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無回天之力
輪到張懷了,他放下手裡的筆,說道:「對鍾書記提議整頓機關幹部隊伍作風的方案我完全擁護,沒有意見,另外對焦太強的處理結果我也覺得太重了,但實在找不著為他開脫的理由,我想說的是蘇凡。這個同志的作風還是很過硬的,也很肯乾的,他後來找過我,跟我解釋說那天他的確家裡有急事,他母親突然犯病了,檢查完計劃生育工作后,就急忙回城了,如果我們就這樣對一個幹部一棍子打死的話,是不是嚴厲了點,我的意見是給他個嚴重警告處分,通報批評,就不要降職了吧。」
鐘鳴義立刻反駁道:「不行,必須處理。如果他開始就跟我講明情況,我可能會原諒他,畢竟我們都是父母所生,我們的黨章也沒有規定說父母有病不許回家還要照常工作,我們又有請假制度。他開始就欺騙了組織,說自己在下村,我再三追問,才改口說家裡有事回城了,老人生病有什麼不好明說的?整個就是自相矛盾!這是態度問題,是政治覺悟問題,是欺騙組織的行為。對這種行為如果聽之任之的話,那麼接下來的整頓工作就沒法進行,在這裡我提醒同志們,就不要為他們說情了。」
張懷被駁回,心裡老大不願意,這是繼蘇乾之後又折損的兩員大將,儘管心疼,但是他沒有回天之力。只能在心裡暗暗的咬牙罵鐘鳴義不是東西。
聽鐘鳴義這樣說,其他幾個常委也就沒再提出什麼異議,都冠冕堂皇的表了態。
會議沒有想象的時間那麼長,對待鐘鳴義的兩個方案全部通過。初步擬定下周二召開全市整頓機關工作作風、提高效能動員會。
江帆從三樓下來,看了看錶,他想連夜趕到北京,明天早上就能跟丁一見面,不知為什麼,一想到丁一,就有一種衝動,衝動的恨不能立刻見到她。
他進屋后,林岩跟進來,關上門后說道:「江市長,樊書記來了,在金盾賓館等您。」
江帆說道:「什麼時候來的?」
「具體什麼時候來的我不知道,你們剛開會沒多大會,我就接到了趙秘書的電話,說在金盾等您。」
「好,我馬上就過去。王部長知道嗎?」
「我不清楚。」
江帆想給王家棟辦公室打了電話,轉念一想又放下了,樊文良來他肯定知道,自己就沒必要多此一舉了。
林岩說道:「您回不了北京了吧?」
江帆說道:「還回什麼?明天再說吧。對了,樊書記來的事別跟別人說。」
林岩說道:「我懂。」
「你把鑰匙給我拿來,你和小許都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行,您有事再叫我。」
林岩點點頭,就出去了,一會就回來了,把鑰匙交到他手裡,說道:「鍾書記坐車走了。您還是把旅行包放到車上吧,如果想回就不用回來取了。」
江帆點點頭,林岩給他拎起包,就走出來。
江帆坐在駕駛座上,調好座位角度和後視鏡的角度后,便發動車,駛出大門,進了金盾賓館大門,從小偏門進去。
王圓手拿著電話,站在門口,把他引進了一個豪華包間的門口,說道:「江叔,您自己進去吧,我等我爸。」
江帆這才知道王家棟沒有到。王圓很少出現在這個層面人的面前,他來了這麼多次,很少看到他,估計也是避嫌吧。
當初承包政府招待所的時候,王家棟就說道:「一切按原則辦,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許有一點偏向。」王家棟還說:「他想讓兒子正正經經做酒店生意,不想讓他走南闖北的太辛苦,就在家門口做生意就很好。」所以,在酒店承包的問題上,王圓完全是憑公司資金實力拿下這個酒店承包權的。
進了這個豪華包間,樊文良坐在沙發正中,旁邊有朱國慶,趙秘書,再無他人。江帆知道樊文良向來做事低調,已經離開亢州,再回來不會搖旗吶喊召集許多人過來的。
江帆伸出雙手,握住了樊文良的手,說道:「您怎麼捨得回來看看?」
樊文良說道:「我是去省里辦事,又是周末,就順路過來看看,怎麼,不歡迎?」
江帆一笑,說道:「哪敢呀?哎——」說著,江帆坐了下來,朱國慶就給江帆倒了一杯水。
樊文良說:「還說不敢,見我就唉聲嘆氣?」
朱國慶笑著說道:「是不是會上有什麼感慨?」
