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過於謹慎
前幾天,他就聽說亢州有些有錢人,就到外縣去入股基金會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亢州的資金就都外流了,想到這裡他說:
「您過於謹慎了。」
江帆一愣,他一直以來,都認為彭長宜最理解他,沒想到在這件事上,彭長宜卻不溫不火的說了這麼一句。要知道,北城,將作為第一個農村基金會的試點單位,如果北城政府一把手不能和他達到共識,那他所有的努力也就白費。
想到這裡,江帆說道:「長宜,你在溫和的批評我動作慢?」
彭長宜笑了,說道:「哪敢呀?」
江帆說道:「我最近也聽到了不少要求成立基金會的呼聲,你不知道啊,上周開通了市長熱線,就接到了好幾個詢問什麼時候成立基金會的電話。你是不是也認為我思想保守?」
彭長宜嘿嘿笑了,算作回答。
「你看看這個?」
彭長宜回頭,接過來江帆遞過來的一張報紙,他說:「這是什麼?」
「這是我讓小林搜集的一個學者的文章,咱們今天就去見這個人。」
這是一張金融時報,在二版頭條位置上,刊登著一篇署名文章:農村基金會發展初探。
彭長宜有個毛病,那就是坐車的時候不能看東西,暈車,他就說道:「我看不了,暈車,您給我簡單說一下吧。」
江帆說道:「這個人叫畢格金,是經貿大學金融系博導,是很有名的經濟學家,與其他三位新近鵲起的年輕經濟學專家並列為京城四少,曾經參與許多經濟金融領域裡的政策制定工作,從一開始,他就跟蹤研究農村基金會這一金融組織形式,可以說目前是我們國家對農村基金會最門清的學者了。我們去聽聽他的意見,沒有壞處。」
彭長宜笑了,說道:「您太注重政策層面上的東西了,在基層,都是先做了再說。」
江帆笑了,說道:「是啊,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明明看到了風險,在那麼做的話就有些揣著明白使糊塗了。」
「明白不明白也要做,這是上面要求的。」彭長宜很少有反駁江帆的時候。
「上面是這樣要求的,我們也必須做,但是咱們可以做的更加科學一些不更好嗎?省得到時留下許多後遺症。」江帆說道。
彭長宜想了想說:「這項工作是基層的事,市政府只是起到一個審批作用,即便真有了問題,與市政府也沒多大關係。」
江帆說:「長宜,考慮問題不能那麼狹隘,真是出了問題,凡是涉及到錢的都是大事,將來都是政府的事。我們提前了解一下,對這項工作做到心中有數,不是更好嗎?」
彭長宜顯然沒太懂,他嘿嘿的笑著說:「我搞不懂了。」
「有什麼不懂的呢?將來做具體工作的是北城區政府,政府一把手是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了,您這是從娃娃抓起呀?」
江帆也笑了,他說道:「也可能我做的是無用功,但總是小心沒過,長宜,你知道那天說起基金會的事,鍾書記說我什麼嗎?」
「他說您什麼?」
「嘿嘿,說我怎麼跟小腳女人一樣,還說南嶺縣你們窮,都成立了三家基金會了,亢州這麼富裕,居然這項工作落後了。」
「呵呵,也是,難怪他會這麼說您了。」
「如果不是廣場項目,我還不會著急呢,我想等到明年。看來,這項工作在不做的話,不但上級不滿意,同僚不滿意,興許啊,下邊人也不滿意呀。」江帆偷偷看了一眼彭長宜。
彭長宜笑了,說道:「到沒什麼不滿意的,這畢竟是好事,有利於鄉鎮企業發展。」
「嗯,所以我也想明白了,不能因為別處出了問題,我們就因噎廢食,有些風險是可以規避的,這也是我為什麼執意要見畢格金的緣故。」
「您怎麼認識的他?」
「我不認識,是我同學介紹的。我們今天中午跟他吃飯,邊吃邊聊,聽聽學者怎麼說,我昨天和人行的梁行長呆了一會,他把農村基金會抨擊的體無完膚,說是地方政府滋生政績的怪胎,是擾亂金融市場的殺手,簡直就是十惡不赦。」
