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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恨不相逢未嫁時

  各家各戶門口莫名出現的雪蓮,給整個玉衡島蒙上一層陰影,結合那日黑衣人在聖女大選上說過的話,島上一時人心惶惶。


  事情很快傳到幾位長老耳中。


  「你說什麼?!」得了人來報,嬴徹大駭,一拍桌子站起。


  前來彙報之人是姒檀,她素來是冷靜的性子,見嬴徹發怒,並未嚇到,只冷靜開口,「一潼坊中每戶人家門口今早都出現一朵雪蓮。」


  姬紓看嬴徹一眼,眼底亦有沉色,「看來,他開始動手了。」


  嬴徹神情恍惚坐下,眸光深沉,未發一言。


  姬紓看向姒檀,「還打聽到了什麼?」


  「除了雪蓮,一潼坊中的大家族都收到了一張紙條,紙條上說……」姒檀略微一頓,接著往下,「紙條上說雪蓮擇主是個騙局,還說……這麼多年各位長老和聖女一直將族人瞞在鼓裡。」


  「豈有此理!」姚扶桑聽罷,氣沖沖開口,瞪著姒檀,睚眥欲裂。


  姬紓沉吟一瞬,看向姒檀吩咐,「姒檀,你先下去吧,有什麼消息再及時來報。」


  「是。」姒檀應了,行禮退下。


  姒檀一走,玄殿中陷入清冷,五人面色皆是難看。


  「姞長老,那黑衣人的身份,可有查出什麼?」須臾,嬴徹抬了頭,看向姞羽。


  「查到一人,似有嫌疑。」


  「何人?」


  「幾位長老可還記得,上上任的聖女大選?」姞羽涼淡目光在眾人面上一掃。


  姜琳琅皺眉,「上上任聖女大選?怎麼?」彼時族中的五大長老,還不是他們。


  「上上任聖女,由姒清嫻當選,可當時,還出了一事。」


  「我記得。」嬴徹沉吟著開口,「有一名候選人質疑大選的結果,當時那事鬧得頗大,為了儘快平息風波,當時的長老治了那人一個擾亂族中秩序的罪,將其流放至了幽冥森林……」


  說到這裡,他突然頓住,似意識到什麼,訝然開口,「你是說,那日的黑衣人,便是當年落選的那人?」


  姞羽點頭,「極有可能。」


  「他是誰?」嬴徹又問。


  「姞崧,姞家長房當年的三公子。」姞羽冷冷開口。


  「姞家的?」嬴徹略有詫異,忽想到什麼,伸手一捶桌面,「這件事,姞家脫不了干係!」


  「怎麼說?」姬紓不解。


  「那日姞蘅之舉,分明同姞崧一樣,是在拖延時間!」嬴徹咬牙切齒,眸中似能噴出火來。


  「你是說……姞家想反?」姬紓亦是吃驚。


  「姞家出過不少聖女聖子人選,卻從無一人當選,他們會心有不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嬴徹冷冷道。


  姚扶桑下意識看向姞羽。


  姞羽眸光冷冷一橫,「姚長老這般看著我作甚,我的家族,與姞蘅家已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遠親。」


  姚扶桑被她嗆回,收了目光訕訕一笑。


  「那我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眼下各大家族都蠢蠢欲動,若是沒辦法先發制人,我們的處境會更艱難。況且,他盜走了仙靈草,如今靈力怕是更上一層樓,若是我們再失了民心,整個扶瀾族,怕是要在我們這一代分崩離析。」姬紓沉聲開口,眸光冷冽。


  「你說得對,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嬴徹重重一點頭。


  「但我們並無證據……」姜琳琅面露憂色。


  「姞崧是姞家人,不管姞家與此事有沒有關係,請姞家家主來問問話,總是占理的。」姚扶桑冷哼一聲。


  「那……族人那邊,關於雪蓮之事如何交代?」


  「我們只需一口咬定這是姞崧放出來的障眼法,再派人秘密將浮屠山中的蓮池清理了,他沒有確鑿證據,必無法服眾。」嬴徹眯著眸子,語聲陰沉。


  「好。」幾人說定,明確分工,各自下去準備不提。


  為了探聽情況,在安排好月牙島的巡邏之後,姬紓回了趟家。


  她這一脈的姬家不算大家,她父母早亡,幼時和姬譽由幾位叔伯輪流撫養長大,只是幾位叔伯對他們並不好,故而甫一成年,二人便離了叔伯家,重新回到他們父母的宅邸住下,自力更生。