朱國慶不是常委,所以他沒有參加會議,對於會上剛剛發生的事,他還不知道。
江帆喝了一口水,說道:「剛來一個多月,就處分了兩個科級幹部,而且,沒跟任何人商量。」於是,江帆就把會上發生的事跟樊文良敘述了一遍。
朱國慶激動的說道:「太……太損了吧,居然這麼干?儘管焦太強罪有應得,但是……」
樊文良喝了一口水,說道:「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三天前。」
樊文良說:「只能說焦太強愚蠢。出了事不去反思,不去檢討,反而用錢賄賂市委書記,是他自己硬要往槍口上撞,被抓典型就太正常了。」
樊文良說的對極了,焦太強的確太愚蠢。如果真想保住官位的話,這個時候光靠錢是不行的,應該積極檢討,尋求一些關係的保護。你既沒有關係保護,對新來的市委書記也不了解,就敢在事發后給書記送錢,這個時候誰敢要你的錢,誰知道你是什麼目的,不把你想歪了那才是對不起你呢?而且,鐘鳴義也不傻,他也懂得這麼做的厲害關係,他也給焦太強留出了迴旋的時間,只是沒想到焦太強用的這種方法迴旋,的確太蠢。
朱國慶聽樊文良的話后說:「如果照他這個打法,突然襲擊,到各個單位查崗,我相信,百分之五六十都得有問題。另外,我總覺著他第一天講話就有毛病,我聽著就不舒服,跟周林一個腔調,動不動就亢州如何如何,好像他們原來對亢州既羨慕又嫉妒,哼,如果這麼搞下去,也快了。」
樊文良笑了一下,不緊不慢的說道:「沒錯,亢州這幾年的確發展很快,別說別的,就是這些中省直單位的落戶,就足以讓其他兄弟市縣嫉妒了。再有,他跑不來的項目,你能跑來,加上又是高配,的確能辦到他們辦不到的事,這是客觀事實。一個人如果原來對你一直仰視,突然有一天他飛到你的頭頂上,想想,這該是個什麼心態?」
聽樊文良說道這裡,江帆突然想起了《克雷洛夫寓言》里的鷹和雞的故事。
一隻鷹剛剛飛落在烘谷房上稍稍棲息一會,馬上又飛到另一個烘谷房。一隻抱窩的鳳頭母雞看到了這光景,就跟它的親家這樣嘀咕,說鷹憑什麼得到如此的榮光?難道是憑它的飛行本領?親愛的鄰居,老實講,如果我高興,我也會從一個烘房頂飛到另一個烘房頂。我們從此再不要這樣愚蠢,再去把鷹吹捧得比我們還高明。不論鷹的腿還是眼睛都不比我們更厲害。你馬上就可以親眼看清,它們也在低處飛,同雞一般高。但是這隻母雞卻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鷹有時會比雞飛的低,但是雞永遠飛不了鷹那麼高。
人一旦有了嫉妒心,心胸就必然狹隘,目光就必然短淺,虛榮心也隨之產生。這種人無真本領又不求上進,只想把別人拉下來顯示自己的高度。
江帆發現,樊文良現在說話似乎比在亢州的時候放開一點了,也可能是身不在其中的緣故,就少了一些禁忌吧。
朱國慶接過話茬說道:「您這話讓我想起一句老話,叫窮人別有錢,慫人別有權。」
「嗬嗬。」樊文良笑了一下說道:「從人性的弱點來分析,大凡一個領導新到一個地方任職,他都有一個習慣做法,就是喜歡否定前任的功勞,否定前任做的任何事,他認為,只有否認了前任,才能顯出自己,如果不否認前任,那麼他做的任何事都是在重複著前任,很少有人能按照原來的構想繼續工作的,這就是我們體制存在的弊病。」
樊文良說的對極了,上級習慣下級轟轟烈烈,官員習慣於抓政績,抓屬於自己的政績,所以,前任許多不錯的構想被擱置,被遺忘,工作沒有了連續性、繼承性,這就是體制內普遍存在的一個官一個令。
江帆說:「我還真沒這個心理,這不是唱高調。」
江帆說的是事實,直到現在,他都在琢磨怎麼盤活那些廢棄的大棚,他把希望寄托在北城今冬即將開始的溫室西瓜試種上。
樊文良笑著看著他,說道:「你身上理想色彩比較濃,我相信你沒有。」
這時,王家棟打外邊進來,王圓在外面給他們關好門,沒有跟進來。
王家棟跟樊文良握完手說道:「我都知道您為什麼從路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