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胡力的故事
今天是彭長宜值班,朱國慶走了以後,彭長宜來到後面鍋爐房旁邊的浴池,洗了澡后,心就有些發慌,他來到傳達室,胡師傅還沒睡,正在看電視。
胡師傅見他來了,就關小了聲音,說道:「是不是沒吃晚飯?」
「你怎麼知道?」隨著關係的加深,彭長宜早就把您改成你了。
胡師傅嘿嘿笑道:「你回來后,既沒去伙房,也沒出去吃飯,窩在朱書記屋裡,現在才出來,你要是吃飯了就怪了。」
彭長宜呵呵笑了,說道:「胡力,胡力,難怪你叫胡力,原來還真是一隻老狐狸。」
本來胡力剛剛拉開抽屜,拿出一包五香花生米,聽見彭長宜這麼說,就又重新包上。
彭長宜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那個紙包,說道:「您是一隻偉大的狐狸,神奇的狐狸。不瞞您說,我就是到您這裡找吃的來了,餓著肚子睡一宿不好過啊。」
胡力鬆開了手,彭長宜坐在他的旁邊,抓起花生米就往嘴裡丟。胡力又拿出多半瓶二鍋頭和一瓶茅台,問他:「喝哪個?」
「還用問,撿好的喝唄,回頭有了我在給你。」彭長宜說道。
「咱可說好了,這瓶茅台可不是你給的那瓶,你給的早讓我喝完了,這個二鍋頭是你們喝剩下拿回來的。」
「哦,那這茅台誰給你的,朱書記?」
「這次也不是朱書記,是樊……反正不是你給的。」胡力支吾了一下說道。
彭長宜沒往心裡去,他知道胡師傅夜裡睡不著有喝兩口的習慣,每次回來剩下酒都給他。他也不客氣,就一一笑納。
胡師傅取出兩個用餐巾紙包裹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就要開那瓶茅台,彭長宜搶過來說道:「還是留著您老以後慢慢喝吧,咱今天喝那半瓶的。」
胡師傅說道:「你剛才還說撿好的喝呢,一聽說不是你給的那瓶就不好意思喝了?」
彭長宜笑笑了,這個老頭有的時候很有意思,甚至性格里還有很率真的一面,他一語就道破彭長宜的心思。
彭長宜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就說道:「我經常在外邊喝,還是您留著吧,就喝打開的二鍋頭,再不喝就變味了。」
胡師傅繼續說:「你別心疼,你看,還有呢。」他拉開桌子的櫃櫥,彭長宜果然看見還有一瓶茅台和其它一瓶別的牌子的酒,另外還有一些茶葉和整條的他愛抽的煙。
「您老行啊,這日子過的不錯啊,不過這煙您可不能跟茶葉放在一起,串味。」
胡師傅關上櫃門,說道:「整條的沒事,打開的不放那裡。我今天高興給你喝好酒,你要是不喝可別後悔,我馬上就藏回去。再給你一次機會,喝不喝?」
彭長宜拿過桌上的二鍋頭,打開瓶蓋,倒了兩杯,說道:「咱倆喝不完一瓶,都打開浪費。」
胡師傅一看,就把那整瓶茅台收回柜子里,鎖好櫃門,把鑰匙別在腰間后,就說道:「你為什麼不抽煙?我這裡還有好煙。」
「呵呵,不抽。」
「喝酒不抽煙,不算完整的男人。」
「因為小時候抽煙挨過打,打那以後再也不抽了。」彭長宜說道。
「哦,還真長了記性了?」
「是啊,我爸爸說我,想抽煙等以後自己掙了錢再抽,養你大管你吃穿,不管你抽煙,打那以後再也沒抽過。」
「看不出,還是個有血性的人。」胡力嘲笑他說道。
「怎麼還是,我就是有血性的人。」彭長宜辯解道。
老胡笑笑,端起酒杯。
彭長宜也趕緊端起,以為老胡要跟他碰杯,不想老胡面向南方,把酒杯平端到胸前,閉上眼睛,心裡默念著什麼,然後開開門,仰頭看了一眼蒼穹,彎腰把酒灑在地上。這才坐回來,重新給自己倒上一杯酒,不聲不響的喝乾了,又悶著聲吃花生米。
彭長宜仰頭往外面的天空望了一眼,只有城市的燈光和滿天的星斗,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看到。他感到老胡今晚的舉動很奇怪,但又不好問,只能幹喝酒。
幾杯酒下肚后,胡力就有了些醉意,他慢慢的吃著手心裡的幾顆花生米,說道:「我原來也是不抽煙的,後來我們116師出了事故,我被送上軍事法庭,在服刑期間,我學會了抽煙。」
彭長宜一愣,他記得樊文良也是116師的,難道眼前這個胡力……
老人又喝了一口酒,說道:「其實你今天就是不來,我也會喝的,我想我那些老戰友了,但是我不會喝二鍋頭,我會喝他送來的酒,呵呵,他知道我每年的這天都要喝酒……」說著,就去夠酒瓶,還要倒酒。
