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夾竹桃林的秘密
宋清歡一怔,她原以為君熙是要同她說去玉衡島找扶瀾族聖女一事,卻沒想到,她是叫自己照顧阿念。
可……
不對。
宋清歡皺了眉頭,略一思忖,就發現了這其中的蹊蹺。
好端端的,君熙為什麼突然叫自己幫忙照顧阿念?
難道說……還是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君熙並沒有死心?
她抬了頭錯愕望去。
君熙無奈地一笑,語聲中帶著與年紀不符的蒼涼,「阿歡,我還是想試試。」
「去玉衡島?」宋清歡眉頭一揚,咬了咬下唇。
君熙點頭。
「嫂嫂……」宋清歡看著她,一時竟不知該從何說起。她現在腦中也是一團亂麻,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話。
半晌,她長長嘆一口氣,「嫂嫂,這件事,容我想想,等過兩日我再找來你詳談好嗎?有些事,我需要想想怎麼跟你說清楚。」
聽得她話中有話的模樣,君熙也是一怔,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可目光落在宋清歡為難的神情上,還是收住了話頭,點點頭,溫聲應了,「好。」
宋清歡微舒一口氣,笑笑,「謝謝嫂嫂。」
君熙搖頭,「該我謝你才是呢。」目光落在她現出幾分蒼白的唇色上,溫柔道,「這裡頭冷,先出去再說吧。」
宋清歡應了,再看一眼棺槨中的宋暄,跟在君熙身後走出了房間。
這之後,君熙大抵也猜到了宋清歡有什麼苦衷,默契地再沒提此事。在宋府用過晚飯,別過君熙,宋清歡方同沈初寒一道回了寒王府。
回了府里,宋清歡將從雲歌那得到的信給了沈初寒看。
沈初寒看過,神情亦有幾分嚴肅。
「看來我們先前猜的,果然八九不離十。」他沉聲開口。
「阿殊,事已至此,上玉衡島已經是刻不容緩之事。」宋清歡沉吟著看向沈初寒開口。
「可是阿綰,前世,你母妃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將你再帶上玉衡島,我實在不想冒這個險。」沈初寒神情肅穆,眸光認真地看著宋清歡。
對他而言,自己的身體顯然沒有宋清歡的安危來得重要。
「阿殊,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同樣也擔心你啊。你有沒有想過,若你體內的蠱毒再拖下去會如何?現在或許還有治癒的可能,可若一直這樣放任不敢,有一天,蠱毒會不會全面爆發。」
她一頓,垂了眉眼,語聲凝重接著又道,「更何況,我如今的平靜生活不定是母妃付出了多大代價換來的,我不能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還活得如此心安理得。」
沈初寒陷入沉默。
宋清歡這話,他確實沒法再反駁,就算不為了他,為了青璇夫人,宋清歡也不可能不去玉衡島。
他眸光暗沉下來,良久,他嘆一口氣,溫聲開口,「阿綰,再給我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之後,等我處理好臨都的事務,我就同你一起去玉衡島。」
宋清歡抬眸,眼中是訝異之色。
他讓自己給她兩個月時間,也就是說,在這兩個月之內,他會處理好君徹和昭帝的事?
看來,他是決定加速進度了。
宋清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因她之故而打亂了沈初寒的計劃,她雖並不想如此,但眼下看來,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朝沈初寒笑笑,面露歉意,「抱歉阿殊。」
沈初寒搖頭,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阿綰,你永遠不必對我說抱歉。」
宋清歡嘴角弧度擴大些許,想了想又道,「那……阿殊覺得,我是否應同君熙和盤托出?」
沈初寒略微沉吟,「或許可以同她說清楚,畢竟,她若只身前往玉衡島,實在太危險。」
「好。」見沈初寒與自己想的別無二致,宋清歡點頭應承下來。
過了一日。
沈初寒派去調查那日宮宴上君晚情況的人還未來報,君晚卻主動找上了門。
彼時沈初寒剛剛下早朝,正在書房裡向慕白和玄影分派任務,聽得人來報,臉色一冷,涼聲道,「不見。」
前來報告的侍衛有些為難,開口又道,「王爺,雲和帝姬說,她有重要的事情跟您說,是關於前日宮宴上的事,請您務必一定要見她。」
沈初寒看向玄影,「你派人調查她在宮宴上之事可有下文了?」
玄影搖搖頭,目露愧色,「回公子的話,尚未查出什麼端倪。」
沈初寒想了想,看向侍衛,「帶她去前廳。」
侍衛行禮退下。
沈初寒又看向慕白吩咐,「慕白,你去瑤華院同少夫人說一聲,看她來不來。」