  後來,姬譽娶了妘環,離了姬府,如今還在府中住著的,便只有姬夜了。


  得知姬紓回家的消息,姬夜匆匆趕去了姬紓院中。


  「母親。」


  到了院子里,他並不入內,只在房外躬身一禮。


  良久,房中才傳來動靜,抬頭一瞧,姬紓的身影出現在了房門口,素來笑靨如花的臉上有幾分冷淡。


  「你倒是來得快。」姬紓不冷不熱說一句,抬步出了房門。


  「母親難得回一次府,兒子不敢怠慢。」姬夜低垂著頭,彬彬有禮,身上香囊環佩碰撞出叮叮噹噹的細微聲響。


  姬紓看他一眼,眼中閃過嫌惡,「今日島上的動靜,你可聽說了。」


  「是。」姬夜開口,「府前,也收到了一朵雪蓮,母親可要過目?」


  「不必了。」姬紓一拂衣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抬頭看向他,「你去打探打探其他各家的態度,得了消息立刻去聖宮告訴我。」


  「是。」姬夜凝視著她,茶色深瞳中閃爍著溫柔的色澤,並無平日半分輕佻氣質,可姬紓眼底仍有厭惡之色。


  姬夜長長的眼睫一垂,「母親今日在府裡頭用過中飯再走吧?」


  「不必了。」姬紓冷冷道,「我吩咐的事,你儘快去查清楚。」


  姬夜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仍是恭敬應了,「是。」


  「好了。」姬紓起身,「你回去吧,我這沒什麼事了。」


  姬夜低垂著頭,沉默一瞬,終究開了口,「母親,那紙條上寫著的,是真的嗎?」


  姬紓眉頭一擰,冷冷看向他,「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


  「母親既然要讓我打聽消息,就得讓我心中有個底。」


  姬紓冷笑一聲,「怎麼?翅膀硬了,敢威脅起我來了。」


  「兒子不敢。」


  「是不是真的重要嗎?你這般聰明,想必也能猜到吧。」說著,唇角一垮,「我累了,你先回吧。」


  姬夜張了張唇,終究沒有再問什麼,行禮退下。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姬紓眸光一閃,眼底有暗色一閃而過,轉瞬即逝間讓人瞧不真切。


  *

  這日下午,綰府來了位不速之客。


  聽到妘歌來報,宋清歡略顯詫異,沉吟片刻,「請他進來。」


  妘歌應聲退下,不一會,帶了一人過來,正是有幾日未見的姬夜。他今日一襲玫瑰紫錦袍,一如往常的高調張揚。


  宋清歡挑了挑眉,請了姬夜落座,輕笑,「什麼風把姬公子吹來了?」


  「與妘姑娘許久未見,甚是想念,故前來探望一番。」


  宋清歡輕笑一聲,眸光有些冷,「在我面前,姬公子還是收起這套騙小姑娘的把戲吧。」


  她這話說得毫不留情,姬夜卻似並未放在心上,依舊唇角含笑,看著宋清歡的目光中帶著深情。


  「妘姑娘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犀利啊。」姬夜露出一絲受傷的神情。


  「姬公子今日前來,有何貴幹?」宋清歡不想同他啰嗦,直入主題。


  姬夜抿了抿唇角,「今日島上有些騷動,我來看看妘姑娘有沒有事。」


  所謂騷動,自然指的是家家戶戶門口出現的雪蓮一事了。


  「牢姬公子惦記了,我無事。」宋清歡答得言簡意賅。


  姬夜突然身子前傾,一雙茶色深瞳溫柔地注視著宋清歡,眉尖微蹙,越顯受傷,「雖然妘姑娘一直否認,但我能感覺得到,妘姑娘很討厭我。」


  既然他直說出來,宋清歡便也不再否認,「若是姬公子能自重些,我對姬公子的態度,或許不會如此冷淡。」


  姬夜將身子朝椅背上一靠,嘆一口氣,「果然如此么?」


  宋清歡眉頭一擰,勾了勾唇角,「怎麼?姬公子其實很明白?」


  姬夜坐直了身體,凝視著宋清歡,語氣越發溫柔,卻又帶了絲悵惘,「妘姑娘可知,這世上最令人遺憾的事是什麼?」


  「請姬公子賜教。」


  「恨不相逢未嫁時。」姬夜盯著她,突然幽幽吐出幾個字。


  宋清歡握住杯盞的手一僵,眼中浮上意思戾氣。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待她發作,突然聽到頭頂有一聲細微的聲響,宋清歡微驚,手一動,手中的杯蓋朝屋頂飛去,厲聲喝道,「什麼人?!」


