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吃裡扒外
太師巋然不動,雙手放在膝蓋上,「皇上,您這麼說就嚴重了,那個刁民本就該死,繳納稅收本就是理所應當,不然國庫如何豐盈!」
「那麼太師是覺得他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段聿修冷冷的看著太師。
「老臣並無此意,但是從事實來看就是如此。」太師回看著皇上,目不斜視。
段聿修冷笑一聲,不屑的道,「太師是覺得一條性命是兒戲,但在朕看來,人,哪怕是一個平頭百姓,他也是值得尊敬的,不是活不下去了,怎麼會想到跳河一了百了,更讓朕覺得不解的是,兩個月前,朕親臨江南,為恢復江南農業生產,下令免稅,太師是不知道還是怎麼的!」
「老臣不敢!」太師氣勢絲毫不弱於皇上,雖說不敢卻雙目圓瞪,一字一句道,「臣是為國家江山社稷考量,現在邊關戰事吃緊,稅收又是軍餉重要來源,江南本來就是鍾靈毓秀之地,每年的稅收都佔大頭,如果此時減免,則危及邊關。所以老臣才加派官員徵收賦稅,臣不覺得有錯!」
「邊關戰事吃緊?自朕三年前大破敵軍,邊關已經安寧許久,自從年初無故加收供奉,這才戰事又起,難道這是不是太師挑起的?」段聿修毫不退讓,眼眸中閃著星火。
太師眉頭緊皺,下巴上的長須不安抖動,「皇上是在怪;老臣為國家謀利益了?」
張子然就不明白誰給這老頭子的勇氣,這算哪門子的謀利益,越看他越奸詐。
斜眼看了看身旁的斯年,眼觀鼻鼻觀心,事不關己狀。
「這裡有江南上下十多個官員,個個飽讀詩書,熟知治國之道,有誰能告訴朕,太師哪裡為國家謀了利益?」段聿修緩緩掃視眾人,沒有一個說話的。
「看來不光是朕這麼覺得,太師,你覺得朕該怎麼做,才能平息江南民怨?」
太師冷眸睨視著眾人,最後同樣的眼神回到皇上身上,「皇上是想懲罰老臣,以討好刁民之心,您這樣對兩朝元老,難道就不怕失了朝臣之心嗎?」
外面秋雨欲來,涼風吹進氣氛凝重的大廳,一場不見刀槍火箭的大戰一觸即發。
「咦~呀~····」庭院里的戲子輕聲唱和,這讓張子然想起一首詩,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段聿修緩緩站起身來,向一座大山,站定后沉聲道,「太師,您是兩朝元老,但是皇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朕不敢姑息。太師無視聖意,蔑視皇威,輕賤性命,有辱太師德行,酌降為三品御史暫停一切朝廷事物。」
張子然暗暗為皇上叫好,不是說太師難搞嗎,這還是挺容易的啊!
還不等他高興一會,太師也緩緩起身,微微仰視皇上,眼中流露出輕蔑的笑,「皇上,請恕臣難以從命!」
眾人皆驚訝,張子然想了想,也是像這種人手裡怎麼著也會有兩三個王牌,怎麼能這麼容易搬到,又暗暗替段聿修憂心。
「太師是說朕的聖旨對你沒有效力?」段聿修不慌不忙,似乎早就預見這個結局。
「先帝駕崩前,曾賜臣金書鐵卷,恐怕皇上不能隨意處置老臣。」太眯起眼睛,得意的捋著鬍鬚。
段聿修緩緩坐下,氣勢霎時潰散,「太師總說金書鐵卷,但是朕還未曾見過,相信再坐的各位也不相信,不如···」
「皇上是擔心臣拿這個作假嗎?」
「那倒沒有,先帝聖意朕不敢隨意質疑,只是按理應該請出金書鐵卷,才能令再坐的各位信服。」段聿修沉聲道。
太師微微一笑,重重擊掌,隨即他隨身帶著的護衛雙手捧著一個包裹出來,當著眾人的面打開,果然金光閃閃。
張子然瞪大了雙眼看,疑惑道,「有些褐色,也不像是金子啊?」
「哼哼~金書鐵卷當然不是金子做的,張公子是不懂還是裝傻!」太師不屑的嗤笑。
周圍的官員臉上都帶著笑意,在他們看著金書鐵卷不是金的是人之常情。
張子然尷尬的揉了揉嘴角,暗嘆電視劇害死人啊!