慕白應是,也退了下去。
「你方才想說什麼?」沈初寒收回落在慕白背影上的目光,看回玄影道。
玄影有幾分遲疑,「公子,雲和帝姬那裡?」
「無妨,讓她等等。」沈初寒神情冷淡,不以為然,似並未將君晚放在心上。
玄影應一聲,接著方才的話往下說,「公子,你之前叫屬下派人查的昭帝寢殿,已經有了些眉目。」
沈初寒眉頭一挑,「怎麼說?」
「你猜得沒錯,昭帝寢殿中那排書架后,果然有一條暗道。」
「確認了?」
玄影點頭,「確認了。隱衛前兩日宮宴之際,終於找到機會偷偷潛入了昭帝寢殿,打開了書架后的那扇暗門,只是還沒來得及進去,便聽得有人進殿的聲音,只得作罷。匆匆一瞥下看到暗門后是一條深深的階梯,不知通往何處。隱衛現在已經循著那條階梯的大致方向去查了。」
「裡頭可有光亮?」
「兩旁有燭台,但尚未點燃,階梯很深,看不到底。」
「這件事作為目前調查的重點,務必儘快查出那條暗道通向何處。」沈初寒冷聲吩咐。上一世,他從不知曉昭帝寢殿之中還藏了一條暗道,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裡頭隱藏了什麼驚天大秘密,甚至,有可能還同他和阿綰有關,為了保險起見,必須儘快查出真相。
「屬下明白。」玄影抱拳應了。
沈初寒擺擺手,「行了,你先下去吧,有什麼消息再來通知我。」
玄影應了,退出了房間。
他剛一走,慕白便來了,「公子。」
見他只身前來,沈初寒眼波微動,「阿綰沒來?」
慕白道,「殿下說,她不高興應付雲和帝姬,讓您自個去便是。」慕白嘿嘿一笑,將宋清歡同他說的話一五一十複述了一遍。
沈初寒聞言失笑,寵溺道,「罷了,她既不願意來,便隨她去吧。」說著,轉眸看向慕白,「你雖我一起過去吧。」
慕白應了,跟在沈初寒身後往前廳走去。
到了前廳,君晚已經在廳里等著了,聽到腳步聲她回頭望來,見沈初寒只帶了慕白前來,下意識一喜,眉眼間露出顧盼流光,帶上最甜美的笑意迎了上來。
「君晚見過三皇兄。」
自從知道了君晚對自己的齷齪心思,沈初寒對她是越發不待見了,冷冷瞥她一眼,聲音沒有半分波動,「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見沈初寒連寒暄都省了,君晚面上笑意一僵,小心翼翼覷他一眼,囁嚅著開口道,「三皇兄,上次之事……」
話音未落,便被沈初寒冷冷打斷,「你若是來道歉的,便不必了,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蕭濯那邊,你也別再打他主意。」
身後的慕白聞言微驚。
雲和帝姬與蕭濯?這又是哪門子的事?
詫異地抬眸,不動聲色看向君晚,只見她臉色白了白,咬了咬下唇,顯出幾分弱質纖纖的楚楚可憐來。
「三皇兄……」
她怯怯開口,聲音中帶了柔軟的哭腔。
沈初寒實在不耐她成日里裝出這幅矯揉造作的模樣,看也不看她,走到上首的座位上徑直坐下,冷冷地瞥一眼她,「說吧,今日來找我,有何事?」
見他這幅模樣,君晚心知現在同他打感情牌並沒有什麼用,不甘心地咽下心中複雜的情緒,收了語氣中的哭腔,「三皇兄,君晚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要告知三皇兄。」
「何事?」沈初寒依舊神情冷冷。
君晚瞥一眼身後的慕白,神情有些猶疑,似乎在顧慮他一般。
慕白訕訕一笑,腳下卻不動。
他的主子是公子和少夫人,除了公子和少夫人,其他人的話,他一概不聽。
沈初寒眸光冷冷一掃,「你直說便是。」語氣中已有了不耐。
君晚見他這樣的態度,早已滿肚子的委屈,可偏生絲毫不能表現出來。深吸一口氣,臉上笑容淡了淡,露出幾分凝重來,「皇兄,昨日宮宴上,我發現了一個驚天秘聞。」
沈初寒神情冷然,神情清冷,涼薄開口道,「所以這就是你昨天久去未歸的原因?」
君晚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眼中一抹狂喜。
三皇兄知道自己昨日半途離開后便未回錦榮殿了,這是不是說明,他其實還是很關注自己的?!否則,如何能知道自己的行蹤?
正沉浸在歡喜之中,聽得沈初寒冷淡的語氣在耳邊響起,「接著說。」
君晚神情一凜,忙收回心思,將她昨日離開宮宴后發生的事告知了沈初寒,從她是如何跟蹤薛彥辰到冷宮附近,又是如何聽到他與人做苟且之事,再到發現那人便是昭儀阮思思,最後到她是如何藏入夾竹桃林中藏過一劫。
一邊說,一邊拿眼覷著沈初寒的神情。
見沈初寒神情一直淡淡,心中難免惴惴。她原本拿了這事過來,是來邀功的,可沈初寒半天不表態,她說著說著,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更何況,身為一國帝姬,不僅干這種跟蹤人的事,還全程聽完了那熱辣勁爆的過程,仔細想想,確有些不妥。君晚最是在意沈初寒的想法,見他神色不明,心中難免打起了小鼓。
萬一,三皇兄因此而認為自己是不知羞恥的人呢?
