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推波助瀾
「當真是這麼說的？」姜雲初斜靠在雪緞綾羅的靠墊上，白皙的面龐不復之前的紅潤，反而是從內里翻出著青灰的死氣，原本靈敏有神的眼睛先下也隱隱有些目光渙散的意思，整個人都有些有氣無力。她努力直起身子去問回話的人，「你說的可是真的？」聲音嘔啞，帶著病氣。
那小廝自然是點頭稱是，老老實實地把那天墨兒去玉滿堂大鬧一場的事情告訴了姜雲初。「那位姑娘帶了大約有二三十個家丁壯士來，一進門就說要找班主，還喝停了正排演的劇目。見了班主說什麼，她家夫人想看看那一齣戲的戲本子。那班主也不敢不答應，只得就從裡間取出來本子，剛剛遞到那姑娘手機，她轉頭就叫人端來火盆燒了個乾淨。末了還扔下一大包金葉子，奴才看來少說也有三四十片，怎麼也得值個二三百兩。說是她家夫人喜歡這一出，以後就買斷了不許再演。說完就要走，那玉滿堂里有三四個會武的就要上去討個說法，誰知道這姑娘也不是吃素的，指揮著就把幾個人打倒了，說是有一個肋骨都給打折了！奴才於是就派人暗地裡跟著那姑娘，眼看著她上了馬車，停在了三皇子府上。」
「哈哈哈。」姜雲初頗有些得意地笑著，「什麼「我們夫人喜歡買斷這齣戲」姜臨秋分別就是氣不過，又無可奈何，只得想出了這麼一個蠻橫法子。她可最是個講道理的人，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可見是真的受了氣了。」
笑罷招手喚來一邊的丫鬟問到，「那邊的人可曾有信送來？」
那丫鬟上前呈上一紙素札，回道，「確實有送來，言說那一位因為日日獨守空閨，近來也很起憔悴，那位主子卻不太在乎，仍舊每日來她這裡用飯閑話，卻並沒有提起過那一位。」
姜雲初打發了小廝，由丫鬟扶著走到書桌邊坐了下來。
「磨墨！我可要再給她送一份大禮。」
筆尖飽蘸了墨水，她卻突然手一抖伏倒在了一邊。一邊的丫鬟趕忙去看，卻見姜雲初眉頭緊鎖，眉宇間似乎有黑氣籠罩，再伸手一探鼻息，突然尖叫著躲在一邊。
「快叫人來！夫人她……斷氣了！」
天色有些暗下來了，姜臨秋的院子卻來了個「稀客」。
蘇慕白拿著手裡的密報，一路風風火火地闖進了姜臨秋的偏院。到了門口卻突然停下了，也不許小廝去報，只自己一個人溜達進了院子。
姜臨秋卻一派悠然自得地帶著丫鬟們拈花汁，描花樣子。現下出閣了倒反而比沒出閣時更加清閑，她只穿了一件素白的外裳，裡頭的裡衣是天青色的荷葉口。她低頭照樣子描的時候，大約是衣服領子有些斜的緣故，大大方方鬆鬆垮垮地露出白皙的脖頸和鎖骨。頭髮也未梳齊整，只是簡單地束了起來，其餘未束的發就貼著項背蜿蜒到腰際，勾勒出有些誘人的曲線來。她這一番打扮，倒不像是個官宦家的小妻子，反而像人們詩里寫，海外羸洲島上的神仙妃子。蘇慕白一時失了神，定定地站在了門口。
「我怎麼不知道堂堂三皇子，好好的王公貴族不做，在我這院子里當起了門神呢。」
蘇慕白回過神來，見她正一邊遣散屋子裡的人，一邊自顧自地拿了外裳穿好。那些小丫頭聽了她揶揄他的話，走過他身邊時皆有些憋笑的意思。府里人都傳說，三皇子喜歡姓凌的那一位勝過喜歡自己家夫人，現下來看卻並不是，分明就是這一位更的寵些，連帶著她們這些小丫鬟也不復從前的屏息靜氣，變得活潑了起來。
「你倒是心大，不知道你打算付我多少銀子的酬勞？」蘇慕白不慌不忙地進屋坐下，順手把手裡的密報擱在了一邊桌子上。
姜臨秋閑閑地走過來，一邊拿起密報看，一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小元寶，隨手就扔給了蘇慕白。「這是你今天的工錢，明兒個別來了，換個矮子來，你這人高馬大的，吃飯都多兩碗，我可養活不起你。」
蘇慕白接了那小元寶，又聽她這話，索性就起身行至她身邊站定，一隻手扶著椅背，另一隻手卻拿了她一縷頭髮，有一搭沒一搭地觸著她脖子。
「誒呀！」姜臨秋沒來得及看完東西就打斷，有些惱火，她也不太頭，還在接著看，嘴上卻威脅道，「別鬧啊你！」誰知蘇慕白卻是有些玩上了癮似的，並不停手。
姜臨秋忙著看東西，不願去再搭理他，他卻越來越起勁兒。
「誒呀！」她終是有些心煩，抬手要去打開他的手，卻突然被他攥住手拉了起來。屋子裡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都退了出去，只留他們兩人，蘇慕白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姜臨秋有些不適，他和自己的距離太近，姜臨秋險些屏住呼吸，她想要別開頭，又撞進蘇慕白的眼眸里，即便是她對外貌沒什麼太多的關注，還是不得不承認，她的，夫君，長的實在好看？鳳眼狹長含情，如今跌進她琥珀色的眼眸中，就難以再爬出來。
