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往事

  見了他如此模樣,陳華寅更是攥緊了衣角,咬牙卻還是將話說了出來:「我與你的父皇、娘親,甚至是丫頭的爹娘,皆是舊識。」他為接下來要說得事情做了一個鋪墊。


  蘇慕白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這是他許久之前就已然猜到的事情,只是一直沒尋得一個好的時機求證。


  而陳華寅手上的力氣又大了幾分,半響過後,這才將今日的主要目的說了出來:「若是算起來,在你身上下子母蠱的人,乃是你的師祖,而我……也算是你的師叔。」


  聞言,蘇慕白一向波瀾不驚的面色總算是起了幾分變化,抬眼望著陳華寅,眸中儘是不可置信之意。


  皇帝自幼長於皇宮之中,絕無可能偷跑出宮向黑衣人拜師學藝。


  再回想著陳華寅之前對待皇帝時的態度,以及皇帝對他的遷就,那麼……他的娘親與他,應該是師出同門了。


  陳華寅吞吐了一個氣息,知曉他已然猜出了個大概,提唇又道:「你娘親原名喚作月秀,是師父……不,如今應該要叫他風彥了,秀師姐是他數年前時,收留的一個路邊棄嬰。」


  「在師姐十二歲那一年,她遇上了同是被父母拋棄的我,那年我堪堪五歲……風彥他本不願收我為徒,是師姐哭鬧了許久,他無可奈何之下,才認了我這個二徒弟。」他的聲音之中帶著一抹顫抖之意,他的言辭之間不難看出,他與錦秀之間的感情羈絆很深:「那年正是我最為潦倒之際,假若不是師姐的一番好心,只怕我已然死在了那寒冷的冬天。」


  聞言,蘇慕白仍是沉默不語,但他的手指已然帶了幾分顫意,他從前以為他與他母妃之間,不過是點頭之交,但卻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竟是還有過這樣的淵源。


  他望著眸中已然帶了淚意的陳華寅,鬼使神差地開口問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呢?」


  「後來,我漸漸長大,也慢慢地發現,風彥對待我與對待師姐是不一樣的,他對師姐格外地好,格外地關懷,」陳華寅的心裡頭說不出來是種什麼情緒,但是他在提到此事時,話音之間卻顯然帶了一抹羞恥之意:「但我卻並未多想,只當是師姐陪伴他的時間較長,二人之間的感情更加深厚。」


  但他的這個想法,直到月秀十七歲那年離開山中之後,打了止。


  月秀本是要下山採購生活必需品,但卻不想被當時還是二皇子的蘇睿當作是敵國姦細俘虜了去,那一次,她足足失蹤了三個月。


  而風彥也就像是發了狂一般地尋了月秀三個月,但卻沒有絲毫的線索。


  那也是他頭一次看見風彥那樣的情緒失控,那時他十歲,但卻因為從前在俗世之中摸爬滾打了那麼些年,自幼懂得些人情世故,便也已然在心底隱隱明白了一些什麼……風彥對月秀的感情,似乎並不像是師徒那樣的簡單。


  他那個時候甚至還打心裡頭的覺著,風彥與月秀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甚至他還想著,待月秀回來了過後,定然要好生撮合他們二人。


  但令他與風彥都沒有想到的是,月秀的確是回來了,但她這次回來,身邊卻還跟了一個蘇睿。


  才短短的三個月時間,蘇睿與月秀的關係便已然進展飛速,兩者之間互相生出了情愫,那時的月秀笑著為他們互相介紹著,那時他頭一次瞧見月秀笑得那樣的燦爛。


  而他也卻看見了風彥那看著蘇睿時,微微地赤紅了雙眼。


  那天晚上,他親眼看見風彥將月秀拖到了一個山中較為偏僻的地方,他那時年紀尚小,心間好奇得緊,又害怕風彥會對月秀干出些個什麼事情,便也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跟在了他們兩人的身後。


  陳華寅知道風彥的武功蓋世,自然不能湊得太緊,只遠遠地躲在了一棵樹後頭。


  雖是隔得極遠,但他卻能夠瞧見,風彥將月秀攬入了懷中,嘴唇閉合著,不知再講些什麼,但陳華寅卻也能夠猜出大概意思,無非便是寫膩人情話。


  月秀沒有等他說完,便一把將他推了開,眼淚劃過了她的面龐,聲音極大:「師父!這樣的胡話,徒兒不想再聽您說第二次。」她的語氣之中透著一抹疏離之意,隨後捂著臉朝著她的木屋跑去。