  杯盞穿透瓦片飛了出去,屋頂傳來一陣瓦礫的響動,似有人縱身躍下屋頂,門外的妘歌聽到動靜,飛身去追。


  宋清歡沉了臉色,眼中帶著濃重懷疑看向姬夜,抿唇不語。


  姬夜似明白她的懷疑,攤了攤手,一臉坦蕩,「這個時候,我怎會想有人來打擾呢?」


  宋清歡打量的眸光轉了幾轉,方收回,喝一口杯中茶水。


  姬夜開口又道,「方才我說的話,是真心的。」


  「那又如何?」宋清歡反問,對他這沒頭沒腦突如其來的表白,有些反感。


  姬夜嘆一口氣,「罷了,只是今日有感而發,妘姑娘……就當我方才沒有說過那話吧。」


  宋清歡盯了他一瞬,忽然笑開,意味不明,「姬公子方才那話,同多少姑娘說過?」


  「只妘姑娘一人。」


  宋清歡笑,「大概,姬公子遇到的其他姑娘,都羅敷未嫁吧。」


  姬夜落寞地勾了勾唇角,沒有分辨,只低垂了長睫,幽幽開口,「是我唐突了。」頓了頓,又問,「寒帝不在家?」


  「姬公子找他有事?」


  「沒什麼,隨口問問而已。」


  「今日姬公子前來,只是為著閑聊?」宋清歡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


  「不瞞妘姑娘,今日,我是為聖女而來。」


  宋清歡垂眸掩下眼底異色,「姬公子找我母妃何事?」


  「我想問問,今日出現在各家門口的紙條上所言之事,是否屬實。」


  宋清歡臉色微變。


  姬夜如此大膽直白,倒是她沒想到的。


  須臾,唇角微揚,「恐怕姬公子要失望而歸了。我母妃如今已退居聖女之位,族中之事,早已不過問。」頓了頓,意有所指,「姬公子若想知道,為何不去問姬長老?」


  「我能同聖女談談么?」


  「抱歉,母妃靈力盡失,需要休養,暫時不便見客。」


  姬夜沉默,眼中有捉摸不透的流轉的光。


  這時,妘歌從門外匆匆而入。


  「怎麼樣?」宋清歡看向她問。


  妘歌面露懊惱之色,搖搖頭道,「沒有追到。」


  「罷了,你先下去吧。」


  妘歌行禮退下,宋清歡看向姬夜,尚未來得及開口,見姬夜起身,「既如此,我也就不多打擾了,妘姑娘,告辭,多謝今日的款待。」


  宋清歡也不留他,淺淺應了,目送著他離去。


  姬夜出了綰府,走一段路,忽轉身隱入一旁的小巷中,左右一瞧,見四下無人,飛身躍上牆頭,悄無聲息地走了一段,忽又縱身一躍,飛身到了一處房頂。


  他站在房頂上四下眺望一番,將綰府地形盡收眼底,見四下無人,輕巧躍下,很快消失在府中。


  玄影房中。


  流月正在他床邊守著,面上憂心忡忡,眉頭擰成一個結。


  這時,門外有腳步響起,沉星走了進來。


  「流月,你先去吃飯吧,這裡我來守著。」沉星看著她滿臉疲憊的模樣,溫聲勸道。


  流月搖搖頭,懨懨開口,「我沒胃口。」


  「不管怎樣,你好歹也要吃些,否則等明兒玄影好了起來,你倒是累垮了。」


  流月勉強扯了扯唇角,「沉星,我真不餓。」


  沉星無奈,想了想道,「這樣吧,我把飯菜端過來,你好歹吃兩口。」


  「好吧。」流月這才勉強應了。


  不一會兒,沉星便端著飯菜過來了,「我放這裡了,你趁熱吃。」


  「好。」流月點頭應了,目送著沉星離去,轉了目光看向一旁的飯菜,嘆一口氣,終究還是端起了碗筷。


  只是,沒扒拉幾口,突然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尚未明白髮生了什麼,便趴在桌上陷入昏迷。


