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不同的聲音
江帆清了清嗓子,又說:「在今年全省精神文明建設活動中,我們首先從整治環境開始,翻修了道路,規劃出了綠化美化的景觀,重點對馬路市場進行了整頓。首先在廣場辟出了一個小市場,所有攤點進場經營。由於人們習慣於在馬路上擺攤設點,對這個市場抵觸很大,我們就出台了一系列優惠政策,進場經營的免收半年攤位費,並且給沿街的門店規定了門前三包政策。除去門前衛生外,另外兩項具體內容就是負責管護門前的花草樹木,負責清理門前的攤點。如果哪家店鋪前有擺攤設點的,將對這家門店進行處罰,沒有擺攤的將對其進行適當獎勵……」
洪副省長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你這是挑動群眾斗群眾。」
江帆一下愣住了,半天才說道:「但是很管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商家自治。」
洪副省長笑笑點點頭,向他伸伸手,意思是請他繼續。
江帆彙報完后,一名檢查組人員提問:「請問市長,免收攤位費是真的嗎?要知道這些鐵皮棚子都是有成本的,再說還有那麼多的管理人員,不用問你們肯定也招了不少的臨時工,這都費用從哪兒來?」
「這個,建委的同志最有發言權。」
黃金趕忙接過話題,說道:「您說的沒錯,情況確實是這樣,城市管理難度增強了,人力明顯不足,我們通過公開考試,的確招了十多名臨時工,開支確實困難,但是市長指示我們,不但不能與民爭利,還要讓利於民,無論有多大困難都要克服,所以我們也只能打碎牙往肚裡咽,想辦法增加其它領域裡的服務內容,增加收益,來補充這塊資金的不足。」
黃金說的很實在,也很直接,與會者沒有再提出異議。
檢查組是下午走的。由於是當場驗收,亢州在全省縣級市評比中取得了非常靠前的好成績,終於如願以償摘得了「新城杯」桂冠。
孟客的高興寫在了臉上,江帆也鬆了一口氣,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樊文良遠不像他們那麼欣喜,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中。在接下來召開的常委擴大會上,樊文良對政府工作進行了肯定,尤其是這兩次檢查中政府各個部門表現出來的通力配合,協同作戰給予了讚揚,他還說這是最近幾年中唯一的一次大的活動,顯現出具有很強的戰鬥力。
由於孟客是主抓這項工作的,他詳細總結了這次活動的成功經驗和暴露出來的不足。江帆和常委們也都發了言,對這次活動給予了肯定。
只有張懷發言時說道:「這兩次的檢查的確組織嚴密,工作做的深入細緻,但是也出現了步調不一致的現象,比如北城區擅自出招,在街邊擺放飲水點,取悅檢查組成員,應該提出嚴厲批評,儘管沒有造成什麼惡劣影響,但是如果各個單位都各自出個招,勢必破壞整個工作的協調性,以後要堅決杜絕此類無組織無紀律性事情的發生!」
他說到這后,其他人都不說話了,如果他不提,似乎大家都忘了還有這麼一檔子事。
狄貴和說道:「我同意張市長的觀點,畢竟是全市統一行動,如果這個單位出個小招那個單位出個小招就亂套了,甚至會給我們的工作造成被動,這一點應該作為組織紀律強調一下。」
樊文良抬起頭,看著孟客說道:「北城的飲水點提前有沒有跟誰打過招呼?」
孟客搖搖頭。
樊文良又看向了江帆。
江帆放下筆,環顧了一下在場的人,最後說道:「樊書記,這件事怪我,我忘了跟您彙報了。從古街回來后,我當即就讓秘書打電話問了彭長宜。原來古街上有個井蓋突然丟失,如果找市政公司補上這個井蓋已經來不及了,檢查組已經到了亢州大街,他們就臨時起意,才在那個地方緊急的弄了個飲水點,不然就會被檢查組發現。」
樊文良看著江帆,琢磨了半天說道:「這麼說,那天桌子底下就是下水道的井口了?」
「是的。」江帆答道。
樊文良聽了江帆的話后,用手掩住了嘴,看得出他在極力忍住沒笑,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才把手拿開,哈哈笑出聲,他這一笑不要緊,王家棟緊跟著笑了起來,其他人也都笑出聲。張懷就顯得有些尷尬,便不再說什麼了。
江帆去省里開會去了,要兩天才能回來。張懷這天把曹南叫到他的辦公室,要他簽發一個通知,要召開一個全市經濟工作會議。
