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楊老師！」陸執身邊的那個老師，滿臉震驚地叫了出來。
陸執心中一緊，趕緊跑進楊艷清住的病房，果然人已經不在那裡了。
林漠漠也跟上去，她知道面前這張空蕩蕩的床意味著什麼。再轉眼看陸執，陸執不知道是震驚還是害怕，整個人愣在那裡，久久無法動彈。
「師……師兄，」林漠漠大腦飛快地轉著，想著如何才能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也想著如何安慰陸執，她瞥見醫院的窗戶安裝了安全網，心中一個激靈，立馬對陸執說道：「師兄，剛才那個人應該不是楊老師，你看病房的窗戶有安全網，她沒辦法從這裡跳下去的。只有頂樓可以跳下去，但是從病房到頂樓必須通過電梯，我們倆剛才就站在電梯口，沒見楊老師過來乘電梯，所以下面的人一定不是楊老師……」
林漠漠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不管是誰，從醫院墜樓身亡，估計都是遭受到了滅頂的打擊。
「嗯……」陸執也看了一眼安全網，輕輕應了一聲。
不過，現在楊艷清又在哪裡？剛才那個老師為什麼一下子就斷定，墜樓的人是楊艷清？
醫院的醫生和警察（大型醫院為了防止醫鬧糾紛，會有警察長期駐紮醫院）以最快地速度將墜樓的人送進了急診室。陸執和林漠漠離開病房，發現剛才那個老師依然還站在原地，瑟瑟發抖。
林漠漠看了一眼陸執，見陸執沒有什麼表示，就主動過去安慰那個老師，「老師，你先別亂想，剛才墜樓的人已經送去急診室了，這裡有全國最厲害的醫生，說不定沒事的，而且也不一定就是楊老師，我們剛才去看了，楊老師的病房窗戶安上了安全網，她跳不下去的。」
「是楊老師，她的背影我不會認錯……」那個老師靠著牆根頹然地坐到地上，捂著臉痛哭道：「我剛才就覺得她情緒不對，我應該看緊她的，或者趕緊找個心理醫生對她進行疏導，我沒想到居然會……」
他看起來極度的悲傷，又懊悔。
「老師……」林漠漠還想著如何安慰他，陸執卻在看楊艷清病房對面的那個房間。
那個房間應該是這層樓的設備間，剛才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門居然是開著的。
他進去看了看，設備間擺滿了雜物，前面的窗戶只能開差不多30度的角，這個角一般人來說掉不下去，但是楊艷清又瘦又小，如果她真的想跳下去的話，就有可能會下去。
陸執走上前，看見推開的窗戶下面布滿了灰塵，上面有一隻腳印，清晰的印在那裡。
腳印是新的。
他突然感覺鼻子有些酸，閉上眼睛，一瞬間好像有千萬隻蟲子爬到大腦里，大腦瞬間麻痹，一時間居然完全無法思考。
搶救進行了三個小時，依然沒能把她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楊艷清，失去了所有的生命體征。
這個結果，誰也沒有想到。
儘管醫院第一時間報了案，但因為是醫院，環境比較特殊，無法封鎖現場，天還沒亮的時候，醫院門口已經被各路記者圍的水泄不通了。
陸執還在醫院裡，那個來看過楊艷清的老師也沒有走，獃獃的坐在楊艷清之前病房的門口，兩個人坐了半天，一動不動，也一句話都不說。
林漠漠還勉強保持著理智，一直試圖安慰這兩人，但是說什麼，那兩人都聽不進去。
陸執的電話沒電關機了，然玉聯繫不上他，就打了林漠漠的電話，林漠漠剛接起來，那邊然玉就非常急迫地問道：「陸總跟你在一起嗎？讓他接一下電話。」
林漠漠看了一眼陸執，估計他完全沒有接電話的心思，默默嘆了口氣，對然玉說道：「玉姐，師兄現在估計沒心情接電話，著急嗎？要不然你先跟我說，我等會兒轉告他。」
「陸總怎麼會牽扯到那個教師自殺的案子里？現在網路上不少聲音，對我們來說都很不利。我已經緊急讓公關部門應對這件事了，不對還想找到陸總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林漠漠梳理了一下語言，但是說出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傷心還是害怕，語氣也有些哽咽，「楊老師是師兄的輔導員，張濤為了對付師兄，那他們的女兒威脅楊老師，師兄只好回來幫助楊老師，本來今天開庭，一切都是對楊老師有利的，可誰知道，楊老師的女兒突然出現指控楊老師綁架威脅她，導致楊老師昏迷在了法庭上，然後……楊老師跳樓自殺了。」
林漠漠說完這些話，那邊然玉沉默了很久，才說道：「你好好照顧他吧，他再怎麼成熟，到底也是個半隻腳還在校園的孩子，估計這個打擊對他而言是巨大的，他很可能會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攔，你安慰安慰他。公司這邊交給我，網路上的聲音也不要去理。」