彭長宜笑了,說道:「他們當然要抨擊基金會了,因為搶了銀行的市場份額,誰讓他們門坎那麼高,企業想貸款,四處求爺爺告奶奶不說,還要請客送禮,如果按照他們的規定貸款,許多企業都達不到他們的標準,所以,這裡就有了潛規則。我突然想起阿Q正傳里,阿Q說的話,他說:不是我不想姓趙,是趙老太爺不讓我姓趙。現在銀行體制,遠遠不能適應改革開放形勢的需要,所以才會有農村基金會這樣一種民間融資載體的出現,其實,在南方,民間融資早在十年前就出現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銀行服務意識的缺失和服務意識的淡漠!」
「你這身歪理邪說,銀行有銀行的操作流程,有銀行的管理體系,哪能誰想用誰就用?對了,你這樣說是不是將來有了基金會就可以隨便貸款了?」江帆說道。
「呵呵,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有了基金會,肯定會有一些違規行為了,不瞞您說,我對基金會也關注很長時間了。」
江帆高興地說:「哦,看來你也上心了。」
彭長宜也笑著說道:「是啊,您幾次在我面前流露出對基金會的擔憂,我再不上心就屬於冥頑不化了。」
江帆笑了,說:「好啊,好,上心就說明用心了,用心做的事和不用心做的事結果就不能一樣。這件事上,你用心,我就會省心。」
「但願我將來能有讓您省心的資格。」
「嗯?什麼意思?」
「只要我能做主,就怕到時我做不了主。」
江帆不言語了,他知道,他們是兩個不同級別的政府一把手,但是,他們前面都有一個主事的書記。
其實,儘管彭長宜也感覺江帆在這個問題上思慮過於謹慎,但他還是很佩服江帆嚴謹的態度,已經有幾個縣成立了農村基金會,但是作為經濟條件做好的亢州,卻在這項工作中落了后,彭長宜知道主要是江帆還在顧慮。按說,這件事對地方政府是很有好處的,許多行政長官為能有這樣支配資金的權利而歡欣,畢竟這是政府部門的金融機構,支持地方企業,再也用不著求爺爺告奶奶仰頭看那些國有銀行老爺的臉色了。
其實,對市裡遲遲不成立基金會,彭長宜也有看法,自從知道了江帆的顧慮后,他也理解了江帆,有些事,如果操作不好捅婁子,莫不如不做,尤其是基金會這類金融性質的領域,跟政府一般工作還不一樣。所以,江帆嚴謹的態度也讓他有所長識,對於新鮮事物,任何冒進和蠻幹都將付出代價,這已經被多次實踐驗證過的道理。但是,在基層,行政長官的命令往往取代一切科學的論證,早就是不爭的事實,江帆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想到這裡他就說道:「也可能您現在費了半天心思,等到了具體運作的時候,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這就是我叫叫來的初衷。」
「我能頂那麼大的作用嗎?」
「按照文件要求,都是基層政府牽頭,行政一把手參與。審批貸款也應該參照專有銀行那樣的程序,不然就會出問題,甚至是大問題,這是我最擔心的。」
彭長宜又說:「以您的了解,都有可能出現哪些問題?」
「根據畢格金教授的分析和多方面匯總來的消息,有這麼幾方面,一是高息攬儲;二是無序放貸,你細想想,這兩條哪一條出了問題都是大事,這也是我遲遲不往上報的原因所在。」
彭長宜說:「不對吧,我看文件是只許入股,不許吸納存款。」
「你說的沒錯,如果光靠入股,是根本解決不了龐大的資金需求量,慢慢的就都會面向社會吸儲了,面向社會吸儲,基金會肯定不如專業銀行有競爭力,為了提高競爭力,就高息,有的地方甚至貼水,擾亂了金融秩序不說,有些行為還是違法,這就是人總行對國務院這一決定強烈表示反對的原因所在,你想想,如果金融秩序要是亂了,那就會影響整個社會秩序,林家鋪子你看過嗎?這樣的事保不準在當今社會出現,是很后怕的一件事,這些都在那張報紙闡述的明明白白。」江帆憂心忡忡的說道。
彭長宜下意識的拿起那張報紙,但是他看不了,就說道:「這張報紙我回去好好看看。」他把報紙折好,放進手包里,又說道:「既然您很清楚了,咱們幹嘛還要見那個學者?」
江帆說:「我同學約好了他,當面聆聽一下他的意見,會更好,再說,文章所反應的東西都是有局限的,可能有些東西他不便公開說,我們可以跟他深入探討一下,如何能做到規避風險,或者把風險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