這般一想,臉色頓時有些掛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覷一眼沈初寒,斟酌著開口解釋,「三皇兄,當時周圍無人,我怕我貿然離開會打草驚蛇,這才……這才……」說到後面,已是羞得滿面臊紅。
卻不想,沈初寒看也未看他,依舊是冷得如冰霜凝結的神情,伸手拿起桌上杯盞,不緊不慢喝一口,方抬眼看向君晚,眉梢眼角似覆了一層寒霜。
「你跟我說這些,卻是為何?」
君晚一怔,臉色漲得通紅,半晌才憋出話來,「三皇兄,我知道最近二皇兄處處針對於你,他已與皇后聯合,我……我是擔心三皇兄會吃虧。薛彥辰是薛氏嫡長子,如果這件事捅了出來,父皇一定會震怒,皇后和薛家必會受到牽連,我……」
明明來之前已經想好的措辭,在沈初寒冰冷眸光的注視下卻越來越心虛,說到後面,實在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她不知沈初寒是什麼態度,心中難免惴惴,見他仍不開口,只得換了話題,「還有一事,我藏身的那片夾竹桃林,實在……實在有些古怪,我入林之後,竟然走了許久都走不出來,彷彿那桃林被人施了陣法一般。正慌亂之際,忽然被人打暈,等我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已經回了寢宮。」
聽到這裡,沈初寒的眉頭總算動了動。
君晚一直注意著沈初寒的神色變化,見他終於有了反應,不由舒一口氣,「三皇兄,我覺得此事實在古怪,可宮中又沒有信得過之人,這才貿然來了寒王府,還請三皇兄不要見怪,三皇嫂那邊,也請皇兄幫忙解釋清楚。」
「我知道了。」沈初寒終於再次開口,卻仍只有冷冷的四個字。
語氣一頓,盯著君晚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戾氣,「雲和,你是個聰明人,什麼心思該有,什麼心思不該有,你應該很清楚,我不希望你日後再做一些不合規矩的事。」
君晚心中一咯噔。
沈初寒這話,明面上聽著是在說她不該跟蹤薛彥辰一事,可……君晚卻總覺得他話中有話,難道……她猛地一抬眼,驚恐地看向沈初寒,似乎想從他面上找到一絲蛛絲馬跡,可映入眼帘的,依舊是那般冷得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神,冷冽得彷彿能看透人心。
難道……他發現了自己的心思?還是說,宋清歡同他說了什麼?
君晚越發心虛起來,不敢再看,慌張垂了頭。
「今日你便先回去吧。」既已知曉她的來意,沈初寒不欲與她再多說,出言送客,「慕白,送雲和帝姬出府。」
慕白應一聲,走到君晚面前,「雲和帝姬,請吧。」
君晚有些不甘地咬了咬下唇,然而,沈初寒面前,她自不敢造次,也不敢再說什麼,吶吶應一聲,朝沈初寒一禮,「三皇兄,那……君晚便先走了。」
「嗯。」
君晚失望地轉身,跟隨慕白走出了正廳。
沈初寒未做停留,他們走後,也出了正廳,大踏步朝瑤華院走去。
到房間時,宋清歡正躺在榻上看著醫術,見他進來,撩眼望來,似笑非笑,「打發走了?」
沈初寒應一聲,走到她身側坐了下來。
宋清歡將書往軟榻上一扣,清泠目色看向他,笑意未減,語聲懶懶,「她又來做什麼?」
「她主動來交代她昨日宮宴上做什麼去了。」沈初寒溫聲軟語,一改方才面對君晚的冰冷,眼角微彎,有暖意泄出。
宋清歡抿唇輕笑,神態懶憊,帶了譏諷之意,「她可真巴不得天天往這裡跑啊。」
沈初寒跟著冷哼一聲,眼底有重重煞氣一閃而過,「本想著她若識趣一些,我可以看在母妃的份上,不對她出手。現在看來,她還是太不安分了。」
宋清歡饒有興緻地一挑眉,「你想做什麼?」
沈初寒卻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阿綰可知,她昨日為何中途離開,再未回錦榮殿?」
宋清歡扯了扯唇角,「為何?」
沈初寒便把方才君晚同他說的話向宋清歡複述了一遍。
聽著聽著,宋清歡嘴角笑意淡去,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沈初寒話音落,她皺著眉頭開了口,「薛彥辰和阮思思?」
沈初寒點頭,「不過……我在意的,不是這一點。」
宋清歡面露不解之色,「那是……?」
沈初寒神情冷然,眸色愈發清寒,「我在意的,是她口中那片古怪的夾竹桃林。」
「有何不妥?」
「我覺得,那片夾竹桃林,或許與魯班大師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