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假道伐虢

  彭長宜說:「我覺得行,你看,他一手抓整頓,一手抓工作,這樣廉潔奉公勤勉自律的領導不宣傳一下的話,您這個搭檔就太不夠意思了,新書記來了這麼長時間了,進行了一系列的作風整頓,這可是大手筆啊!宣傳他,往大了說是為了整個亢州的環境,往小了說,是您的個人姿態問題,您說,我說的對嗎?」


  彭長宜說完,就沖江帆笑,嘴角微微上彎,江帆怎麼都覺得他笑的背後有一些諷刺意味在裡面,就說道:「你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意夠餿的。」


  彭長宜說:「您這就不對了,他日理萬機,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正可以大力宣揚一番,多好!再有,誰都知道酒廠要改制,把這件事捅給社會,還省得那些關係來找您,您何樂不為啊。」


  彭長宜說的沒錯,市直企業,今年要開始改制,這是寫進政府工作報告中的大事要事之一,由於受市場經濟影響,原來計劃經濟模式下運轉的國有企業,顯然都不適合市場的需要了,一個很明顯的例子就是,都是糖果廠,市直的糖果廠早就半死不活,從去年開始就全面癱瘓,職工開不出工資,大批工人做起了小買賣。可是作為北城區的處辦企業也有一個糖果廠,目前生產經營良好,為什麼,就因為這個廠早就承包給了個人,無論是生產還是經營,沒有那麼多的繁文縟節和約束,市裡早就有心讓處辦企業兼并市直企業,就是有許多人轉不過彎,工人不同意,說北城這個糖果廠原來就是市裡糖果廠分離出去的,廠長也是原來市糖果廠的業務員,他早就有心另立山頭,把所有的業務都拉過去了,拆市廠的台。


  工人從捍衛國有廠的尊嚴出發,不同意被兼并。市酒廠到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靠著強大的研發力量,仍然有市場,目前衣食無憂,但是,無論是管理還是銷售渠道上,明顯落後於市場,這同樣是國企的弊端,與糖果廠不同的是,無論是管理層還是職工,他們是自願改制,但是怎麼改,卻意見不一,因為酒廠目前還能運轉,換句話說就是還能創造效益,盯上的人自然就不在少數。


  從去年開始,就有許多前來洽談合作的單位和個人,但是都鮮有合適的。這其中,上級領導打招呼的就不在少數,今年酒廠作為改制的試點企業,將要舉辦一次公開招標大會,鐘鳴義把手伸到酒廠,就不能不引發人們的深思了。


  【74】假道伐虢


  彭長宜說宣傳鐘鳴義,也就等於告訴社會,這項工作是書記在抓,別人也就不會來找江帆了,不來找江帆,江帆自然耳根就清靜了。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作為市長的江帆,心裡還是有些東西放不下,比如,市長的權力,如果都知道市長不做主,他這個市長當著也就失去意義了。所以,他沒有立刻同意彭長宜的意見。


  彭長宜可能是看出了江帆猶豫所在,就說:「我知道您擔心的是什麼,儘管對於外界來講,似乎書記的權力過大、過於強勢,但是從對敵鬥爭來講,這也許是個策略,以後他就會有所顧忌,有所收斂。目前放擺著有兩個項目,他不能什麼都抓吧?您可以試試,另外,他的形象將來高大全之後,萬一哪天掉下來了,是不是會更疼。」


  江帆目不轉睛的看著彭長宜,彭長宜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就說道:「您這麼看我,我心裡發慌呀。」


  江帆說道:「你這招跟誰學的?」


  「這可沒有可比性,再說了,如果有參照物,那還叫招嗎?只能叫拙劣的模仿。再再說了,這還用學呀?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以逸待勞、假道伐虢、借刀殺人,呵呵,其實我說這些您都知道,只是不屑於用罷了。有的時候,您不能太過於理想化了,官場不需要陽春白雪,下里巴人反而更能吃得開。」彭長宜狡黠的看著他笑。


  江帆看認真的看著他,點點頭,說道:「我怎麼忘了你是誰的徒弟了?改天我也得拜師求藝啦。」


  「這可是和師傅沒關係,我剛才完全是壞想的,不過可以操作。我說句話您放著,即便您去拜師,有些東西您學不來,信不信?」


  看著他得意的樣子,江帆笑了,說道:「信。」


  彭長宜的確這麼認為,江帆具有超凡的政治敏感性,卻也有理想的書生氣,有的事他能想到,但卻不屑於做,從這一點來說不能算是老辣的政客,但也正是這一點,使他具備了一種讓人賞心悅目的魅力,這也是他彭長宜在追隨王家棟的同時,也和江帆保持著一種很真摯很純粹的友誼,這種友誼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地久天長的,彭長宜不想利用這種友誼,使其沾染上灰塵。


