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身份證實(二更)
昭帝心思轉了幾個彎,眼底有戾氣纏繞,眉頭狠狠皺成一團。
如果此事是君徹指使,他的目的自然是將君殊拉下馬,從而鞏固自己的地位,卻沒想到被君殊看出了端倪,無奈之下,只能讓那小內侍當替罪羊。
如果此事是君殊指使的話……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昭帝沉沉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一眼立在一旁的沈初寒。
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涼薄清冷的神情,見他望來,微一頷首,沉聲道,「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昭帝皺了皺眉。
似乎,君殊就是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不過想想也知道,年級輕輕便能坐上涼國丞相的位子,一定不是什麼等閑之輩,方才那樣的冷靜,也不過是篤定自己的真實身份罷了?
想到這裡,昭帝眉眼一動。
是了,只要再來一次滴血驗親,一切就都能水落石出了!
如果君殊當真是自己的骨肉,那麼,方才的一切,想來就是君徹的指使,為的,就是敗壞君殊的名聲,讓他從此在昭國無法立足,也好讓自己徹底厭棄了他。
如果君殊不是自己的親生子,那麼,那碗被動了手腳的水也好,在他面前以死抵罪的內侍也好,都只是幌子,目的就是為了將焦點引到君徹身上,從而模糊他不是自己親生骨肉的事實!
這麼一想,眸光愈發寒厲。
不管是哪種可能,他這兩個兒子,還真真不是什麼普通角色。
眉眼微沉,看向身邊的鐵甲衛,「你們先退下吧,把屍體拖出去!」
「是。」見昭帝這裡沒什麼危險,領頭的鐵甲衛應一聲,指揮人抬起五兒的屍體朝外走去。
「匕首留下。」昭帝看一眼鐵甲衛手中的匕首。
鐵甲衛一愣,將入了鞘的匕首恭恭敬敬交還給了昭帝。
君徹瞳孔微狹。
父皇要回匕首是為了做什麼?
他握了握拳頭,心底的不安感更甚。
這時,昭帝掃一眼眾人,再次開口,「既然方才那碗水被人動了手腳,那麼,方才滴血驗親的結果便算不得數。」
一頓,看向王喜,「你再去端碗水來,你親自去,打井裡的水。」直接從井裡打上來的水,又是王喜親自經手,就算再有人想動手腳也找不到機會了。
王喜躬身應了,匆匆出了大殿。
聽到昭帝要再次滴血驗親,原本沉寂下來的群臣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眾人都覺得當前的形勢有些撲朔迷離。
那碗水被動了手腳,究竟是何人指使?
昭帝如今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大多數人都覺得剛剛那一出是君徹的手筆,目的就是為了不讓君殊上位。但也有少數人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總覺得一旁的沈初寒在這件事中也脫不了干係。
心思各異間,前去打水的王喜回來了。
眾臣朝旁退去,給他讓出一條路來,眼睛死死盯住他手中那碗清水。
王喜也走得有幾分小心翼翼,一時間覺得自己手中那碗水重逾千斤,生怕一不小心又發生什麼突髮狀況。
總算是小心謹慎地走到了昭帝面前。
「皇上。」他捧著碗,朝昭帝行了個禮。
「不用多禮了。」
昭帝從龍椅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將匕首拔出,再次果斷地在小指頭上割了道口子出來,然後伸手一擠,有血滴落入水中散開。
他抬了眸,將匕首遞給沈初寒,沒有說話。一旁的太醫忙上前,替他包紮好了傷口。
沈初寒接過,也二話不說,又在手指上割了道口子出來。
「噠」的一聲,有一滴血從傷口處落下,滴落水中。
耳邊的呼吸聲頓時輕緩了許多,無數雙眼睛盯著那落入水中的兩滴血,大氣也不敢出。
血滴落入水中后很快散開,慢慢朝先前昭帝的血擴散,很快便融合在一起!
昭帝和沈初寒的血,果然相融了!
兩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的剎那,周圍人都是呼吸一沉,神情各異地盯著水中已經分不出區別的血絲。
君徹瞳孔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怎麼可能?君殊竟當真是父皇之子?
他眼前一黑,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昭帝也是驚詫不已,死死盯著王喜手中的那一碗水。
說實話,在這之前,他對沈初寒的身份越發懷疑起來。當年蕭菱伊的解釋他雖勉強接受了,但心底總有個疙瘩在那裡。
而且,沈初寒此番回來,一看便來者不善。先前之所以會承認他的身份,不過是為了制衡君徹日益膨脹的野心,可這幾日觀察下來,他卻覺得,論能力論謀略,君徹還遠遠不如他。
心底不由生出懊惱之意。
別到最後雖然將君徹打壓了下去,卻給自己引來一個更強勁的對手。
因為目前看來,雖不知他此時回來的目的如何,但他對自己並沒有多少好感,最後會不會對自己的地位產生威脅,還真不好說。
這麼一想,心中難免對沈初寒存了警惕。
如果君殊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就有了足夠的理由對付他,這樣一來,既能趁機削弱君徹的勢力,也能將君殊徹底排除在昭國權利範圍之內。
可沒有想到——
君殊竟當真是自己的兒子!