彭長宜吃驚不小,他,難道是樊文良?老胡為什麼每年這天都要喝酒?他奪過酒瓶說道:「您老喝多了,咱們不喝了。」
「今晚,我是必須要喝多的,你不能攔我。」說著,居然一把奪過酒瓶,彭長宜很吃驚這麼個乾瘦的老人,居然有這麼大的力氣。
老胡自己倒滿后,眼睛直直的看著彭長宜,說道:「沒想到今晚你能陪我喝悶酒,好長時間沒人在今天陪我喝酒了。」
「他不陪你嗎?」彭長宜試探著問道。
「他忙,我不讓他來,昨天晚上給我送來的酒和煙,呆了會就走了。」
「他是你什麼人?」
胡力一愣,兩隻小眼睛泛著光,說道:「你違反紀律了。」
彭長宜笑了,說:「喝了酒警惕性這麼高?」
「這是我軍的軍事秘密,哈哈。」老胡笑著說道。
「您還『我軍』?別逗了。」彭長宜故意這樣說。
「我軍,是小範圍的,我不代表中央軍委。」老胡咬文嚼字地說道。
「我知道你說得他是誰。」彭長宜突然說道。
「誰?」
彭長宜用手做了一個寫字的動作,就不在說什麼了。
老胡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小子不老實,探聽我軍情報不說,還敢妄自揣摩。
至此,彭長宜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判斷。
他們喝光了那瓶酒後,彭長宜把爛醉如泥的老胡扶上床后,知道老胡好乾凈,就把他們喝酒的殘局收拾清后,給他關了燈,反鎖上門后就出來了。
皎潔的月光灑滿院子,把彭長宜的身影投射在水泥地上。這點酒要說不算什麼,但是今天奔忙一天了,他感到很累,就回了辦公室,剛準備躺下,猛然想起江帆那個傳喚,他看了一下表,江帆應該還沒睡,就給江帆賓館的房間打了電話,響了半天也沒有人接,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傳來了江帆的聲音:
「喂——」
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些不大自然,還有些沙啞,彭長宜就愣了一下,說道:「市長,我是長宜,今天我下鄉了,沒顧上給您回話……」
「知道。」完全是不得不應付。
彭長宜居然不知往下說什麼了,就說道:「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有。」
話筒里傳來氣喘聲,這個聲音對於身為男人的彭長宜應該不算陌生,而且也知道在特殊情況下半夜接到電話后的懊惱,難道市長……
彭長宜趕緊說道:「那好,您先休息吧。」說完趕緊掛了電話。
毫無疑問,市長旁邊有人。
彭長宜聽得出,只有在那種情況下才能有那樣的氣喘聲和那樣的語境。那他的旁邊會是誰吶?丁一嗎?
想到這裡,彭長宜的心裡突然狠勁的跳了幾下。想想還是自己齷齪了,憑目前的觀察來看,江帆喜歡丁一不假,但是遠沒到這個地步,而且看得出,江帆對丁一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軌言行。
那今晚誰會在哪兒呢?
一個老婆長期不在身邊的男人,面對著一雙雙渴盼的眼睛,很難做到心靜如水。再說,江帆又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英俊,談吐不俗、氣度非凡,身邊就是有一兩個女人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大凡像他這樣的官員,哪個不是如此?想著想著,他就進入了夢鄉。
彭長宜進入夢鄉,江帆卻被他的電話驚醒了,對,是驚醒,險些做出讓自己後悔終生的事來。
彭長宜猜對了,江帆的確不是一個人,他的床上還躺著一個人,是個女人,這個女人是姚靜。
晚上,中鐵工程局的雷總請江帆,江帆就帶著孟客一起出席。最近江帆和這些中省直單位的領導接觸的比較多,他總感覺這些單位尤其是中字頭的單位,都有地方無法比擬的政策和資金的優勢。他們知道江帆也是從國家部委下來的幹部,自然也就高看一眼,某種程度上說有共同語言。
哪知,雙方剛碰面,那頭的一位姓郭的副局長和江帆握過手之後,走到孟客的面前,他不是伸出手,而是伸出拳,重重的給了孟客一拳,說道:「老同學,恭喜。」這才跟孟客握手。
江帆的眉頭一皺,心想,這個孟客城府夠深的,從開始到現在,也沒聽他說這裡還有個同學,但是,從他們那熟悉親切的表情來看,顯然不是剛剛知道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