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留給兒子的十八封信
有了這個發現后,夏霽菡高興不已。她把自己的發現首先和爸爸講了,爸爸說好是好,就是管風琴比鋼琴更難掌握。而且,以目前夏爸爸的水平,只能輔導她入門,真想學好只能去外面學習。但是外面專門教管風琴的老師很少很少。儘管有難度,夏霽菡還是決定做表哥的工作,讓豆豆向更難的領域邁進。
順便說一下,在豆豆彈琴的間隙,關垚的女兒從剛會走就對鋼琴產生了興趣,她特別喜歡看她們彈琴,隨著她的長大,夏霽菡就有意識的培養她,等到豆豆專心學管風琴的時候,這台鋼琴就成了瑩瑩的了。關垚曾經笑著說道:「小夏,還記得當初買這琴時我說的話嗎?今天看來,這琴,買得值!」夏霽菡記得關垚當時說他有了孩子,要她教他的孩子彈琴。
當時夏霽菡提出讓豆豆學管風琴的時候,表哥面露難色,他說道:「小夏,你不要忘了豆豆自身的情況,說句你太愛聽的話,我不指望她自食其力,我早就安排好了她的生活,我對她期望不高,健康平安就行了。」
夏霽菡一聽表哥又是這套話,就說:「你怎麼又這麼說,你怎麼就不明白你跟不了豆豆一輩子,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其實表哥非常明白這個道理,他何嘗不希望豆豆能夠自食其力,有自己獨立的人生價值?但是,如果再讓她學這麼難的琴,勢必會牽扯夏霽菡的精力,而且也不見得豆豆就真的能學出來。
關昊理解表哥的心情,他表態說道:「表哥,既然她想讓豆豆試試,就試試吧,您如果不捨得投入,管風琴我買了。說不定一次投入,能夠收穫兩份喜悅。我看瑩瑩對音樂也很感興趣。再有,小夏樂於做這些就滿足她教書育人的慾望吧。」
表哥笑了,他當然不會用關昊去買琴,也知道他用的是激將法,的確如關昊所說,既然小夏願意嘗試,自己也沒得說。
關昊現在還記得,那天他們浩浩蕩蕩的去音樂器材城看風琴。用浩浩蕩蕩這詞一點都不過分,表哥最近又買了一輛新款的別克商務艙,是豪華旗艦版的。為的就是大家一起外出時方便。
當他們決定買下一架雙排鍵電子管風琴時,那個老闆才激動地說道:「你們是非常有遠見的家長,在現在這個鋼琴泛濫的時代中能慧眼識中了雙排鍵管風琴,不能不說是管風琴的知音。」
夏霽菡得意的抬頭看了一眼關昊,關昊低頭看著她,沖她做了個鬼臉。瑩瑩在一旁咯咯的樂了。
這家店的老闆本身就是一個管風琴手,正因為喜歡才開了這個店。他還幫助豆豆介紹了一個初級培訓班。
夏霽菡知道豆豆崇拜自己,而且聽自己的話,所以,在豆豆學管風琴的那兩三年的時間裡,幾乎都是她陪豆豆練琴,而且風雨無阻,豆豆終於憑藉自己的實力再加上關家的關係,成功的進入了北京市某著名音樂學院,成為這個學院唯一的一個智障旁聽生。更為難能可貴的是,日後,她還憑著自己的實力尤其是管風琴演奏技藝,成為了北京殘疾人歌舞團唯一一名管風琴手。當時,各家歌舞團都來學院挑人,但是表哥和關昊最終為豆豆選擇了殘疾人歌舞團,因為豆豆畢竟是一個障礙姑娘,他們有一個共同的願望,就是希望豆豆能夠快樂的生活。
豆豆成功了,她終於驕傲的展示了自己的人生價值,也為以後她的生活鋪開了幸福的畫卷。
所有,從昨天晚上他就感到表哥會帶豆豆去那個地方看望她。豆豆和大家不一樣,她對夏霽菡的離去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悲痛。她不會像常人那樣表達自己的內心感受,但是在姐姐離去的最初階段,她經常默默的坐在一個角落裡不出聲,有的時候不吃不喝。如果你反覆叫她去吃飯,她就會生氣的拒絕,默默的流眼淚,而且不理你。本來就話少,這個時候話就更少了。有的時候她也會突然說道:「爸爸,豆豆想姐姐……」
在姐姐病重期間,她放學後幾乎天天到醫院來看姐姐,不讓她來就不高興,甚至一晚上都不吃飯。而且,她還會主動去洗大人們從醫院拿回來的姐姐的衣服。同時,她還學會了給爸爸洗衣服,有的時候還會給寶寶做煎雞蛋。看著豆豆的長大和成人,最高興的當屬表哥,如果按照他最初對豆豆的人生規劃,豆豆應該不會有今天的成績。
