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政壇高手
但是,就在昨晚,來自心愛女孩的一句話和一個意外的吻,忽然就平復了他內心所有的煩惱。連一個毫不懂政治和鬥爭的女孩子都知道來安慰他,肯定是自己讓別人擔心了。
也許,世上任何事物,原本就是以不完美方式存在的,所以才有了維納斯的斷臂,比薩的斜塔和蒙娜麗莎的微笑,因為不完美,所以被稱為遺憾,因為遺憾,所以有了曠世之美。何必要那麼在意滿票呢?正因為不是滿票,自己以後才會有壓力,才會有動力,才會更好的審視自己工作中的不足。
想到這裡,他輕鬆了很多,跟在樊文良後面,登上主席台另一側的台階,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落座。似乎此時選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
其實江帆知道自己不是熱衷於權力的那種人,但是卻很看重自己目前的位置,到不是這個位置能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實惠,主要是他認為這是自己的一份職業,只能幹好,不你干差,從來沒得到的時候,他沒有嚮往過,但是一旦得到要是再失去的話他認為就是自己的失敗。所以這一年他才這麼小心謹慎。
也可能人的權欲都是這麼培養起來的吧?從無到有,到不願失去,到挖空心思得到,自己是不是也走進了這個怪圈,不然為什麼昨天一天都這麼患得患失啊?
可是,看看主席台上的這些人,哪個不是熱衷於權勢的人?樊文良?王家棟?張懷?他突然發現張懷的臉很紅,而且腦門上居然有汗。
奇怪了,儘管會場有暖氣,但是也沒到溫暖流汗的地步,他的汗從哪兒來呀?
淡定下來的江帆突然發現張懷居然表現的很緊張,不停地擦汗不說,而且目光惶恐不安,偶然和他的目光相遇后,即刻躲閃開了,有一種做了賊的感覺,絲毫沒有往日見了自己的趾高氣揚和傲慢。
江帆感到好笑,現在被架在火上烤的是自己和孟客,你張懷緊張什麼呀?你應該幸災樂禍應該貓哭耗子才對呀?忽然,江帆腦海里電光石火般的一閃,他明白了,這一次推舉孟客出來必定是張懷作祟,既然做了祟,就更加關心結果,所以他才會這麼緊張,甚至比江帆和孟客自己都緊張。
江帆想心裡感到好笑,心想,無論我倆誰當選,都不會是你張懷最想看到的結果,只不過是為了把水攪渾,他甚至揣摩出了張懷之所以不把自己弄出來做候選人,一定是還有那麼一點自知之明,所以弄出了孟客。
江帆又是電光石火般的一閃,他忽然覺得樊文良和王家棟甚至是彭長宜都知道事實的真相,就是沒人跟他說,樊文良不跟他說有情可原,可能是出於對權力尊嚴的考慮,彭長宜怎麼也不跟自己說?他甚至懷疑林岩都知道一些情況。這些平日和自己關係最近的人都沒有跟自己透露任何消息,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怕自己亂了方寸。他突然想起彭長宜說的「有那時間,還不如多想想做報告那天穿什麼襯衫、帶什麼領帶的好哪。
想到這裡,他有了一絲感動,他甚至為自己昨天的惶恐而羞愧。
這樣想著,心裡也就有了很充實的感覺,不由地嘴角就有了一絲很溫暖的笑意。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表現的更加深沉一些,趕緊收住笑,抬起頭,正好和走過的孟客目光相遇。孟客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但卻皺了一下眉頭,這個目光的含義不難破譯,那意思分明是在說你居然還笑的出來?
