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夜半訪客(二更)
沈初寒眸光微凜,飛快伸手一撈,將宋清歡帶入懷中,急急低頭看向她,「阿綰,你沒事吧?」
宋清歡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朝沈初寒揚唇一笑,示意自己無礙。
沈初寒這才放下心,沉了目色看向車外,語聲涼淡,「慕白,怎麼回事?」
「公子,有個小孩子突然從人群中沖了出來,您和殿下沒事吧?」慕白語氣亦有幾分無奈,趕忙開口。
沈初寒眉頭微皺,氣息沉了沉,剛要開口,懷中的宋清歡卻一把推開他,彎腰乾嘔起來。
「阿綰,你怎麼了?」
沈初寒一驚,趕緊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一面又端了茶盞過來遞到宋清歡唇邊,「來,先喝口水緩一緩。」
宋清歡乾嘔了一陣,伸手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暖和的茶水下肚,方覺肚裡翻江倒海的感覺消停了些許。
她將茶盞遞迴去,直了身子,勉力笑笑,「我沒事,只是胃裡突然有些不舒服。」
「公子,怎麼了?」車外,慕白焦急的聲音再度傳來。
「沒什麼。」沈初寒沉沉應了,挑簾望了出去,「什麼情況?」
帘子一掀開,沈初寒耀目光華的容顏出現在眾人眼前,空氣彷彿瞬間被點亮。人群中再次爆發出一陣騷動,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沈初寒,眼中滿是驚艷之色。
比起沈初寒在四國間智多近乎妖的名聲,盛京的百姓更津津樂道的,顯然是沈初寒艷絕無匹的容顏。
只是,沈相併不喜人談論自己的容貌,也甚少出現在公眾面前。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這個一窺真容的機會,眾人自是激動萬分,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沈初寒如水墨丹青的容顏覆上一層陰影,眼中只有無盡的寒涼。他神情冰冷,根本沒將眾人的反應放在眼裡,只盯著馬車前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孩,眉眼微眯。
小孩不過三四歲,身上穿著甚是樸實,手裡抓了一個灰不溜秋的布球,被一個婦人緊緊抱在懷中,滿臉害怕與不安。
見沈初寒從車中出來,婦人愣了一愣,方回了神,忙拉著小孩跪下,朝他不住磕著頭,「求沈相大人開恩,沈相大人開恩。」
瞧眼前這情形,沈初寒大概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約莫是那小孩手中的布球滾了出來,小孩急急跑出來追,正好跑到了他們馬車前面,慕白怕撞上他,所以才緊急勒住了馬。
他掃一眼那婦人,見她滿臉局促和害怕,抓住小孩的手粗糙開裂,心知只是一個普通婦人。他一舒緊蹙的眉頭,涼淡看一眼慕白。
慕白會意,躍下車轅,上前將婦人扶起,柔聲開口道,「大娘,你快起來吧,沒事的,我家公子不怪您。」
說著,攙扶著她和那小孩子到了路邊,又安慰了幾句,方坐上車轅,重新揚鞭啟程。
修長好看的手從車簾上落下,沈初寒清俊的退回車廂。簾櫳一落,隔絕了眾人痴痴的目光,一陣失望的抱怨聲從人群中傳出。
方才那耀眼的光芒彷彿陡然一滅,車隊緩緩朝前駛去,將百姓傾羨的目光嘈雜的議論聲一一拋至車后。駛過這段繁華的大街,耳邊總算清靜了些許。
對於車外的騷動沈初寒置若罔聞,只擔憂地看著宋清歡略顯蒼白的臉色,輕啟薄唇,「阿綰,你當真沒事嗎?」
宋清歡抿唇一笑,「只是方才顛得狠了些,你不用擔心。」
見她再無其他反應,沈初寒這才略略放了心。
沒行多久,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成文館到了。
後頭的沉星流月趕了上來,挑起車簾將宋清歡迎下車,流月看向她急急道,「殿下,方才出什麼事了?您和沈相還好吧?」
「沒什麼,出了個小意外而已。」
前頭引路的涼國官員忙上前,「舞陽帝姬,這幾日,就委屈帝姬下榻在成文館了,裡頭房間已經收拾好,請帝姬隨下官進去。」
宋清歡應一聲,示意他稍等片刻。
「那……我便先進去了。」她看向沈初寒,眨了眨眼輕笑。
「好。」沈初寒點一點頭,神情溫潤,看在那隨行的官員眼裡,眼睛漸漸瞪大起來。
沈初寒涼淡瞥他一眼,隨行官員一激靈,慌忙垂下了頭不敢再看。
「好好休息,明日再見。」沈初寒溫聲又叮囑了一句。
宋清歡點頭應了,示意官員前頭帶路,帶著流月沉星一道進了成文館。
沈初寒看一眼玄影,示意他也跟了上去。
成文館佔地頗廣,亭台樓閣,花草樹木,應有盡有,布置得頗為大氣恢弘,倒與涼國給人留下的印象,頗為一致。
隨行官員引著宋清歡到了一處院落,停住步伐,「這便是帝姬下榻之處了,帝姬若有什麼吩咐,儘管吩咐成文館中的侍女便是。」
「有勞了。」宋清歡微微頷首,目送他離開,同流月沉星一道進了院子。
宋清歡的房間早已有人收拾妥當,流月和沉星四處打量一番,見沒有什麼異常,便請了宋清歡進來。
宋清歡環顧一下舒適典雅的房間,不由鬆一口氣。奔波一路,總算可以好好歇息歇息。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泡個熱水澡,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什麼也不做。
沉星慣知她的心意,看向她問道,「殿下可要先沐個浴?」
「好。」
沉星抿唇笑笑,吩咐人下去安排不提。
