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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我的人,豈容他人覬覦?

  玄影眸色一暗,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沉了臉色,急急走到方才尹卿容倚著睡覺的樹前,四下查看,希望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宋清歡正待上前一同查看,忽見遠遠走來一人,手中還拿了個褡褳,神情歡快,正是慕白。


  慕白此時一抬眼也見到了她,唇邊笑意加深,快走兩步上前,將褡褳打開,露出裡頭成色飽滿的漿果。他伸手遞過來,笑言,「殿下,新摘的果子,您可要嘗嘗?」


  豈料,話音未落,聽得宋清歡凝肅的語聲響起,「尹卿容不見了。」


  慕白一怔,狐疑地朝尹卿容方才睡覺處望去,「怎麼可能,屬下方才還……」話未說完,便堵在了喉中。


  這是怎麼回事?


  他眉頭一皺,將褡褳收起,也隨宋清歡急急趕了過去。


  宋清歡凝眸細細打量著面前的一切。


  樹上和地上沒有任何拖曳或打鬥的痕迹,說明尹卿容是自動離開的。可什麼情況下,她會自願跟人離開呢?


  正沉思之際,聽到一道寒涼聲音響起,「怎麼了?」


  回頭一瞧,見沈初寒已醒,眉頭微蹙,淡淡凝視著他們。


  「尹卿容不見了。」宋清歡語氣沉沉。


  沈初寒眸色一寒,語氣凝重幾分,「怎麼回事?」


  「我早上起來便不見了她的人影。」宋清歡道。


  沈初寒看向慕白和玄影,「你們也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麼?」


  慕白和玄影面露愧意。


  「屬下去了林中摘漿果,去時長帝姬還在的。」慕白垂首。


  「屬下在那邊站崗,也沒注意到長帝姬是何時不見的,但屬下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玄影介面。


  沈初寒沉吟一瞬,亦目色沉沉,四下仔細審視一番。


  「看樣子,不像是被人擄走。」須臾,他開了口。


  「嗯。」宋清歡若有所思地應聲,「既不是被人擄走的,難道……是自己走的?」


  她眉頭微蹙,腦中隱隱地生了幾分猜想,卻也不敢斷言,略一沉吟,「不如,我們先分開四處找找看,許是她自己走到何處了也說不定。」


  此處馬匹並沒有少,若尹卿容是自己走的,就必然走不遠。


  「好。」沈初寒將人手集中,兩兩一組,留一個人在此看馬,玄影同流月,慕白帶了其他侍衛,他則與宋清歡一道,四下分散開來尋找尹卿容的下落。


  若是找到了,放信號彈示意,然後再回此處匯合。


  眾人四下散開。


  沈初寒同宋清歡往西北面找去,步履並不快,一面走,一面觀察著地上的線索。


  「阿殊昨兒怎的忽然想起扮成玄影?」宋清歡面色並不顯焦急,仿若與沈初寒在閑庭信步一般。


  沈初寒看向她,「阿綰,因我之故,你樹敵不少,我不放心你的安危。」


  想到昨日蘇嬈竟敢給宋清歡下春風露,他就恨不得手刃蘇嬈。若是當時他不在,阿嬈會經歷怎樣的痛苦,他不敢想。


  那日,即便蘇鏡辭在場,他也是想結果了蘇嬈性命的,只是宋清歡制止了他,這才暫且作罷。


  宋清歡制止他的原因也很簡單,她不想他的身份暴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對付蘇嬈這種人,讓她如此輕而易舉的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她還想留著她的命日後好好折磨呢!

