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莫敢不從
老皇帝見錦妃這副模樣，心下倏忽一驚。
只見錦妃晶瑩的汗水從兩鬢簌簌流下來，滴落在她長長的睫尾上之時，老皇帝就覺得此時似乎是有不對勁之處了。
錦妃也是有些狼狽，她一打小這一遇到緊張的事情就手浮虛寒，頭上冒汗珠子，方才聖上問那樣的話，想眨又不敢眨，想擦又不敢擦，這一來二去的，錦妃居然渾身汗濕了。
老皇帝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已經發現了她的意圖？不可能啊？
這邊，老皇帝頗為擔心的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額角汗，僅僅是這一動作，卻著實讓錦妃有些惶恐不已。
「陛下，臣妾知道自己錯了，願陛下不要責罰臣妾，臣妾方才的話句句肺腑之言，常言道後宮不得干政，臣妾一介後宮妃子，原本就不應該干涉朝政，若是被陛下的老臣們知道了，又該責罰臣妾妖佞誤國了。」
錦妃說著，長長的眼尾處竟衍生了些許盈盈細淚，看樣子倒是梨花帶雨，令人望而生憐。
方才她的話語還有眼神，皆不是她所應該做的樣子，她一貫就有一國之妃處變不驚的風度，只是這老皇帝的話問的太過於突然，她一時間有些不適應，因此眼底的表情皆是驚慌與失措。
因此，她只有裝作可憐，才能博得陛下的同情之心，不若陛下龍顏大怒，真的生氣了的話，那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的。
上次太后藕粉之事，她為了掩人耳目，除了這次宮宴之外，就鮮少出殿，一直待在這錦華宮內，目的便是隱人耳目，好完成她的大計。若是陛下真的在此刻看穿了她的計謀了的話，通過她順著這計謀查下去，那麼不只是她錦華宮，整個六宮包括遠處的周國，都會有一陣人仰馬翻。
「哦，愛妃倒是說說，朕的老臣為何會說愛妃妖佞誤國，愛妃如此聰穎機巧，心有九竅，哪是那些愚鈍的大臣能夠比的？」
錦妃一聽，更是惶恐至極，這話光從外話上聽倒是聽不出什麼，但是倘若細細琢磨的話，便可以明白，老皇帝這話是在間接的說她心機太重，城府太深，哪是那些朝廷的眾臣能夠比的。
「陛……陛下……陛下臣妾……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不知道為何那些大臣會這般說臣妾.……」錦妃微眯著眼，蔥白的手指漸漸捏住紋繡的錦衾，一時間沒注意，那錦衾也被她的手指捏皺了。
老皇帝看著近在咫尺的錦妃，那雙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染著青蘿黛的眉毛緊緊顰著，在點絳唇的印襯之下，皮膚更顯得蒼白，看樣子倒真是平添了幾分病氣。
「愛妃現下還生著病，看來朕的確不應該在此事詢問愛妃此事，如今時候不早了，不若朕下次再來看望愛妃。」
老皇帝說著，便直起身，錦妃下意識的點點頭，意識回歸之時，只見老皇帝已經快要走出殿外了，連忙出聲挽留道：「陛下留步，臣妾有話想對陛下說。」
背對著錦妃的老皇帝愣怔了片刻，聽到錦妃這麼說，連忙轉過身，緩步走到錦妃床榻上坐下。「愛妃想對朕說些什麼，朕定一一傾聽，有些話愛妃不要憋在肚子里，愛妃說與朕聽，朕是不會怪罪愛妃的。」
錦妃得了這老皇帝的允諾，不禁心下就疏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愚鈍的老皇帝似乎根本就沒有往那方面想，而是真的以為她生病了，所以才……
另一方面，這個老皇帝居然還真的不怪罪她，願意讓她出言干涉此事，這話倒是給她錦妃吃了一顆強力定心丸，她必定要好好利用此事，以完成她真正的目的。
雖說後宮不得干政，既然她已經裝病了，那不若就將計就計好了，誰又會怪罪一個生病之人說的話呢？
「陛下，臣妾愚鈍，許是臣妾太過於頭昏腦漲的，所以方才才那般緊張，只是有關於聯姻之事，臣妾還是盡量不要說了，畢竟後宮不得干政是老古訓了，陛下倘若是執意要臣妾說，臣妾也不敢不說.……」
錦妃說著，抬起頭偷偷睨了眼老皇帝，見老皇帝的神色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心下微微有些疑惑，難不成這個老皇帝真的老糊塗了，居然真的敢把如此有關國家政事的事情先行過問自己，還是說他真的在密謀些什麼？
老皇帝眉毛一挑，眼神里倒多了幾分凜然的正氣，「愛妃此言差已。」