  中午因為侄子的工作問題,他請了工商局的宋局長,宋局長說,你和江市長關係不錯,要是著急的話就去跟他要個指標,弄好了今年就能轉正。彭長宜當時說:「轉正的事沒必要今年辦,追著他屁股後面要指標的人肯定不少,再說今年的指標恐怕上半年分配的差不多了,侄子的事我誰都找,就麻煩你老兄辦了。」宋局長一看彭長宜這麼說,也很激動,表示他去給跑指標。


  彭長宜看江帆說:「信」時的那種篤定,不由地笑了,狡黠的說道:「市長,我的確認為咱們應該幫幫鍾書記,來了沒多長時間,極力樹立自己高大全的正面形象,除去咱們電視台和報紙外,不見有任何一家上級媒體宣傳他,某種程度上說是您這位搭檔的失職,我認為,應該幫幫他,這事我來做。」


  「怎麼『幫』?是找葉桐嗎?」


  彭長宜撲哧笑了,這麼長時間,江帆還是第一次當他面提起葉桐,就不好意思的說道:「市長,您該不會也認為我跟她有一腿吧?」


  江帆笑了,說:「長宜,你的話,就把你暴露了,有一腿沒一腿就不言而喻了。」


  彭長宜不自然的笑了,說道:「沒有啊?」


  江帆哈哈大笑,說道:「長宜啊,我怎麼覺得你有些心虛啊?」


  彭長宜也笑了,心說,我跟誰都可以有,只要跟丁一沒有就行,儘管自己喜歡丁一的程度超過其他女人。


  江帆對彭長宜的建議沒有明確支持,但是也沒有表示強烈反對。


  彭長宜從大樓回到單位,就給葉桐撥了電話。葉桐一聽是彭長宜,就有些喜出望外,說道:「你終於肯給我打電話了,我倒要試試我不理你,你理不理我。」


  彭長宜說道:「這麼大的姑娘,在單位說話怎麼這麼不注意?」


  「我現在陞官了,有單獨辦公室。」


  「哦,升了什麼官?」


  「記者部二組組長,主要任務就是縣域新聞,外面是大辦公室,我在裡面一個小辦公室,只要門關著,外面聽不到。」


  「呵呵,恭喜你,葉二組長,以後我就叫你葉二吧。」


  「你敢,本來就嫁不出去,再這樣二呀二的叫,我就更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就嫁你!」她把聲音明顯的壓低了。


  彭長宜不敢在這個問題上跟她扯皮,就說:「說正經的,我給你提供一個好素材。


  「什麼好素材?」


  彭長宜就把鐘鳴義來到亢州后,以身作則、大刀闊斧的整頓機關幹部作風的事迹說了一下,最後特彆強調說:「記住,千萬別說是我給你們提供的信息,至於你們以什麼由頭來採訪,怎樣來才使鍾書記最歡迎,那就是你的事兒了,你是行家,你想詞兒好了。」


  葉桐想了想,沒有對他提供的素材進行評判,沉默了一下說:「為什麼不能說是你提供的素材?那樣說不定還能得到書記大人的喜歡,一高興提拔你了?」


  「別別別,千萬別,絕對不能把我暴露出來。我可不想拍領導的馬屁。」


  葉桐說道:「那就是你沒安好心。」


  「什麼意思?」


  「這樣在省報上宣傳一個基層縣委書記,你知道影響會有多大嗎?將來會有多少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走到哪兒就是哪兒的焦點時刻。當然,對於我們新聞工作者來說,鐘鳴義的事迹的確有料,但是對於他本人來說未必的好事,他會寸步難移,說不定還會眾叛親離,這就是我們在報道先進人物后,對人物本身引發的不良後果。」


  彭長宜心說,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但他嘴上卻說:「同志,作為新聞工作者,你這樣認識問題偏頗,誠然,你是個有良心的記者,能夠感同身受的為採訪對象考慮,但是你想想,鍾書記不是百姓,他是我們學習的偶像,是我們崇敬的神,我們大家崇拜他,他是一個非常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有原則的人,這樣的人如今太少了。我覺得作為黨報的你們,放著這樣的典型人典型事不去採訪,不去宣傳,甚至不去弘揚這種精神,就是不作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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