段聿修調整身形,眼睛一直盯著鐵卷上的字跡,一個字一個字的掃過。
「皇上,可還有異議?」太師沖護衛擠眼,示意收起來。
段聿修抬手制止,「慢著!金書鐵卷是先帝親賜,上面的字也是先帝親自書寫,再由工匠一絲不差的雕刻上去的,所以見鐵卷如見先帝,朕理應叩拜。」
說著就起身跪倒地上,其餘人等紛紛效仿跪地叩拜,張子然也只能跪下。
「兒臣叩拜父皇!」段聿修跪在鐵卷前面,抬眼快速掃視,面色也冷下來。
「皇上快快請起吧。」太師偷偷擺手,讓護衛推到一邊,並收起來。
段聿修才放棄起身,「朕無話可說了,各位請入座吧。」
接風宴繼續,只不過一番折騰下來,飯菜也涼的差不多了,眾人都沒怎麼吃,沒一會就有人來找皇上,眾人也都散了。
張子然一腳踢開房門,「我好餓!」
「公子剛才都沒怎麼吃飯,所以奴才讓順喜去府衙的后廚去看看有沒有吃食,您稍等等就行。」趙明全也被剛才危機的情勢驚住了,現在想起來還在後怕。
「不是跟你說了,以後我近身的事少讓順喜做嗎,你怎麼還讓他去拿吃的?」張子然冷冷的道。
趙明全為難了,「奴才現在就親自去看著,但是公子您身邊沒人伺候了,稍等一會。」
張子然明白他的意思,「就拿吃的一會的功夫,沒事的。」
話說未及,順喜端著一盤吃食進來,「公子,后廚只有一些豬骨湯跟包子了,您將就著吃些吧。」
「公子,您~」趙明全回頭詢問張子然的意思。
「···」張子然嘴饞到不行,又不敢吃,猶豫再三還是性命要緊,「我一點都不餓,現在只想睡一覺,東西···你們吃吧。」
順喜不解的說道,「可是趙公公說您一路勞累,晚飯也沒怎麼吃,您還是將就吃點吧,不然餓的難受也睡不著。奴才小的時候家裡窮,娘總說:認識一盤磨,睡到就不餓,可是真餓的時候根本就睡不著。」
趙明全看張子然不吃,忙上去解圍,「公子剛才說胃裡難受,想喝我熬的粥了,我正要去呢,你在門外守著別走開。」
順喜看了看張子然沒有反對,又看了看自己端來的湯,「那這些···」
「給我吧,我端回后廚去,等會看有沒有人吃。」趙明全伸手想接,順喜卻連連後退。
「公子···奴才也餓了,不如這些就賞賜給奴才吧。」
張子然看順喜眼神閃躲,猜到什麼,「你餓了就給你吃吧,但是這裡不像在宮裡,你就在這裡吃吧。」眼睛看向旁邊的桌子。
順喜瞬間慌了,「這怎麼可以,奴才是下人,身份卑賤,這萬萬不可!」
「無妨~坐下吃吧。」張子然語氣不容置疑。
「這···奴才現在還不是很餓,想留著等會再吃的···」順喜端著托盤的手不安的轉動。
「可你剛才不是說你也餓了嗎,怎麼現在又不餓了?」張子然質問道。
趙明全也看出了異樣,上前緊緊盯著順喜,「公子的話你是沒聽到嗎,快點吃!」
順喜呼吸急促,挪動著腳步走到桌邊,坐下開始吃包子,一盤包子很快下去大半,噎得直伸頭卻不肯喝湯。
「趙明全,順喜噎著了,你快給他喝點湯,順一順~」張子然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順喜,如一把帶著寒霜的利劍。
「是!」趙明全直接端著一大碗豬骨湯,抓著順喜的衣領灌下去。
「唔···唔···咕嘟~」順喜不敢掙扎,胸前的衣襟濕了很多,也喝下去了不少,期期艾艾的道,「公子,奴才都吃完了,先退下去了~」
張子然摳著指甲,就是不放話。
順喜起身想走,被趙明全死死按下,臉色越來越難堪,捂著肚子哀求道,「公子,奴才剛才喝多了湯,想去上茅房~」
「吃飽了嗎?」張子然緩緩道,「要不要再吃點?」
「奴才已經很飽了,恩···多謝公子賞賜。」順喜不安的扭動身體。
張子然眼珠一轉,「那你快去吧~」
順喜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跑出去。
「公子,順喜很奇怪啊!這湯···」趙明全大惑不解,也看出順喜端著湯有問題。
張子然勾勾手,讓趙明全俯耳過來,低聲囑咐。
趙明全重重點頭,跑出去跟上順喜。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天都黑透了,外面開始下起濛濛細雨,張子然越等越急,在屋裡來回踱步。
就在雨點開始變大時,趙明全回來了,顧不得渾身滴水,穿著粗氣道,「公子,如您猜想,順喜沒有去茅房。」
「是不是去找太師了?」張子然急急問道。
「您真是料事如神,他果然去了太師入住的院子!」趙明全憤怒的罵道,「奴才真是瞎了眼了,沒想到他竟然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幸好公子發覺的早,不然真是不堪設想!」
張子然回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湯碗,上面的油花已經凝結成乳白色的油膏。
「等會順喜回來了要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千萬不要露出馬腳,防備著點就行了。」
趙明全氣憤難當,不解的問道,「這樣的奴才回稟皇上一聲,直接打死就是了,還留著他做什麼?」忽然轉了眼神,「公子是不是另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