「你……想喝水嗎？」
對視良久，姜臨秋才回過神，臉上火燒火燎的滾燙，她只得找了這麼個蹩腳的理由。掙脫來蘇慕白的手，她走到一邊拿起個杯子續了杯茶，一通牛飲。
「夫人？」蘇慕白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月色正好，不妨一起去散個步？」
「好！我換了衣服就來！你先去吧」姜臨秋覺得自己丟臉極了，只想著答應了他趕快自己待著平復一下心情。
「我在跨院門口等你。」蘇慕白轉身要走，卻又想起什麼似的，回身道。「你剛剛喝水的，是我的杯子。」
「咳咳咳……」
夜色正好，月色不濃不淡，像是也曉得這一夜值得銘記，便發了瘋似的美好起來。
被他這麼一通攪和，她剛剛本來是要和他有事情說的。結果不知怎麼的，稀里糊塗，反而被他搞得心亂如麻。她本來以為，再世為人，她大約是不會再喜歡什麼人了，卻不成想和他遇到了一起，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她喜歡他，值得慶幸的是，對方也喜歡她。想到這裡，姜臨秋便忍不住揚起嘴角來。她曾以為愛過一次人後，便不會再輕易地愛上另一個人，相信另一個人，但喜歡這回事，大抵是沒有道理的。她還能這不怕受傷的繼續愛人，也是一件好事。當然，這一回，她不會盲目的為對方失去自我，變成另一個人了。愛情從來不是靠一個人委曲求全支撐。她心裡想著這些，向著蘇慕白走了過去，然後在他有些詫異的目光里，大大方方地牽起了他的手。是真的十指相扣，而不是之前的牽袖子。他的手掌修長寬大，把他的手握在掌心，彷彿一輩子都不會鬆開似的。
「笑的這麼開心。」蘇慕白道：「看來你很喜歡這樣啊。」
姜臨秋也不反駁他，自是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在園子里散步。
大概是太美好了，她差點就忘記了要說的事情。走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想起來，忙忙地就向蘇慕白開口。
「我們這一齣戲，看起來是快要完成了，只差你再推一步就大功告成了！」
蘇慕白站住腳，頗有些不解的問她，「哪一步？」
月光下，姜臨秋突然有點孩子氣地沖他眨了眨眼，「你等我的信號吧，到了時候我就在門口掛起一盞紅燈籠，以往西園子里有什麼新戲，也都是要掛起來的。那會兒你就知道該做什麼了。」
兩個人在外面散著步就忘了時間，直到了月上中天，姜臨秋才回了院子。
又是一番洗洗涮涮，等她打理好了要睡覺，已然是三更天了。
墨兒吹熄了燈就去了外間。正要關門，就聽見姜臨秋有些悶悶的聲音傳來。
「墨兒，我們很快就能為沁兒報仇了。」
墨兒關門的動作頓了頓，卻最後也什麼都沒說。
姜臨秋夜裡容易夢魘，於是每天夜裡都會有一個小丫頭在外間當值。墨兒走到外間的榻上躺下，卻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
她心裡是有怨恨的，她覺得姜臨秋太冷血了，她跟著她那麼久。拋過主僕身份說是姐妹也不為過。她陪著姜臨秋一步步走到今天，她知道，雖然姜臨秋看起來冷冰冰的，骨子裡卻十足的善良。別人大約只能看見她雷厲風行的做派，看見她綿里藏針的手段，卻只有她知道她每天一點點憔悴下去。沁兒的死，她覺得她明明可以當時就報仇，卻選擇了放過那些人一把。於是她心裡就有些忿忿。
直到剛才。
她聲音悶悶的，大約是蒙在被子說的，每次她覺得抱歉，都會這樣，即便是現在成了皇子妃，卻還是當年的那個孩子。她突然就覺得自己很荒謬，怎麼會開始懷疑姜臨秋？便在心裡呸了自己迷了眼，從此以後決定對姜臨秋更加上心些。
第二天到了時間，墨兒便推門進了裡間打算服侍姜臨秋起床。推門進去才看見她並不在床上，而是赤腳坐在桌邊發獃，墨兒便有些著急。
「小姐！您怎麼坐在這裡！現在天涼下來了屋子裡又沒暖盆，萬一著涼了可怎麼好啊！」
姜臨秋卻是抬手沖她招了招，實習她過來說話。
墨兒行到她身邊，俯身去聽她的吩咐。
卻是從開始的疑惑漸漸瞭然了。
「小姐放心，我一定給你辦好。」墨兒十分自信地保證，「可是現在，您先把衣服穿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