恩,那樣說不定你也成了反面典型,眼下,只有江帆能幫你。」


  蘇凡說:「他巴不得我死呢,怎麼可能幫我?」


  蘇乾說:「眼下形勢不一樣了,政治格局也發生了變化,但是有一點你記住,自己去找,別讓張懷帶你去找,另外,你還要找江帆,我離開政府辦的時候也把你託付過他,據觀察,江帆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他可能會幫你。」


  蘇凡說:「我差點沒把他拉下來,他不恨我?」


  蘇乾說:「你那天有病,投票的時候請了病假,這一點,他心裡有數。」


  蘇凡後來從妻子的口中,知道了他在選舉當天突然鬧肚子的事,就說:「還是哥看得遠。」


  蘇乾邊寫著大字,邊說道:「不對,我還是目光短淺了,這一點,遠不及王家棟。當初我們哥倆就不該摁著張懷這一個熱灶燒,應該有一個人去燒江帆的冷灶,結果,一塊受熱,這是教訓啊!」


  蘇凡說:「是我不開竅,選舉的時候沒有聽哥哥的話。」


  蘇乾說:「如今說這都晚了,你混好了,官復原職,將來回城找個不錯的局,當個二把手,混不好就這麼兩下子了。但是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可自暴自棄,如果自暴自棄的話,你的下場會更慘,俗話說,牙掉了往肚裡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千萬別再把副書記弄丟了。」


  就這樣,蘇凡聽了哥哥的話,來到江帆辦公室,找到了江帆,跟江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江帆說的很冠冕堂皇,說人事是書記管,他向來不過問人事問題。再有,鄉長一職是書記免的你,別人不好管。


  蘇凡低下了頭。


  江帆又說:「現在正在組織學習宣講團,作為副書記,正是你該參與的,好好學習一下鍾書記是講話,下下功夫,整出幾篇有影響的文章。」


  蘇凡說:「我這文化底子……」他想說他水平太低,整不出理論文章,還沒說完,就被江帆攔下了。江帆說:


  「我還有事,就這樣吧,你的事我記下了。」


  明顯就是在下逐客令。


  蘇凡灰溜溜的走出市長辦公室,感覺自己顏面掃地,他回到家后,把見江帆的過程跟哥哥學說了一遍,灰心喪氣的說道:「他太高傲了,根本就沒瞧得起我,都不拿正眼看我,他媽的小白臉。」


  蘇乾呵斥了他,說道:「胡說!他已經在幫你了,你是豬腦子呀?」


  蘇凡愣住了。


  「你仔細想想他說的話。」


  蘇凡想了想,說道:「宣講團?」


  「唉,這不怪你,你的水平當個副書記就已經是高抬你了,是我和張懷硬把你掫到了鄉長位置,現在被打回來,也未必是壞事。」蘇乾嘆了一口氣說道。


  蘇凡趕緊給哥哥倒了一杯水,說道:「哥,別這麼說,如果我沒當過鄉長也好,這當了讓人家給降下來,也有丟您的臉不是?」


  蘇乾說:「如果我還是政府辦主任,我會臉上無光,現在無所謂了。」


  「哥,你在往上爭取爭取吧,這朝里沒人的日子不好過。」


  蘇乾看了弟弟一眼,說道:「怎麼跟你說呢,我如果去爭取,可能你就更沒希望了,我就呆在政協,不去再爭什麼,你還是有希望的。」


  蘇凡終於理解了哥哥話里的意思,他感動的說道:「哥,我太笨了,你以後多說著我。」


  蘇凡按照江帆說的那樣,積極報名參加宣講團,而且寫了兩篇學習心得,發表在亢州報上,在一次會上,宣傳部部長彙報宣講情況時,特別提到了蘇凡,江帆就坡下驢,說道:「如果不是鍾書記下猛葯,估計警醒不了蘇凡,他這次表現不錯,鍾書記是不是該考慮撤銷他的處分了,還是挽救為上吧!」


  江帆說的挽救為上,就比張懷說的一棍子打死好聽,也容易引起鐘鳴義的共鳴,他本來也和蘇凡沒有什麼交集,威風也樹立了,該拉攏還是要拉攏的,想了想就說:「嗯,也好,江市長說的有道理,這個同志能夠認識自己的錯誤,不自暴自棄,還是有希望的,這樣,組織部派人下去考察一下,如果沒有其他的什麼問題,就讓他上來一下,我跟他談談。」


  就這樣,蘇凡在聆聽鐘鳴義慷慨激昂的教誨后,官復原職了。


  張懷特地囑咐蘇凡,讓他好好感謝一下江帆,這次多虧了他,蘇凡的事,如果江帆不提,誰都不方便提,包括他張懷。


  蘇凡從副鄉長、副書記、鄉長,一路走來,他的為官體會就是送禮,別人都發愁送禮,尤其是給當官的送禮,只有他對這件事樂此不疲,他認為,當官不打送禮的,即便像樊文良那樣,把給他送的禮物上交,也還是顧及了送禮人的面子,誰遠誰近他心裡也是有數的。


  但是,經過選舉到自己官復原職這幾件事,他對江帆有了深深的敬畏,他琢磨不透該怎樣和這個市長相處,更琢磨不透該怎樣感謝他?送禮肯定是不行的,請吃飯感覺自己又不夠檔次。


  無奈,他又去請教哥哥,哥哥說:「我還都管?自個看著辦去吧,不過我提醒你,這次多虧了江帆,他不計前嫌,拉了你一把,以後無論到哪兒,你都要燒江帆的灶,這一點不可動搖,但也不能冷落張懷。」


  蘇乾這樣說是有他的根據的,通過曹南這件事,他也看出了江帆的用意。的確如此,政治鬥爭中,必須要有交換和妥協,這是政治智慧,看來,江帆已經深諳此道。


  蘇凡他來到了江帆辦公室,感謝的話說了一簍筐,最後把江帆都聽樂了,他微微一笑,說道:「好了,只要你好好乾,干出成績,誰都會支持你的。」


  蘇凡說道:「我是政府口的人,我會效忠您的。」


  江帆笑了,說道:「我們都是黨委的人。」


  蘇凡不善於咬文嚼字,就說:「我想請您給我一個感謝的機會,讓我請您吃頓飯。」


  江帆說:「你該感謝張市長和鍾書記,我只是說了一句該說的話。」說完,就去打電話,明顯就是在下逐客令。


  蘇凡無奈,只好站起身,他連進一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連三天,蘇凡都給林岩打電話,讓林岩代約江帆。他也請張懷幫助約江帆,但是張懷沒有給他約。張懷想,他現在跟江帆的關係很微妙,誰都知道蘇凡是他張懷的人,江帆幫助蘇凡和拒絕蘇凡的宴請,都是在給張懷的面子,你一個蘇凡是入不了江帆的法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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