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籌謀

  轉眼一月就過去大半了。落得楓葉越來越黃,秋的氣息越發濃重,離定下來秋狩的日子,也越發得近了。


  春獵與秋狩,是皇家子弟最看重的兩項娛樂活動。對於皇位爭奪的各皇子來說,這不僅僅是供消遣娛樂的時候,更是在當朝皇帝面前展現風華的時候。若誰讓皇帝高興了,朝中的風向可就不一樣了。


  秋狩,是許多人的機會。


  錦華宮的那一位更是坐不住了。對她來說,秋狩,更是個好時機。


  一名不起眼的宮女從錦華宮的側門進了大廳,輕手輕腳走到內殿,輕輕推開最深處的房門。木門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響,又被關了起來。


  宮女走到閨房床前,行了禮跪下,尊敬道:「娘娘,您的信。」


  床幔被人從裡邊拉開,精緻的臉從裡邊探出。她伸出白皙的手,粉蔻將宮女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的信拈起,掃了一眼,確認無誤后才遣了那宮女下去:「你到門外去聽從吩咐吧。」


  「是。」宮女聞言起立,又行了個禮,方才走出閨房,末了還關上了門。


  錦妃看著她關緊了門,還將那木匝也打了下來,才將玉足放到地上,裸著腳走到書桌去。她小心翼翼地將那信打開來。上面全是些旁人看不懂的符號,墨跡卻輕重分明,整封信看去,如一副隨心的畫。


  錦妃看了許久,若有所思地將信收到手心中,思考著什麼一般攥著。半響后將信扔到面前燒得正旺的火盆中,自己拿起一張信紙,點了點墨,在上邊描繪著什麼——赫然是與她收的那信一般的符號。


  放下筆后,她吹了吹還能看見的墨跡,待它幹了之後將信收到一個錦囊中。她看了一眼火盆,裡面已經沒有那信的身影了。


  「華夕。」錦妃喚道。


  話音剛落,門外的木匝被抬起,有人推門進來,正是方才那名宮女。華夕恭敬地朝她行了個禮,錦妃將錦囊遞給她,吩咐道:「放到老地方。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是,娘娘。」華夕垂眸應道,「奴婢清楚。」


  錦妃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幾秒後方才讓她下去。


  這件事事關重大,她當初選人選了多久才將華夕放到自己身邊。一直以來華夕都安分守己,但誰知道她是否存有不同的心思呢。


  雖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她從小生存的環境讓她不得不對人多一些防備。唯有利益,才是永恆。就如她與她正在聯繫的那個人,那個將來的一國之君,凌晨翰。


  想到這裡,錦妃不由得諷刺地笑了笑。明明是一樣的出身,他是一國太子,她卻只能是一枚隨時都可能會被棄掉的棋子。


  若母妃知道她今後的路會是這樣的,她是否還會讓她出生呢?怕是會的吧,只是母妃沒有想到,她的來到,並沒有帶給她無上的尊榮。錦妃自嘲地笑笑,準備回到榻上歇息。


  殿外忽然傳來公公的聲音,大呼道:「皇上駕到!」


  錦妃走向床榻的腳步一頓,還沒來得及加快步伐回到床榻,門就被人打開了。她看見華夕低著頭向皇帝行禮,後者大手一揮,走進房中,華夕緊跟著從外面關上了門。


  錦妃已經顧不得赤裸的足了,當即屈膝行禮,恭敬道:「皇上金安。」


  「愛妃快起來。」老皇帝上前兩步將她扶起,準備與她一同往床上走去,目光掃到她未著鞋襪的腳,眼中帶著陰霾沉思了兩秒,抬起頭詢問的時候已是毫無波瀾,讓人聽不出他是什麼語氣:「愛妃有何事這樣著急,竟連鞋襪都忘了穿。」


  錦妃一邊走著,一邊不動聲色地回答:「妾身忽然想起,進宮數年,卻未好好為陛下畫過一幅畫,忽然想將腦海中的您描繪下來,可……可妾身站著許久,都沒能找到下筆的地兒。」


  說著,錦妃突然跪在老皇帝面前,抬起頭來看他,眸中已是淚水滿眶。她哽咽著,愧疚道:「妾身只恨自己技藝不夠,竟畫不出心中的您的模樣的萬分之一的好。臣妾愧不敢面對您了,都怪臣妾。」


  「愛妃這話說的,快起來。」老皇帝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她面前,想把她扶起來,錦妃卻偏生不肯站起,老皇帝沒法子,只能將她打橫抱起。