  而風彥則是站在遠地,呆愣了許久,陳華寅的眼珠子一轉,瞧見了與他一樣,藏身在了一顆大樹後頭的蘇睿。


  他的心裡頭有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果不其然,第二日清晨,蘇睿與月秀不告而別。


  自打月秀這日離開過後,風彥對他非打即罵,似是將他當做了泄恨的工具,陳華寅甚至一度想過了結自個兒的生命。


  回憶到了此處,陳華寅的嘴角不免勾勒起了一股苦笑之意,

  「後來呢?又發生了些什麼事……」蘇慕白的鼻頭有些酸澀,這是他頭一次聽人說起皇帝與秀妃曾經的相愛之事,這叫他的心間不禁泛起了一抹激動,但卻只能按壓住自個兒的情緒。


  陳華寅冷呵了一聲,眸中帶了一抹恨意。


  在蘇睿登基過後,月秀分別寫了兩封信給了他與風彥,那兩封信皆是到了風彥的手中,他只是遠遠地看到了信封。


  收到信的第二日清晨,風彥便帶著他下了山,直奔明都而去。


  待到了明都之後,風彥便將陳華寅給關在了一處舊宅之中,自個兒則是入宮去見了月秀。


  沒有過多久,宮中就已然傳出了月秀被皇帝打入冷宮,最後上吊自殺的消息。


  聽了這個消息過後,他悲痛萬分,甚至一度想要殺入皇宮,尋那對狗男女拚命。


  可在他盤算著這個計劃之時,風彥卻進到了他的房中,好似從前那樣喜怒不形於色,神色極為淡然地道:「再去見你師姐最後一面吧。」


  原來,在月秀上吊的那日,風彥潛入了皇宮,暗中救下了她,憑著他那一身妙手回春的醫術,留住了月秀的一口氣。


  他至今都還記得,他見到月秀躺在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樣子。


  她的眼神在他與風彥的身上打著轉,風彥偏過了頭,似是不願直視月秀如今的模樣,而他則是一把跪倒在了地上,抽噎著:「師姐……師姐……」月秀的存在對於他來說,格外地重要。


  聽到了他的聲音,月秀似是突然來了神,眼神突然清亮了許些,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嘴唇微啟,艱難地發出了幾個音:「殺……他……」


  說著,她伸出了手指,指向了風彥的方向,而風彥的神色之間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眸中透出了一抹極為淺淡的笑意,甚至隱約帶了一抹得意的快感。


  而那時的陳華寅,怎麼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抬眸望去,以為她指得乃是皇宮的方向,使勁地點了點頭,道:「師姐,我定然會替你報仇,殺了那不分青紅皂白的蘇睿以及那個環貴妃!」


  聞言,月秀嘴唇微張,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卻再也沒有了機會。


  他趴在月秀的身旁痛哭了許久,但無論他怎麼悲拗,他的師姐也再無可能,扯開嘴角沖他笑一下。


  「那時的我也似你一樣,恨透了那環貴妃與皇帝,認為是他們二人逼死了秀師姐,但我冷靜下來過後,卻覺得有所不對,我苦苦地尋查了三年過後,最後發現,錯了,一切都錯了!」陳華寅說到了這裡,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格外地激動了起來。


  蘇慕白等著他將話全部說完,而陳華寅則是接著道:「師姐最後所說得那句話,並非針對蘇睿與環妃,而是針對風彥!」


  「是風彥他對蘇睿下了一種蠱術,這樣,蘇睿的一切行為就能夠由風彥支配。」說到了這裡,陳華寅話音一頓,隨後道:「後來,我去問風彥此事真假,他直認不諱,自那次我與他談話過後,我便與他徹底斷絕了師徒情分。」他說這話時,好像情緒沒有絲毫的波動,但是他的心裡頭卻還是無比悲痛。


  無論如何,風彥也都算得上是他的授業恩師,他的心裡頭終究還是有幾分在乎他的。


  憋在心裡這麼久的事情,他在今天全部都講了出來,他只覺得心中格外地暢快。


  而蘇慕白心裡頭五味雜陳,這麼多年以來,他竟是一直都恨錯了人?


  他微微地眯了眯眸子,打量了一眼陳華寅,他知曉陳華寅是個什麼樣的性子,自是不會懷疑他所說得話,只是……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對父皇保有那樣大的成見?」如今他心中極為慌張,甚至想要迴避陳華寅方才所說的事情,抬袖輕撫了眼角已然快要落下的淚珠。


  聽了這話,陳華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冷笑了一聲,提唇道:「風彥在他身上下得不過是最為簡單的蠱術,若他肯多信任師姐一分,又怎可能會被那樣簡單的蠱術?」


  蘇慕白知他說言不虛,並沒有多說些什麼,但他的拳頭卻攥得越發地更緊了些。


  「我昨日去見了風彥。」陳華寅也是思考了許久,才將此事給說了出來,他與蘇慕白也算得上是朋友、夥伴,與戀人一樣,他們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二字。


  他可不想,從前在月秀身上發生過的事情,重新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聞言,蘇慕白微微地頷了頷首,面上沒有半分的情緒變化,似是壓根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提唇道:「依你所言,他應當就是個自私自利的性子,既是已然對我下了蠱,自然也不會再告訴你解蠱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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