錦妃一愣，難不成這個老皇帝真的不顧古訓了嗎？執意讓她發表自己的觀點？老皇帝可是一向恪守國家舊制的啊，怎麼會說出這等話呢？
「陛下的意思是，想讓臣妾說說自己的看法么？可是臣妾實在是不敢。」錦妃搖搖頭，繼續欲拒還迎。
「一向恪守禮儀教訓的錦妃還真是賢良淑德，只是朕覺得，這聯姻之事其實與後宮還是有些聯繫的，原本朕是想先去問問環妃的意思的，不過聽聞環妃回去以後身子不大爽利，所以朕這次就先來問問愛妃，然後再綜合兩位愛妃以及群臣的意見，斟酌此事。」
錦妃聞言，眼底閃過輕微的詫異之色，先問她的意思，然後再去問問環妃的意思，環妃問問自然是理所應當的，畢竟這個周國六公主要下嫁的可是六皇子，她又是六皇子的生母，詢問她是理所應當的，只是她只是宮中一介錦妃，雖然位高權位重，但是畢竟與這件事情有沒有什麼關聯啊。
「陛下，陛下這話倒是讓臣妾惶恐了，臣妾若是說錯話了的話，陛下不是又得怪罪臣妾了么？」錦妃看著近在咫尺的老皇帝，不知如何開口，思慮了半天才勉勉強強地說道。
老皇帝薄唇一牽，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淡笑，這笑帶著半分疏遠，半分饒有興趣，「愛妃無需如此認真，朕問愛妃這件事，並非是想要為難愛妃，愛妃何必如此認真？」
老皇帝的聲音溫潤如玉，無奈的搖搖頭，目光燦燦的看向錦妃，又道：「其實吧，這後宮干政一事愛妃根本就不需要這麼在意，愛妃身為六宮妃嬪之首，朕想聽聽你對這事的看法，但說無妨，朕不會怪罪你的。」
錦妃一聽到這話，心下當即暗喜，原本她還想著到時候怎麼在老皇帝身邊吹吹枕邊風，好讓老皇帝一高興，就答應了這件事情呢，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的就答應了這件事，誰知道老皇帝居然自己提出這件事情，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雖然這話得到了老皇帝的允諾，但是錦妃的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一副十分興奮的模樣，面色看樣子倒是十分的平靜如水。
「既然陛下如此寬厚，那臣妾便說了。」錦妃淡淡頷首，凝眉看著老皇帝，老皇帝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臣妾一直以來，都覺得這六皇子的主和之策是正確的，但三皇子的主戰之策也不無道理，六王畢，四海一，天下統一乃是大勢所趨。」
老皇帝聞言，神情晦暗，看來錦妃是真的對朝堂之事了如指掌。
「皇上，您想想看。倘若那周國六公主真的嫁到了咱們宣國的話，這不是正好拿這個周國六公主拿捏他們周國嗎？再說臣妾可是聽說了，這周國六公主可是他們周國皇都最最疼愛的公主，到時候咱們以她為籌碼要挾那周國皇帝，咱們不是先行佔了上風么？」
錦妃循循善誘，徐徐圖之的說著，老皇帝聽這話，一雙眸子微微眯了眯 心中襯度著這話似乎不無幾分道理，錦妃所說的這話他也考慮過，而且這件事情也有老臣給他提起過，他都覺得甚是有道理。
他畢竟是一國的皇帝，必須要為他的國家考慮，至於其他的天理道德什麼的，他倒是不需要考慮這麼多的。
不過，這老皇帝心下還有一些顧慮，以錦妃的玲瓏九竅，還是揣測到了，只不貴她不打算由她挑明此時，雖然老皇帝允諾她說這，但是人還是不要太聰明了為好，偶爾裝裝糊塗，也總比太過於聰明，嶄露頭角的好。
「其實，愛妃這話不無幾分道理，朕的心中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朕心中始終覺得這麼魯莽行事的話，可能會有變。」
老皇帝輕嘆了一口氣，揉了揉發痛的額角，錦妃見狀，連忙伸出素手替老皇帝揉了揉額角。
「其實朕一直都在想這件事情，倘若朕的那些皇子耽溺溫柔鄉，不願意聽朕的話了可怎麼辦？到時候朕再想要控制著周國公主，那可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錦妃眼尾微微上挑，替老皇帝揉額角的力氣稍微重了重，「陛下此言差矣，陛下九五之尊，那些皇子怎敢不聽陛下的意思呢？陛下如此有威嚴，那些個皇子們哪有這般膽量忤逆聖上，這不是無知的表現么？」
老皇帝聞言，嘴角忽地浮起一絲笑意，不錯，那些個三皇子六皇子什麼的，根本就不敢忤逆他，就算是敢，他也是一代宣國陛下，決定權也在他的手上。
他們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