  「愛妃有心,朕心領了。」老皇帝在她臉上蹭了蹭,笑道,「若你想要,朕給你多賜幾個畫師又如何?以後別再這般赤裸著腿了,你不心疼,朕還心疼它著涼了。」


  「那可不同,別人畫的再好,那也沒有臣妾的心意在裡面的。」錦妃小聲抽泣著,好不委屈的模樣讓老皇帝更為心疼。


  老皇帝溫柔地吻上她的臉,安慰道:「莫要再哭了,再哭明兒眼就腫了,眼腫了,屆時朕還怎麼帶你去秋狩?」


  錦妃聞聲抬起了含水的眸子,聲音還是略帶哽咽,卻有了驚喜的意味:「妾身也可以去秋狩嗎?」


  老皇帝就喜愛她這般小女子的模樣,當即對她的寵愛更多了幾分。他逗道:「皇親子弟可以帶幾名妻妾隨行,朕這麼疼你,不帶你帶誰呢?」說著朝錦妃吻去。


  「皇上就愛逗妾身,臣妾不依。」錦妃破涕為笑,欲迎還拒地回應著老皇帝。


  老皇帝的吻越來越重,聲音也越來越喑啞……


  纏綿過後,老皇帝摟著錦妃淺淺入睡了,錦妃在確認他睡過去后,背對著他睜開了眼。


  今夜是她太過草率了,沒想到皇上會突然駕臨錦華宮,差點被抓住馬腳。在皇上這樣精明的人面前瞞天過海,今兒也是她幸運。還能就此換得一個去秋狩的機會,倒也不算虧。但今後,不能再這麼掉以輕心下去了。她這麼告誡自己。


  凌晨翰收到錦妃來信后,第三日按時辰如約來到錦華宮。這天恰好下了入秋以來第一場大雨,錦妃將宮中的人都打發到後院去通水了,僅留華夕在寢宮服侍。


  凌晨翰按照約定,輕輕敲了三下頭頂的木板。屆時錦妃正在畫一幅墨畫,畫的正是書桌望到外邊去時所能看到的雨景。聞聲她放下了筆,急急走到床邊,一推,不知碰了什麼機關,那床緩緩抬高,密道出現在視野中。


  凌晨翰利落地跳出來,那床板又自個兒合了起來,沒有一些縫隙。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沒有說話,四周打量著。


  「皇兄。」錦妃率先朝他行了個周國的禮。


  凌晨翰沒有過多反應,理所當然地受了這個禮,興緻勃勃道:「老皇帝今晚不來你這?若是讓老皇帝知道了他的後宮這樣容易闖進,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錦妃沒有回答,走回書桌,提起筆繼續完成未完成的畫作。凌晨翰跟在她身後,未發一言。


  半響,錦妃再次提筆,邊著墨邊道:「太子殿下可知,再有半月,便是宣國的秋狩了?」


  凌晨翰諷刺地「哼」了一聲:「宣國乃這世上一大強國,秋狩這樣重要的事兒,妹妹問得莫不是有些多餘了?」


  這一聲「妹妹」讓錦妃下筆的手頓了一頓,濺到白紙上點點墨跡。她回過神來,索性將墨跡點成了點點荷花。


  「秋狩進行的期間,皇上與各皇親貴族都會到狩獵場去進行活動,屆時的皇宮將會空缺,所以皇上定會將皇宮託付給一個信得過的人。」


  錦妃面無波瀾,一雙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靜靜地注視著畫作,似乎在思考下一筆該如何點畫,口中卻說著另一件毫不相關的事,「那信得過的人是誰都好,絕對不會是蘇慕白。」


  蘇慕白最近的風頭正盛,再怎樣他也不會放棄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不多在皇上面前表現。只要他把皇帝哄開心了,朝中許多定向未定的大臣都會見風使舵,屆時勝負強弱,不戰得知。


  「太子殿下,我們的目的,就是要剷除蘇慕白和他的妃子,姜臨秋。」


  錦妃點了點墨,方才緩緩說道:「除了他們,我們才能繼續下一步,這兩人現在已經成為了不得不除去的絆腳石。」


  「屆時,宣國除了五皇子之外,還有誰能撐大局?」


  凌晨翰看著她點點水墨構成的畫,好似在看自己今後的江山。


  「你有什麼計策?」


  「秋狩是個好時機。」錦妃轉過身看向凌晨翰,水眸中儘是認真,「我會隨皇上一同到狩獵場去。」


  「秋狩?」凌晨翰喃喃著這兩個字,嘴角的笑越來越猖狂。


  「狩獵場上總會有一些死傷是無法避免的。我們就讓蘇慕白和姜臨秋,成為這『無法避免』的存在。」


  「你們宣國的狩獵場上有個山坡是專門捕熊的,因那山坡的位置夠高。」凌晨翰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補充道,「你到時候將他們引到那山坡去,我與人埋伏。那地兒我早先去過,有個草叢藏人很容易。」


  「咱們首要的,還是要有個在皇帝身邊,讓皇帝信得過的人。」錦妃提醒道。


  「好主意!」凌晨翰低聲贊道,眼中的野心如火燒一般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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