  宋清歡笑笑,知道自己哪怕已能獨當一面,在沈初寒心底,也永遠只是個開心了會笑不開心了會哭的小女生。


  心底被溫暖的情緒填滿,全身都覺得暖烘烘的。


  「若是尹卿容當真不見了,你該如何?」她微微側了頭望去,似笑非笑。


  沈初寒溫和睨她一眼,「若是找不見,便找不見罷。阿綰,你知道我,他人的死活,我一點也不關心。」


  明明是溫柔的眼神,說出來的話卻是冷若冰霜。


  宋清歡分明知道沈初寒的心思,可此時聽他親口說出,心底還是忍不住泛起甜蜜蜜的泡泡。


  她內心的獨佔欲,同沈初寒一樣,是越來越強了,竟再不想其他女人染指沈初寒分毫,就算想想也不行。


  斜飛了眼角睨沈初寒一眼,嘴角噙一抹明朗笑意。


  有的時候,她就是愛死了沈初寒這種對其他人事漠不關心唯獨對自己熱情似火的性子。


  不過——


  心中雖這般想,尹卿容的下落自然還是要找到的。


  這時,隱約聽得耳邊有流水聲傳來。


  眉梢微動,宋清歡看向沈初寒,「阿殊,這附近,可有溪水?」昨兒經過此處時,她隱約也聞得水聲潺潺,只當是並未注意。


  沈初寒點頭,「確有一條小溪,從林子旁邊穿過。」


  宋清歡眸色一動,「我們去看看。」


  走了一小會,穿過樹林,眼前便出現了一條玉帶似的小溪,流水潺潺,甚是清澈。


  宋清歡眸光一瞥,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那半蹲在小溪邊鞠水的身影,不正是「失蹤」的尹卿容?

  朝沈初寒示意一眼,讓他在此處等著,宋清歡唇角一勾,眼底一抹諷意倏然而逝,很快抬步上前。


  她的腳步很輕,走到尹卿容身後時,尹卿容還未發現她。


  宋清歡俯首望去,卻見尹卿容正以水為鏡,認真地梳洗整理著自己的儀容,嘴角還有笑容隱現。


  看得出心情不錯。


  宋清歡唇瓣笑容愈冷,寒涼開口,「長帝姬真是好興緻!」


  尹卿容正顧影自憐,心情愉悅,忽聽得身後響起一聲寒涼之聲,正在梳著墨發的手一抖,扯痛了髮絲,不由「嘶」的倒吸一口涼氣,方轉身望去。


  見是宋清歡,她眸中顯出一抹慌亂,「你……你怎麼來了?」


  宋清歡唇角勾了勾,只那笑意,看得尹卿容心中愈加生涼。她清了清嗓子,掩下眸中的慌亂,為了不先在氣勢上輸人一頭,趕忙站起身來直視著宋清歡,一臉毫不退讓的神情。


  宋清歡盯了她一瞬,忽而揚唇一笑,「長帝姬大清早地不好好睡覺,跑到這裡來,是做什麼?」


  她的語氣溫柔而和緩,斂了些方才的冷意。可那柔和的神情,卻讓尹卿容愈加戒備和心虛。


  是的,心虛。


  她的確是自己跑到這小溪旁來的。


  昨夜在宋清歡面前失了面子,又被沈初寒那般無視,她心中無比忿然。後來不知為何就沉沉睡去,醒來之時已是清晨,除了站崗的一名侍衛,其他人都在熟睡,包括宋清歡和沈相。


  她心中突然就生了點想法。


  沈相既如此不在乎自己,如果自己不見了,他會著急嗎?


  她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不該任性,可這個念頭一起,便如野草一般在心中瘋長,無論如何也想付諸實踐。


  她就不信,自己若失蹤了,沈相會全然無動於衷!

  心中最後一絲猶豫在看到沈初寒與宋清歡頭靠頭倚在樹榦上的姿勢時徹底消失,她看一眼正背對著自己執勤的那名侍衛,悄悄站起,躡手躡腳地退出了那片林子。


  退遠了些,方才放緩了腳步,思索著該去往何處。


  她不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也不敢走太遠,可若就待在林中,萬一被問起,也沒有什麼合適的借口。


  思前想後時,忽想到昨夜經過此處時曾聞潺潺水聲,細細一聽,那水聲果然還在耳邊隱隱回蕩,看來,這不遠處便有一條小溪。


  心中微喜,主意打定,便循著水聲找到了此處。


  她這兩天待在這知返林中,風餐露宿,委實是蓬頭垢面,見這一汪清澈的溪水,少不得姑娘家愛美的心思上來,便也先不管旁的,只蹲下來細細梳妝起來。


  如此一來,若真的沈相找過來,也能見到一個光彩照人的自己,給他留下好印象。


  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好,卻沒想到,她先等來的人,是宋清歡。


  掩下眼中的懊惱,清了清嗓子,將早已想好的說辭說出,「我……我昨夜聽到這邊有條小溪,過來梳洗一番。」


  宋清歡不語,只淡淡凝視著她,一雙清澈的雪瞳,黑白分明,恍若能看透人心。


  尹卿容的心又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心中泛起嘀咕。


  難道……宋清歡看出什麼來了?

  想歸想,可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讓宋清歡看出什麼端倪。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她和宋清歡都是一國帝姬,自己憑什麼怕她?