眼底情緒風雲變幻,一時神態沉沉沒有開口。
沈初寒掃一眼昭帝,眼中一抹譏誚劃過。
昭帝的心思他自然明白,只是眼下他顯然已騎虎難下,除了承認自己的身份,別無其他選擇。
也不開口催促,只沉靜地立在一旁。
看在底下眾臣眼中,竟對沈初寒莫名生出了幾分敬畏之情。如此喜怒不形於色的性子,實在是為君者的最佳人選。
那些尚未選擇站隊的人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只要證實了君殊的身份沒有問題,後期他絕對會是君徹爭奪太子之位的強勁對手,而且,勝算比君徹要大得多。
「皇上。」見昭帝久久沒有反應,底下又開始議論紛紛起來,王喜想了想,還是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昭帝驀然回神,收起眼中複雜的情緒,嘴角掛上一抹欣慰的笑意,撫掌嘆道,「朕就知道!」
說著,示意王喜將碗捧下去給群臣看看證據。
王喜兜了一圈,又走了上來,在昭帝身邊候立著。
昭帝看向沈初寒,上前兩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帶欣慰又道了一句,「朕就知道!」說著,語氣愈發鄭重而喜悅起來,「殊兒,歡迎回來!」
昭帝這話一出,就算是給沈初寒的身份之爭徹底蓋棺定論了,沈初寒他,的確就是當年前往涼國為質的昭國三皇子,君殊。
眾臣跪地高呼,「恭喜皇上,恭喜三皇子。」
「眾愛卿都平身吧。」昭帝雖心中情緒翻湧,面上倒是裝出了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嘴角掛著笑意,似乎心情頗好。
「謝謝父皇。」沈初寒一禮。
昭帝便又看向君徹。
君徹臉上的猙獰和不甘還未來得及收回,見昭帝猝不及防看來,只得慌慌張張扯出一抹違心的笑意。
「徹兒。」昭帝的臉色沉了沉,「前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瀚兒去世,熙兒……朕原本以為就只剩下你一人能替朕分憂了,不過現在好了,殊兒既已回來,以後你二人務必攜手共進,共同輔佐朕才是!」
「是,父皇。」君徹聽出了他話中的警告之意,不管多說,老老實實應下。
沈初寒也跟著附和。
昭帝長舒一口氣。
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了別的選擇。君殊的確是個人才,端看怎麼用罷了。若是用得好了,一定會讓昭國更加強大起來。眼下,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剛想說兩句場面話便宣布退朝,底下卻有人突然開口。
「皇上,方才那水被人動了手腳之事,是否應該徹查?」
昭帝臉一沉,朝說話之人望去。
沈初寒心中一哂,也慢悠悠轉了目光。
昭帝明顯覺得一開始那出大戲是君徹策劃的,之所以提都未提,不過是因為如今自己身份已定,若再打壓君徹,等自己成了氣候,便無人能壓製得住自己了,所以有意玩了手帝王權術,為的就是讓兩方互相制衡。
他息事寧人的態度已這般明顯,卻還有人如此「不識趣」,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這般大膽。
有人脫列而出,朝上首的昭帝一禮,不卑不亢站於殿中。
沈初寒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昭國大臣他早已認了個全。此時站出來的人,乃戶部尚書舒德義,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德妃娘娘舒玥的兄長,已過世的四皇子君瀚的親舅舅。
當初君瀚在知返林中身亡,因入林前便簽訂了生死狀,所以昭帝並沒有徹查,此事便這麼草草結了案。
然而德妃和整個舒家都清楚得很,殺死君瀚的人,除了君徹,沒有旁人。
只是,君徹如今羽翼漸豐,又漸漸有與皇后合作的趨勢,再加上昭國已是子嗣稀薄,根本無人能與其正面抗衡,所以德妃和舒家想盡辦法,也動搖不了其根本。
沒想到這個時候,君殊回來了。
當年蕭貴妃寵冠後宮,德妃與她自是不合,但如今蕭貴妃已死,只要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曾經的敵人也能成為朋友,而這一次,便是舒家向沈初寒示好的時機。
見說話的人是舒德義,昭帝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在君瀚之事上虧欠了舒家,但舒德義在朝堂之上這般公然與自己唱反調,還是讓他生出了不滿之情。
心思一沉,緩緩開口道,「舒愛卿說得對,此事,朕一定會命人查個水落石出,也給殊兒一個交代。」
「多謝父皇。」沈初寒淡淡道謝。
昭帝點點頭,掃一眼眾人,目光落在一人身上。
「婁愛卿。」
「臣在。」應聲出列的,是刑部尚書婁博。
昭帝有心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為一旦此事牽扯出君徹來,君徹在與君殊的鬥爭中一開始便會落了下風,他想看到的是雙方互相牽制,而非一方強過另一方,所以不管怎樣,在這件事上,他雖不喜君徹的做法,但還是會想辦法保下他。
「此事,朕就交給你去查辦,務必要儘快查個水落石出!」
「臣遵旨。」婁博應了。
君徹暗中舒一口氣。
刑部尚書婁博是他的人,只要後續他好好配合,這件事還是能圓過去的。
舒德義的臉色沉了沉。
皇上此舉,分明是在包庇二皇子。可是這話他自然不能說出來,若再多說,皇上的耐心有限,下一個要開刀的,怕就是舒家了。
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以三皇子的聰慧,大概也能察覺到什麼。下一步要同他接觸,應該就容易些許了。
只要他們兩方聯手,就不信干不掉君徹!
這麼一想,暫且按捺住了心底的不甘,一低頭,退回了群臣的隊伍之中。
「好了,諸位愛卿沒有其他事的話,便就此退朝吧。」一頓,看向沈初寒,「殊兒,你隨朕來。」
「退朝——」王喜上前兩步,宣布退朝。
群臣謝恩,三三兩兩出了大殿。君徹眸色狠厲地看一眼沈初寒,拖著略顯不便的腿腳,也恨恨出了殿。
至此,涼國丞相沈初寒正式退出了歷史舞台,再次出現在世人眼中的,便只有昭國三皇子君殊了。
而這一變化,很快又將在雲傾大陸上掀起新一輪的腥風血雨。
------題外話------
從下一章開始,小寒寒的名字夭夭就會直接寫作君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