沐浴過,在榻上閉目眼神了一會,再醒來時,已進黃昏,艷麗的晚霞照亮了大半邊天空,瑰麗多彩,同在聿國看到的似乎並沒有什麼兩樣。
她喚了流月進來。
「殿下醒了。」流月進來,笑吟吟道。
宋清歡點頭,「什麼時辰了?」
「酉時了,殿下可要傳飯?」
宋清歡將眸光投向窗外,淡淡點頭,「也好。」
流月和沉星的動作向來麻利,更何況,如今成文館中只住了她一人,廚房的動作亦是迅速,很快便做好了飯菜上來。
宋清歡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菜肴,精緻誘人,似乎……瞧著,倒像是聿國的菜肴。
她狐疑看向流月。
流月亦是不解,蹙了蹙眉,「奴婢去問問玄影。」說著,轉身便走。
宋清歡欲喚住她,她卻已走出了房間。宋清歡搖搖頭,失笑,拿起了碗筷。
這確實是聿國菜肴,而且,都是她喜歡吃的。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的手筆,勾了勾唇,嘴角一抹淺淡笑意浮上。
沉星看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宋清歡目光一一掃去,落在那道白玉魚頭湯上,豆腐滑嫩,魚肉鮮美,乳白湯汁上飄著翠縷蔥葉,看著便讓人食指大動。
沉星順著她目光瞧去,「殿下可要喝這湯?」
宋清歡點頭,「好。」
她雖然有些餓了,但許是車馬勞頓,胃口並不大好。這鮮魚湯是她素來喜歡喝的,先喝一碗開開胃也好。
沉星拿起一隻青瓷晚,盛了大半碗,剛要遞給宋清歡,流月風風火火闖了進來,「殿下,是沈相安排的!」
說著,已急急行到了宋清歡跟前,笑意瑩然道,「殿下,玄影說,沈相怕您吃不慣涼國的飯菜,所以特意將成文館里的廚子給喚了。」
宋清歡和沉星只淡笑不語。
涼國為草原荒漠地形,唯有南部極小一部分地區臨海,因此平日飲食,多以牛羊入菜,且烹制手法極為簡單粗暴,並不如聿菜精細,上一世,宋清歡便因此而消瘦不少。沒想到,沈初寒竟果然記在了心裡。
流月看著她倆的反應,先是一怔,忽的恍然,「殿下,你們早知道了是不是?」
宋清歡笑笑,伸手接過了沉星遞來的魚湯。
她拿起白瓷勺子,輕輕攪了攪,舀起一勺剛要往唇邊送,鼻端卻突然聞到湯中魚的腥味,不知為何,胃裡又出現馬車中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酸水上涌,將碗「啪」的一放,朝下一旁嘔吐起來。
流月和沉星嚇壞了,忙上前替她順氣,「殿下,您怎麼了?可要叫太醫?」
宋清歡乾嘔了幾下,抬頭看一眼沉星,「替我倒杯水來。」
熱茶下毒,宋清歡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殿下,您真的沒事嗎?」沉星擔憂地看著她,眉眼間滿是急色。
「沒事。」宋清歡擦了擦嘴,看向被她推到一旁的魚湯,眸光微閃,「應該是太累了吧。這麼一大桌子精美菜肴擺在我面前,我卻半點胃口都沒有。」
她長長吐一口氣,「罷了,都撤下去吧。」
流月吃驚道,「殿下不吃晚飯了?」
「我沒有胃口,想早點上榻歇息。」宋清歡離開飯桌,拿起茶盞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那……奴婢叫廚房給殿下熬點小米粥吧。」見她神色不大好,沉星沒有多勸,善解人意道。
「也好。」宋清歡應了。
用了一碗小米粥,稍稍走動一會消了食,宋清歡便早早上了榻。雖則如此,卻並沒有什麼睡意,靠在引枕上,隨意翻看著帶來涼國的書。
她現在手裡這本,是她特意叫流月幫她搜集到,關於涼國風土人情的書。
涼國對她而言,說熟悉不熟悉,說陌生卻也不陌生。
她不知道還要在盛京生活多久,所以,先做好準備也是必要的。
夜色深濃。
灰濛濛的天空,黯淡無星,連一輪彎月也隱入了雲中,越發顯得四下黑黝黝的一片寂靜。
宋清歡房中的燈還亮著,燭火微閃,在牆上投下明滅的陰影。
不知看了多久,宋清歡終於覺得有些累了,放下書本伸了個懶腰,朝窗外望去。窗外一片漆黑,恍若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到。
她將書本放到一旁高几上,剛要熄滅燭火,忽然瞧見窗戶還開了一條縫。那是她讓沉星刻意留出的縫隙,好保持房內的空氣流通。
掀開被褥下了榻,趿著鞋走到窗旁,伸手去關窗戶。
突然,她瞧見黑夜中似有銀光一閃,不由神情一凜,關窗戶的手也頓住。她屏住呼吸,走到榻旁取了天蠶軟鞭握在手中,然後悄悄將窗戶縫推大了些,透過縫隙,一眨不眨地盯著窗外的情形。
這時,一陣風過,吹得院中樹木的枝葉沙沙作響,宋清歡神經越發崩緊,眸色森冷,鷹隼般朝某處射去,眼底一抹流光閃過。
她轉頭在房中一掃,落在書桌上的筆架上。
上前取了支狼毫,重新走到窗前,盯著某處看了一瞬,手一揚,手中狼毫如離弦的箭般朝院中某棵樹上射去。
枝葉的窸窣聲越發大了起來。
宋清歡凝神屏氣,死死盯住那一處。
忽然聽得一聲細微的「哎喲」聲響起,緊接著,一個黑色重物從樹上墜了下來,「砰」的一聲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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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們絕對猜不到樹上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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