孟客有些愁眉苦展,而且人似乎顯得很憔悴。真是可憐他了,稀里糊塗的被人在背後算計了一次,既憋氣又窩火。其實,孟客也的確有自己的野心,這一點從他剛來的時候就顯現出來了,但是即便他有野心,也不會野心到這次和他爭奪市長這個位置的,這一點江帆心裡有數。
他絲毫不懷疑孟客,客觀的說孟客還是肯干工作的,他還是非常配合自己工作的,無論是開發區還是城市改造,孟客應該立了頭功,受了大累。他應該是真心實意支持自己出任市長的,這一點無須質疑。從昨晚散會後他看自己的目光就能體會出來。
文學家喜歡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的確如此,一個人的內心是能夠從眼睛里表現出來的,無論他掩飾的多好,也會在眼睛里暴露出最真實的東西。無論是昨晚還是現在,孟客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更多的是歉意,是無奈,是不知情的憤懣,而他回復給他的目光是理解。
目前,在亢州市領導班子中,真正對自己有敵意,又能從自己落選中獲得某些好處的人中恐怕只有張懷了。自己曾經拿下了蘇乾,將張懷不待見的曹南扶正,又利用分工削弱了他的權力,興許他早就恨的牙根痒痒了,說不定積蓄了多久才等到今天這一刻。但是他又沒有十足的把握跳出來公然和自己競爭市長,因為在班子中,樊文良不會支持他,王家棟更不會支持他,這兩個人如果不支持他,他勝算的把握幾乎歸零。但是這個機會又不是年年有,幾年才有這麼一次,他又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所以才整出孟客這個市長候選人,來羞臊自己。
江帆在等待代表們投票的時候,忽然想明白了許多,明白后他為自己昨天的惶恐和內心亂了方寸而感到臉紅,他甚至覺得自己還不如彭長宜,甚至不如丁一。如果丁一沒看出他的惶恐,為何特地來他的辦公室,跟他說他是最好的,還吻了自己。明擺著就是安慰自己,那天送她回家,他吻了她那麼久,都沒有得到她的回應,昨晚卻突然親了自己一下,儘管是輕輕的一下,他根本沒有體味到的時候就結束了,但這足能說明問題了。
唉,自己還是不成熟。這一次幸好有樊文良、王家棟護航,如果沒有他們的支持,不知自己將來是否能獨立處理這樣的事情?
他沒有懷疑樊文良和王家棟,這一點他早就明白,無論是政治原因還是自己個人魅力,他們都沒有理由不給自己護航。這一點江帆非常有自信。
唉,一個男人,到了需要女人來安慰的時候,肯定是自己虛弱到了極點。想到這裡,他又看了一眼丁一的方向,見她又在抬頭看著自己,碰到他的目光后,又借故躲開了。他決定捉弄她一下,見丁一調開了目光,自己也故意調開了目光,看向別處,然後又不經意的轉向了她那邊,果然她沒想到自己這麼快的捲土重來,目光再次碰上,呵呵,這次她是徹底不好意思,都有點不知所措了。慌亂的低下頭。
江帆在心裡笑了,是很開心的笑了,他沒想到此時自己居然還有這樣的心境。
江帆嘴角的笑意,被張懷用眼睛的餘光捕捉到了,他心裡稍稍好受了一些。按說此時他看見江帆哭心裡才高興呢。但是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麼詭異,昨天還是那麼迫切的希望看到江帆笑話的張懷,今天卻完全變了一個人。此時,他緊張的不是想讓江帆落選,而是想讓江帆當選,甚至票數越高越好。
這一點江帆是絕對想不到的。
雖然,張懷昨天晚上已經布置下去,讓那些跟自己有關係的代表們轉而支持江帆,不要投孟客的票了,但是他還是有一些擔心,擔心江帆的票數不高,似乎江帆得票多少是和自己的罪惡成正比的。
張懷絕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跟樊文良正面遭遇,要說在亢州,恐怕他最憷的還是樊文良。這個個子不高的男人,蘊藏著無限的政治智慧和個人威力,無論多麼難纏的事,他總是輕而易舉的化解,從來沒有見過他為什麼事著過急,表面給人的印象永遠都是不動聲色,還有那麼一點平和和隨意,但是他的內心卻是非常有厚度和廣度,無論是內力還是城府,都是他們這些「農民幹部」無法企及的。
張懷沒少琢磨過樊文良,但是他始終琢磨不透他,因為他總是不露任何聲色。有時感覺樊文良就像武林高手,平日深藏不露,一旦出手,對方非死既傷,他來到亢州后,不動聲色的收拾了孫玉龍,讓這個不買他賬處處跟他作對的市委副書記提前去了人大,而且孫玉龍幾次想調到別處任職都不能如願,最終老老實實的呆在人大,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他又不動聲色的收拾了周林,儘管收拾周林的手法司空見慣,但高明的是省地兩級調查組在亢州呆了一個禮拜,居然什麼違規跡象都沒查出,不能不說他的高明和縝密。
他降服了王家棟和范衛東這兩隻坐地虎,不但能夠讓他們和平相處,還有讓他們各司其職給他拉車,每當這兩個傢伙掐的不可開交的時候,他一出面,總有熄滅戰火,而且還總能恰到好處的調節他們之間的矛盾,既不讓他們的戰火影響大局,也不讓他們的戰火完全熄滅,總是能平衡各方面的利益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