  很快,敞開的門口出現一人的身影,竟是去而復返的姬夜。


  他看一眼昏迷的流月,很快挪開目光,看向榻上的玄影。


  走近兩步,他伸出手在他鼻下一探。


  還有鼻息,看來只是昏迷,不過……看他的面色……


  姬夜的眸光緩緩下移,落在玄影肩胛骨處那幾根鮮紅的遊絲,不由一驚,茶色的眸子眯了眯。


  沉思片刻,他將手一拂,指尖發出盈盈光亮,很快縱身躍出房內,身影消失於屋頂之上。


  房中,流月朦朦朧朧轉醒,皺了皺眉頭,似乎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好端端的,她怎麼吃著吃著就睡著了?


  狐疑之下,她屋裡屋外都檢查了一遍,並未發現什麼異樣,這才鬆了口氣。


  看來,果然是自己太累了而已。


  伸手將玄影身上的被褥往上拉了拉,流月嘆一口氣,又勉強扒拉了幾口碗中飯菜。


  *

  夜深,一輪滿月高懸。


  紓府中早已熄燈,漆黑一片,只是姬夜房中仍坐著一人,側坐窗旁,看著窗外月色出神。


  一襲白衣的姬夜。


  脫去一身浮華,他的側顏在月光下有幾分俊朗似月中仙。


  身前矮几上有酒一壺,有杯兩盞。


  不一會,「咚咚」,門外敲門聲響起。


  「進來。」姬夜懶懶開口,啜一口杯中酒釀。


  門被人推開,一雙精緻繡鞋踏了進來,來人身形窈窕,長了一對明亮的杏眼,瞳仁烏黑,雖只有三分顏色,但因著這雙眼,但讓她的面容熠熠生輝不少。


  「公子。」女子走到姬夜面前,福身一禮。


  姬夜斜眼一睨,微微揚了揚下巴,「你來了啊,坐吧。」


  女子落座,怯怯看一眼姬夜,復又垂眸,頰畔有紅霞飛起,清皎月色下自有幾分動人韻致。


  「你上次說,浮生殿中的仙靈草失竊了。」不想,姬夜無意與她風花雪月,淡淡開口。


  女子一愣,很快點頭,「是。」


  「可知是何人所為?」


  「幾位長老懷疑是那日的黑衣人。」


  「殿中可有機關?」


  「據說有毒針暗器。」


  姬夜抬手給她斟了杯酒,「你可聽說過七絲絕這種毒藥?」


  女子明澈杏眼中現一縷薄霧,搖頭道,「不曾。」一頓,試探著開口,「公子可要我去查?」


  姬夜勾唇一笑,「不必了,這是上古流傳下來的毒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是。」女子復又垂首。


  「雪蓮的事,幾位長老預備如何應對?」


  「明日長老們會請姞家家主往玄殿一敘。」


  姞家?


  姬夜冷冷一挑唇,想從姞家下手么?看來那日姞蘅之舉,到底還是暴露了幾分呢。


  「我知道了,你陪我喝杯酒吧。」說著,將杯盞往她跟前推了推。


  女子略顯惶恐,「公子好意,只是我還需趕回玄殿當值,不敢飲酒,改日再陪公子暢飲。」


  姬夜輕笑一聲,伸出修長如玉的雙指拿起她面前酒杯,「是了,我倒是忘了。」說著,仰頭一飲而盡,將杯盞一扣,「你回去吧。」


  女子盈盈起身,杏眸中眼波微漾,「那……我就先告辭了,公子有事再吩咐。」


  「好。」姬夜點頭,目光在她眸中一頓,目送著她轉身,身姿裊裊翩然。


  「你小心些。」姬夜忽又開口,柔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阿瓔。」


  女子腳步一頓,眸中有晶瑩一閃,未曾轉頭,只輕應一聲,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姬夜收了嘴角笑意,冷冷抬頭,看著夜幕中那一輪明月,眼底霧氣沉沉。