  這般想著,還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脯。


  直看得尹卿容愈發惴惴,宋清歡方才開口,「梳洗?!長帝姬當這是在自己的帝姬府?」


  聽得她語帶嘲諷,尹卿容自心有不甘,「我身為一國帝姬,自當在意儀容,過來梳洗一番又怎麼了?我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宋清歡卻忽而揚唇一笑,瀲灧風情,提起了旁的話題,「都說女為悅己者容,長帝姬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是要給誰看呢?」


  「你管我……」尹卿容想也沒想便要反回去。


  卻不想,宋清歡驀地神情一冷,看向她的眸中覆森寒霜雪,「尹卿容,你最好不要肖想自己不該肖想之人。」


  尹卿容沒想到她會突然翻臉,被她身上的凜冽氣勢嚇了一跳,半晌才回了神,心底一惱,頓時不管不顧頂了回去,「我就是喜歡沈相怎麼了?你如今也不過有個婚約在身,都還未嫁進沈府呢,就給我擺起了架子?!」


  宋清歡冷笑一聲,「你可知上一次說這話的人,是誰?」


  尹卿容眉頭緊皺,滿臉戒備。


  宋清歡倒也不等她回答,自顧自道,「是沁水帝姬蘇嬈。」眸光輕掃,神情恁地寒涼,「昨日,沁水帝姬被我毀了容。長帝姬若是不想落得同沁水帝姬一般的下場,就管好自己的心思。」


  一頓,不疾不徐,卻語聲冷冽,「我的人,豈容他人覬覦?長帝姬可得記好這一點了。」


  「你……!」被宋清歡這麼赤裸裸地挑釁,尹卿容哪裡甘心,一時氣急,瞧著宋清歡艷至灼灼的容顏,被怒火沖昏了頭,一揚手就朝宋清歡面上揮去。


  空氣中響起一聲「啪」的清脆聲響。


  然而目瞪口呆捂住臉頰的人,是尹卿容。


  方才她還未回過神來,便覺手腕被人緊緊攥住,緊接著,一個帶著掌風的巴掌就朝她臉上呼來,扎紮實實地打在了她嬌嫩的臉頰上,一陣生疼。


  「你竟敢打我!」尹卿容瞳孔漸縮,睚眥欲裂,身子氣得瑟瑟發抖。


  「這一巴掌,是替我未來的夫君打的。你既擔著替宸國出戰的名頭,就好好安安分分地,不要給他添什麼麻煩。如今日這般貿然跑出之事,若再有下次,來的,可就是你的敵人了。」


  說罷,提步轉身欲走,忽又想起什麼,轉身淡淡望去,「還有,你的那些小心思,都給我收好了。若再讓我發覺,下一個蘇嬈,或許就是你。」言畢,冷冷丟下兩字,「跟上!」


  轉身提步往林中走去。


  她身上氣勢太過寒涼駭人,竟讓她一瞬間想起了沈相,一陣涼意自腳底升起,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蔥白的手指都有幾分發抖。


  她……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帝姬,怎會有這般駭人的氣勢?

  心中又是害怕又是不甘,正猶豫著該不該跟上去,抬頭一望,眸光卻是怔住,神情呆愣,眼中浮上濃濃苦澀。


  她看到,林子邊緣,正站著她朝思暮想的那人,神情是一貫的涼淡如寒玉。那目光,淡淡地在她面上劃過,不起一絲漣漪,而落於走上前去的宋清歡面上時,卻忽有一簇極明亮的火焰迸出,那麼亮,亮得快要灼瞎了她的眼。


  心底那些跳躍的情緒,忽的就死了。


  沈相他,永遠都不會看到自己,那自己這些堅持,還有什麼意義呢?


  眼眸一閉,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劃過紅腫的面容,流入口中,有苦澀的滋味從舌尖漫開。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而落寞的情緒,睜開眼拖著沉重步伐跟了上去。


  宋清歡走得很從容,並未回頭看尹卿容一眼。可她心中篤定,尹卿容一定會跟上來。


  這世上愛慕沈初寒的人很多,原因不盡相同。


  如蘇嬈,她愛的,更多是沈初寒的名聲,或者說,是她自己。年少成名,驚才絕艷,權傾大涼……他的容貌,他的謀略,世間無人能出其右。


  蘇嬈有美貌,有心機,有野心。在她看來,這世上能足夠配得上她野心與謀略之人,只有沈初寒。


  如宋清漪。一開始,宋清漪也是自傲的,也如蘇嬈一般,覺得能配得上自己的,只有這世間最好的男子,更何況,她在建安時,親眼見過沈初寒的風華絕代。


  可到了臨都,她發現這世上美貌的女子很多,有才華的女子也很多,不免產生了自憐情緒,到後來,她對沈初寒的喜歡,直接轉化成了對自己的厭惡。在她心中,她或許不配擁有沈初寒,可自己,比她更不配。