「嗯。」
林漠漠掛了電話，又回來，看見警察已經過來了，簡單問了陸執和那個老師一些話，就打發他們走了。
那個老師拍了拍陸執的肩膀，也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陸執回頭看了一眼林漠漠，還沒說話，林漠漠便過去主動牽住他的手道：「師兄，馬上天都亮了，咱們先回去吧，好好睡一覺，等你再醒過來的時候，咱們找辦法讓張濤付出代價。絕對不能讓楊老師就這麼白白的沒了。」
陸執似乎還有些沒有緩過來，似乎不知道林漠漠在說什麼。
「師兄！」林漠漠急了，「你覺得張濤和張小秋，這兩個害死楊老師的罪魁禍首現在會傷心嗎？他們指不定還在開part慶祝呢！你願意看見楊老師白白死掉嗎？」
陸執終究還是有些理智的，沉默片刻，便點了點頭。
一整晚心裡難受，腦子也難受，都沒辦法思考了。
還有最後一絲神志告訴他，悲傷無濟於事，救張小秋，讓張濤付出代價，才是真正為楊艷清好的。
到了停車場，陸執和林漠漠上了車，剛開幾米，就撞上了停車場的柱子。
陸執倒了回去，還要繼續發動車子，林漠漠輕輕撫摸上他的手，擔憂道：「師兄，你還行嗎？累的話，換我來開吧。」
陸執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搖了搖頭：「我還行。」
「不是，」林漠漠尷尬地笑了一下，「師兄你現在疲勞駕駛是要被抓去坐牢的，還是還我來吧。」
陸執疑惑：「你會開車嗎？」
「高中畢業就拿了駕照，不過一直沒有上路過。但我相信我可以的.……」林漠漠越說聲音越小。
陸執：「.……」
林漠漠：「.……但是我感覺師兄疲勞駕駛也是不對的。」
本來是很傷心的，不知道為什麼看見林漠漠這麼傻乎乎的，內心的陰霾頓時散去了不少。陸執無奈地笑了笑，搖了搖頭：「算了，叫代駕吧。」
於是在代駕的幫助下，兩個人終於平安回到了基地，這個時候基地是不會有人醒過來的，兩個人直接上樓睡覺了。
林漠漠回房洗完澡，床上躺了一會兒，剛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出楊艷清死亡時候的場景。
昨天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雖然說醫學生心理承受能力強大，但是第一次直面死亡，林漠漠還是沒有辦法立馬從當中走出來。她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還是穿好衣服下床，去敲了陸執的門。
陸執也沒有睡，起身出來開門，林漠漠就直接進去了。
「怎麼還沒睡？」
看見陸執穿著寬鬆的睡衣，鎖骨都露出來了，林漠漠有些不好意思，摸了一下鼻子，說道：「你也沒睡啊。」
「嗯，我正要睡。」
沉默片刻，林漠漠抬起頭看向他，小聲說道：「我害怕.……」
「怕什麼？」
「楊……」林漠漠本來想直接說的，可是剛張口又意識到，陸執肯定更難受這件事，還是不要提起來的好，於是便閉口不說了。
陸執卻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他沉默片刻，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這件事，我不會不管的。我會讓張濤付出代價。」
林漠漠點點頭，「我相信你會的。」
陸執輕笑，笑著笑著，就流出了眼淚。
這還是林漠漠第一次看見他流淚，一下子有點慌，趕緊從桌子上拿紙巾為他擦了擦眼淚。
「師兄.……你別難過了.……」
林漠漠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
「怎麼可能不難怪.……如果我老老實實的回到學校去，楊老師也不至於落得這樣的下場。或許我真的做錯了，我堅持了不該堅持的東西，為此，我害死了我的老師，也與我的父母斷絕了關係，我現在開始懷疑我堅持的意義到底在哪裡了……」
林漠漠連連搖頭，「師兄，你千萬不能這麼說，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楊老師的錯，就算你當初回到學校，張濤就會就此罷休嗎？張小秋就會走向正規嗎？恐怕依然不會吧。罪魁禍首就是張濤，如果你非要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那豈不是讓張濤逃出道德的制裁了？」
陸執沒有說話，低下頭，緊緊抱住林漠漠。
是的，罪魁禍首是張濤。
那他呢？真的沒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