其實,說到悲痛,夏媽媽的悲痛不亞於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她先後失去了女兒和老伴。如今,自己全部的精神寄託就都放在了寶寶的身上,和這對父子相依為命。
那時,當得知女兒病的真相后,夏爸爸無法承受這巨大的打擊,女兒,是他的心尖,儘管她遠嫁北方,但是他從沒有間斷過對女兒的思念。由於教師這個特殊職業,由於他和妻子始終都是年年帶畢業班,即便是寒暑假,也沒有正常休息過,再加上個人性格因素,他沒能親自去趟督城看望他的女兒,但是,女兒的一切都牽扯著他。電話成了他們經常聯繫的方式。在女兒出走的日子裡,他更是寢食不安,他家後面的山坡,成了他排遣對女兒思念的最好去處。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女兒剛剛脫下美麗婚紗之際,她就得了這麼一種要命的病,而且,早在福州就檢查出來了。女兒孝順,不讓他為自己擔驚受怕,向他隱瞞了病情,這一瞞就是好幾年。一想到這裡,他就心如刀割。
他的健康也每況愈下。一年後,自己再次病倒,他曾經一人悄悄的回老家,跟老伴兒說回家看看,過一段就回來。其實,他是一人回老家治病,他不忍給關昊添麻煩,不忍看到女兒為自己擔心。最後還是被夏媽媽發現,告訴了關昊,關昊就把他接回了北京,跟夏霽菡住進了同一家醫院,只是當時夏霽菡不知道爸爸也住院了。因為爸爸每天都會換上乾淨的衣服去女兒的病房看望,每次都是那麼氣定神閑,除去日漸消瘦外,不知情的人絲毫看不出他也是個重症患者。
那個時候,這兩個病人的確是牽扯了關昊甚甚至全家人的精力。但是也令大家感動的是夏爸爸始終都是面帶微笑,表情平靜,他好像最終在等待著什麼。
「小關,下來吃早飯吧。」岳母在樓下叫他。
靠在沙發上的他回過神,平靜了一會說道:「好的媽媽。我就來。」
說實在的,關昊在她生前很少跟岳母叫「媽媽」,但卻不影響他盡孝。儘管自己那次去她家認過親,有的時候還是不好意思在眾人面前開口。但是,自從她走後,他跟岳母叫「媽媽」叫的特別勤,希望以此來慰藉這位媽媽,同時也慰藉自己。
他揉了揉眼睛,走進洗漱間,又重新洗了洗臉,他可不能讓老人看出他的悲傷。這個可敬的母親,承受的比他還要多。
他走下樓,故意說道:「寶寶走了?」
「走了。」夏媽媽說道。
關昊坐在餐桌旁,跟岳母說道:「媽,我可能最近工作會有變動,目前還說不太准。」
岳母坐下來,聽他這麼說,就放下筷子說道:「小關,你會調到很遠的地方嗎?」
「不會,太遠的地方我不去。媽媽,您放心,我不離開北京。」是啊,他不能離開兒子,儘管兒子有爺爺奶奶和外婆甚至表哥的照顧,但是,父愛誰也替代不了。況且她在頭走的時候跟他說過,要他保證兒子的人身安全和人生安全,再說他也不能離她太遠。
天下沒有媽媽不愛自己孩子的,夏霽菡更不會例外。當年,她懷著寶寶遠走天涯,在沒有關昊的日子裡,她和兒子相依為命。寶寶寄託了她全部的美好願望。尤其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對寶寶更加的放心不下。於是,在第二次手術回來后,她在夜深人靜或者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悄悄的給她的寶寶寫了十八封信。這十八封信,一直寫到她握不住筆了才不寫了!
十八封信,全部是手寫!她之所以不用電腦打出來,就是想給寶寶留下自己有血有肉的筆跡,讓寶寶感覺到媽媽時刻真實的陪伴在自己身邊。
那天,夏爸爸忍著病痛折磨,穿上自己整潔的衣服,坐在輪椅上,在夏媽媽的陪伴下,來到了女兒的特護病房。每次,他都把輪椅放在房間外,自己走著進去,為的是不讓女看見他坐輪椅。
關昊剛剛給夏霽菡擦完澡,正在給她做按摩。她是愛乾淨的人,關昊每天早晚兩次都要用溫水給她擦澡。從沒間斷過。她住院期間,自己曾經起草了一份特別聲明。這份聲明的主要內容就是如果在她犯病或者昏迷期間,決不容許她家的任何人在病房。尤其不容許關昊和關健同志親臨病房!她把這份聲明鄭重其事的交給了大夫和護士。
夏媽媽和夏爸爸坐在她的床邊。夏爸爸無限疼愛的看著女兒,握過女兒伸出的手,輕輕一笑,平靜地說道:「看起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