  *

  此時,幽冥森林,夜色暗沉。


  此處林子,枝葉較別處稀疏,有朗朗月色傾瀉而下,倒驅散了些許林中詭譎氣氛。


  沈初寒見時辰已晚,他們又奔波一整日了,遂看向妘璃,「母妃,不如我們今日就在此處歇下吧,明日再繼續出發如何?」


  離開那片布滿蜘蛛的沼澤地后,他們很幸運地找到了長於樹榦向陽處的火陽花,如此一來,便只剩了銀蛇根要尋。


  「好。」知夜間趕路太過危險,妘璃沒有異議,點頭應下。


  沈初寒找了處略微乾淨之處,收拾了一番,請妘璃過來坐下,很快在面前將火堆升起。


  草草用過乾糧,兩人都已疲憊不堪。


  妘璃施展靈力布下結界,兩人很快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沈初寒被一陣窸窣聲驚醒,他猛地睜眼,凌厲的目光四下掃去。


  打量一番,似並無異常,唯有夜風拂過枝葉草木發出的沙沙聲,彷彿方才只是錯覺。


  沈初寒眯了眯眸子,神情冷冷。


  拿起一旁樹枝將火堆撥弄一番,見火光重燃,遂扔了樹枝,抱臂再度合眼。


  月色朦朧灑下,給林中鍍上一層神秘色澤。夜色愈靜,連風,都停止了流動。


  綠色藤蔓中,忽有一雙拳頭大小的眼猛然睜開,瞳孔中有著神秘的花紋,森涼的目光,落至不遠處火光后沈初寒和妘璃身上。


  打量一會,見兩人沒有動靜,黑夜中,綠葉藤蔓緩緩向兩旁分開,一段滑溜之物從藤蔓后緩緩爬行而出,身體有盆口大小,通體雪白,鱗片泛著冷冷光澤。


  那物行得小心謹慎,爬行一段復又停下,冷冷地注視著沈初寒和妘璃,見無異樣,方繼續前行,忽張開嘴,一段紅色信子「嘶嘶」吐出,恁的滲人。


  竟是一條巨大的白色蟒蛇!


  行了片刻,白色蟒蛇的身子還未從藤蔓后完全出來,竟不知身長几許。


  沈初寒見狀一駭。


  方才他覺出情況不對,只合了眸子假寐,沒想到竟引出一條如此巨大的蟒蛇來!

  雖然有蛇的地方極有可能有銀蛇根,但他們此時已是疲累不堪,若要再戰,難免力怯。


  見蟒蛇沒有停下的跡象,沈初寒只得傳音入密。


  「母妃,醒醒。」


  好在妘璃亦是淺眠,很快蘇醒,尚未睜眼,聽沈初寒又道,「前方有蛇,母妃不要貿然睜眼。」


  妘璃一驚,小心翼翼眯了眸子,不動聲色往前方瞧去。


  見到那吐著紅信的蟒蛇,她心內一涼。


  如此巨大的蟒蛇,怕是比白日里的人面蜘蛛還要難以對付。


  好在沈初寒睡前將驅蛇粉灑在了周圍,那蛇約莫是聞到了味道,再加上面前的火堆,那蛇行了一段,開始躊躇不前。


  「結界怕是撐不了多久。」妘璃咬了咬牙,小心翼翼開口。


  她靈池剛恢復,本就不比從前,再加上白日耗費不少靈力,此時也只是勉強造了個結界出來,權當示警之用,若這蟒蛇硬攻,鐵定支撐不住。


  只是那莽蛇觀察片刻,竟又退回枝蔓之中。


  妘璃舒一口氣,只當它怕了蛇粉和火,沈初寒卻未顯輕鬆,壓低聲音道,「我看,它是在等火熄滅。只要火勢一頹,或者我們試圖離開,它都會立即攻上來。」


  妘璃聞言,皺了眉頭。


  她前幾次入幽冥森林,都不曾進過這麼深的地方。幽冥森林的地形圖,也只是憑著她的記憶,加上曾在古籍上看到的信息繪製而成。


  如今突遇蟒蛇,一時束手無策。


  「我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沈初寒沉沉開口。


  「你有什麼想法?」


  「打蛇打七寸,這蟒蛇雖然巨大,但也一定適用這方法。我們兩人,一頭一尾夾擊,我再趁機刺中它七寸的心臟處,母妃覺得如何?」


  「好。」妘璃沉吟一瞬,很快應下。


  玄影的毒耽擱不得,這蟒蛇如此巨大,蛇洞附近一定生長了不少銀蛇根,只要能將這蟒蛇解決,銀蛇根便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了。