曹南看了看他起草的內容,心說召開全市的經濟工作會議,儘管是屬於常務副市長張懷分管的工作,但是要召開這樣一個規模的會議,市長應該知道,但是市長走的時候沒跟他說起這事,他又不能直接問張懷,只是裝作很隨意地說:「江市長參加嗎?」
哪知張懷立刻就火了,啪的一拍桌子說道:「你什麼意思,江市長不參加我就不能開了嗎?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經濟工作會議,是我分管的範圍,我有權召開!」
曹南心說江市長分管全面經濟工作,你副市長只是協助市長工作,再說了,弄清楚市領導都誰參加會議,也是他工作的許可權,完全屬於正當防衛,怎麼自己就成了「狗眼」了?他就和張懷吵了起來,說:
「既然我是狗眼,那請你找不是狗眼的人去簽發吧!」說著,就要往出走,誰知張懷大怒,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朝曹南砸去,嘴裡大罵道:「你就是江帆養的一條狗。」
曹南回過身,看著自己身上被他潑的滿身茶水和茶葉,自從他當上主任后,這個副市長經常挑他的毛病甚至是罵罵咧咧的,如果不是江帆勸他,他早就跟他翻臉了,今天張懷不但對他破口大罵,還跟他動手,他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脖領,拳頭剛剛揮起,胳膊就被趕過來的孟客拉住了。
孟客大喝一聲:「曹南,住手!」
如果不是孟客及時制止住了曹南,軍人出身的他,且不說歲數要比張懷年輕許多,就拿他堅持每天早晨打半個小時籃球這一點來說,這一拳下去也夠張懷受的。
曹南氣極了,他被孟客往出推,他的臉憋的通紅,感覺剛才積蓄起來的力氣沒地方發泄,就揮起胳膊,照著門框邊上的牆砸去。也許這一拳太過用力了,牆上掛著的一個精緻的小圓鏡居然被震掉了,摔的粉碎。
張懷聽見鏡子落地后粉碎的聲音,居然臉色煞白,一屁股坐在了老闆椅上,上氣不接下氣,頭上直冒虛汗,渾身顫抖。
孟客一見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住他說道:「張市長,你沒事吧?」
張懷的秘書李立過來,從他的抽屜里拿出了速效救心丸,往他的嘴裡塞進幾粒,又給他喝了一口水。
這時,高鐵燕聽到吵鬧聲也過來了,她看了一眼張懷,又看看那一地的碎片,說道:「幹嘛這是,有話不能好好說嗎?」隨後沖著張懷的秘書說道:「快把這碎玻璃掃了,別扎著人。」
李立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張懷沒有動。張懷的眼睛也看著那一堆碎玻璃片,目光空洞無神。
「你還愣著幹嘛呀?沒聽見是怎麼的?」高鐵燕沖著秘書嚷道。
李立就走過去,彎腰就要去收拾碎玻璃片,哪知張懷說道:「你別動!我自己收拾。」
秘書果然不再動。
張懷虛弱的說道:「我沒事了,你們都出去吧。」說完,很無力的垂下了頭。
李立最後一個出去,把門給他關死。
張懷鎮靜了一下,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慢慢站起,手扶著大辦公桌,走到牆邊,蹲下身,慢慢的撿起地上的碎鏡片,然後裝在了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裡,又看了一眼牆對面的市政府班子全體成員的合影,頹廢的坐在地上,獃獃的發愣。
晚上,遠在省城開會的江帆就接到了孟客的電話,告訴了他白天發生的事。江帆聽后說了一句話,「真是了不起啊!」
本來張懷最近收斂了一些,可是自從洪副省長下來檢查工作又被省長叫去同車,張懷就又明顯的精神起來了,就像年邁的老人,突然吃了春藥一樣,又恢復了以前的工作作風,精神抖擻,昂首挺胸,目空一切。
江帆就想,難道省長真給他吃了春藥?不然為何一個副省長居然跟一個縣級市的副市長表現的這麼熟絡?江帆不得而知。
放下孟客的電話,江帆想給曹南打個電話,拿起來后又放下,最後還是拿起了電話,剛響了一聲曹南就接通了電話:「您好,哪位?」
江帆臉上掛著笑,說道:「我是江帆。」
顯然,曹南沒有料到是江帆的電話,他頓了一下,居然不知該說什麼好,畢竟江帆多次囑咐他,要他剋制,忍耐,但今天他還是沒有克制住自己,如果不是副市長孟客及時趕到,興許早就把張懷打的滿地找牙了,那樣的話也就犯了大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