  而尹卿容,她對沈初寒的感情就純粹得多。她是這三人中與沈初寒相處最多的人,更多的,也是喜歡沈初寒這個人本身。


  所以今早發現尹卿容不見了,而且地上還沒有任何掙扎過的痕迹后,宋清歡心中就已大致明了。


  尹卿容她,十有八九是故意偷偷離開,好讓沈初寒為她焦急不安,從中找得一星半點的存在感。


  到目前為止,這姑娘還未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來,所以宋清歡對她還算客氣,只希望今日這一巴掌和一番話能將她喚醒。


  否則——


  她的耐心也不是無限的,若她這般糾纏沈初寒下去,總有一天自己會出手徹底結果了她。


  思緒沉沉間,已走到了沈初寒面前。


  一抬眸,見沈初寒清亮眸光落於自己面上,似笑非笑。


  宋清歡眉頭一蹙,「阿殊,你這般瞧著我作甚。」忽而一揚眉頭,玩笑著道,「你莫不是怪我說話狠了,下手重了?」


  沈初寒只笑眯眯地盯著她,唇角一挑,「我的人,嗯?」那個「嗯」字,尾音微微上挑,說不出的風情勾人。


  宋清歡輕咳一聲,沒想到隔了這麼遠他也聽見了自己的話,臉頰紅了紅,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那個,你給流月和慕白他們放信號彈了沒有?得趕緊回去集合后出發了。」


  見尹卿容已經走了過來,沈初寒便也沒有多說,點頭應一聲,弓起手指在她他鼻尖輕輕一刮,目露寵溺之色,跟著她去了。


  一行人到了昨晚歇息之處稍作休整,便上馬朝林子中心奪旗之處馳去。


  許是宋清歡那番話當真起了作用,這一早上,尹卿容都沒再出任何幺蛾子,只悶聲不說話,叫她休息便休息,叫她出發便出發。


  宋清歡看在眼裡,臉色稍霽。


  若尹卿容是識時務之人,她自不會為難她。


  因著尹卿容早上那麼一耽擱,一行人出發之時已經晚了,到達林子正中時,已快午時。


  雖則如此,越往知返林中心去,樹木愈加茂盛,遮天蔽日,半點陽光也透不進來,明明是夏日中午,林中卻依舊濕氣瀰漫,薄霧繚繞,騎馬置身其間,只覺身上涼颼颼的。


  眼見著快到插旗子的地點了,沈初寒朝後擺擺手,示意大家放慢前行的步伐,務必小心。


  林中霧氣愈濃,目之所及,只能達到極近之處,給幾人的前行帶來了許多困難。


  大家對知返林都不熟悉,不知前頭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只得凝神屏氣,愈加小心。


  這時,宋清歡隱約聽得前頭有人聲傳來,不由神情一凜,朝沈初寒看去。


  沈初寒點點頭,顯然也聽到了,示意她跟在自己後頭,小心行事。


  幾人放慢速度,謹慎朝前行去,漸漸穿越濃霧,眼前出現了幾團黑影,走得近了,才發現那幾團黑影正是站在前頭的幾人,定睛一瞧,居然是宋清漪和宋琰及他們帶著的幾名侍衛!


  自一開始入知返林分道揚鑣后,宋清歡便沒再見過他倆,沒想到會在這裡再次遇見。


  宋清漪和宋琰聽到動靜轉身望來,見是宋清歡和沈初寒,面上俱是一驚,只很快皺了眉頭,一臉警惕。


  這時,他們身旁忽的又有動靜傳來。


  宋清歡循聲望去,卻見離宋琰和宋清漪約莫十丈遠的地方浮著一塊木板,木板上便插滿了好些個三角旗子。


  浮著?


  那木板怎感覺是浮在地面上的?


  宋清歡正待定睛瞧去,去發現宋琰已派了人朝正中的木板處躍去。她仔細一瞧,才發現他們已處在一個巨大的沼澤邊緣,而那些旗子,正是被放置在了沼澤正中央的木板上!


  那被宋琰派出去的侍衛足尖輕點,朝正中的木板躍去,行了一小段路,足尖在沼澤上又是一點,正要借力再行,忽然腳直接陷入泥潭之中,緊接著,整個身子也被沼澤吸了進去。


  「殿下……救……!」


  話音未落,那侍衛的頭也徹底陷入沼澤之中,很快消失不見,沼澤面上只咕嚕嚕泛起了幾個泡泡,再無其他痕迹,平靜得彷彿方才發生的事只是錯覺。


  眾人瞧著這一眨眼的功夫便突生變故,皆是大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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