  她偷偷催動靈力,將結界收回。


  那蛇頗具靈性,彷彿察覺到什麼,一雙詭異的眼睛忽又睜開,直直朝沈初寒方向望來。


  趁著這一瞬的功夫,沈初寒一躍而起,拔劍出鞘,銀色劍芒在夜空中劃過,刺得蟒蛇眼眸一眯,再睜眼時,沈初寒的身影已到了它跟前。


  蟒蛇大驚,甩頭朝旁避去,沈初寒的劍雖未刺到它的眼,卻成功地砍到了它皮肉上。


  果不其然,若水劍被震開,砍過的地方卻毫髮無損。


  沈初寒墨瞳一狹。


  不出他所料,這蟒蛇如此粗壯,又是罕見的白色,怕已然成精,比方才那人面蜘蛛更難對付。


  如果不能準確找到蟒蛇的七寸所在,他們很難傷到它。


  蟒蛇雖未被傷到,卻是被沈初寒激怒,仰著頭吐著猩紅的信子,身子飛快朝旁一擺,巨大的蛇尾從洞中甩出,飛速朝沈初寒打來。


  沈初寒早有防備,足尖輕點,跳至一旁的樹上,看準地方,再次砍去。


  與此同時,妘璃催動靈力,禁錮住蟒蛇的尾部,讓它身體動彈不得。只是蟒蛇身體粗壯,力量巨大,很快破開妘璃的禁術,尾巴朝妘璃猛地甩去。


  妘璃趕忙避讓,好在躲閃及時,未被擊中。


  蟒蛇的尾部飛快一甩,這一次,瞄準的是樹上的沈初寒。


  沈初寒跳下樹,蟒蛇蛇尾一掃,將方才他站的那棵樹頃刻間被拍成碎渣。沈初寒瞅准機會,對準他尾部一砍。


  蛇的尾部鱗片不比身體上的堅硬,若水劍削鐵如泥,沈初寒又注入了十分內力,很快在蛇尾砍出道傷口來。


  蟒蛇吃痛,痛苦地擺動著身體。


  許是意識到沈初寒和妘璃不好對付,它嘶嘶兩聲,竟飛快地縮回方才那綠意纏繞的藤蔓中,很快消失,只有地上爬過之處留下濕臭的粘液。


  沈初寒眉梢一擰,眸光落在藤蔓處。


  「那是個山洞?」妘璃快步走到他身邊,訝然開口。


  沈初寒點頭,「怕是這蟒蛇的老巢。」轉頭看一眼妘璃,「進去看看?」


  如此大的蟒蛇,又通體白色,怕是已快修鍊成燭龍。


  不光它的洞穴中極有可能長有銀蛇草,若是能取出它體內蛇膽,那可是極珍貴之物,既叫沈初寒瞧見了此物,就斷沒有空手而返的道理。


  將留在原地的行李整理背好,兩人略作休整,朝方才蟒蛇隱匿之處走去。


  此處被枝葉藤蔓覆蓋得嚴嚴實實,若非方才蟒蛇從此處鑽出,他們是決計想不到裡頭竟還有個山洞。


  用劍鞘撥開藤蔓,果然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沈初寒拿出簡易火把點上,與妘璃一道進了山洞。


  山洞中的空氣帶著黏糊糊的濕氣,還有一股說不出的腐臭味,讓沈初寒忍不住皺了眉頭。


  越往裡走,光線越暗,沈初寒卻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照理來說,這山洞中頗為潮濕,地上也該是濕軟的土才是,可他此時腳下踏著的,是一層細細的軟沙。


  沈初寒放慢了腳步,越發警惕起來。


  山洞很深,不知通往何處,走了一會也沒瞧見那條巨蟒的蹤影,若非他親眼見著那巨蟒鑽入了此處,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俯身用火把一照,看到細沙上偶爾出現的粘液,沈初寒直起身子。


  看來那巨蟒,是逃到山洞深處去了。沈初寒定了心,繼續同妘璃一道往前走。


  走了一會,前頭突然出現岔路,三條。


  他擰了眉頭,頓住。


  妘璃也跟著停下腳步,借著火把的光亮一瞧,伸手一指左邊那邊通道,「那巨蟒從這邊逃了。」


  沈初寒「嗯」一聲,剛要邁步,突然沉了臉色,轉身看向右側那條通道。


  「怎麼了?」妘璃不解。


  沈初寒壓低了聲音,「裡面有人。」


  妘璃一驚,陡然噤聲。


  空洞的山洞中,她果然聽見右側通道里,傳來淺淺的,近乎微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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