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如熙
姜茗軒略微一愣，最後卻還是在姜臨秋炯炯目光之下徐徐道來。
他與如熙的第一場碰面並非是在醉花樓，而是在京城的一家脂粉鋪里。
他一個大男人之所以會去那樣的地方，本意是想拿這些東西去討梨鳶歡心。
而如熙也是見脂粉鋪里竟然出現了男子，出於好奇才上前與他搭話，她那時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個變態：「這位公子，這裡可是賣女兒家東西的地方，你莫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
姜茗軒是出了名的好脾氣，被這樣冒犯他竟也沒發脾氣，也只是摸著頭靦腆道：「姑娘莫要誤會，我只是想買些脂粉回去討我家妻子的歡心。」
如熙出身於醉花樓那樣的地方，本以為天下男人皆是薄情寡義，如今見了姜茗軒這樣的十八孝好男人，也就不自覺攀談了幾句。
甚至於後頭，她還為他介紹、推薦起了脂粉。
等買好了東西，二人正要分別，如熙卻掉落了一方錦帕於地上。
姜茗軒本想拾起交還於她，可如熙的腳步極快，二人又是處於熱鬧的街道上，他彎腰拾起的空檔，也就沒看到她的身影了。
在無奈之下，姜茗軒便將帕子揣在了懷裡。
後來又出了李如沁那檔子事，姜茗軒日日醉酒，結識了一群的酒肉朋友。
在他們一次暢飲之時，那方帕子自他的懷中掉落了出來。
他的那些酒肉朋友將帕子拾起，圍坐一團討論道：「咦，帕子下頭綉有如熙二字，如熙姑娘可是醉花樓的名人，不想姜兄還與她有一段情？」
姜茗軒聽他們如此一講，皺著眉頭反駁了幾句：「只是碰巧見過一面，你們怎麼說得這樣齷鹺？」
他還在心裡頭想著，那樣溫婉好心的姑娘怎麼會是醉花樓的窯姐兒？
可他的話雖是這樣說，那些人又怎麼會相信？
他們在一旁好一陣哄鬧過後，竟然將姜茗軒拖著去了醉花樓。
他進到如熙房裡的時候，她正在奏著古箏，指尖不住地撥動著，發出極其悅耳的旋律。
一曲罷，如熙抬眸見到他之時，不禁一愣，隨後親手替他烹了一壺茶，遞至他的手上：「公子眉間愁雲不解，是否有什麼煩心事？不知能否與如熙說說？如熙願當公子您最好的聽眾……」
那時的姜茗軒只覺得如熙的身上帶了魔力，鬼使神差地就將李如沁的事以及心裡那些甚至沒有和梨鳶說過的話全部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如熙在他說的時候，安靜地認真聆聽著，她與梨鳶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一個嫻靜如水，一個熱烈似火。
而他說完之後，如熙安撫他時所說得話更是字字戳到了他的心。
自從那日去到醉花樓之後，姜茗軒便日日會到那兒去報道，甚至連家中剛過門的梨鳶都不顧了。
而姜茗軒將這些事全部都說完過後，更是再三解釋：「我與她在一道時，她只是彈彈親唱唱曲，從未有過任何的逾矩之事，我們二人都只是將對方當作知心人。」
可姜臨秋對於他的話卻只信了一半，因為她方才細微地發現，姜茗軒在提到如熙時眼神不自覺地柔軟了幾分。
這樣本來只會在他提起梨鳶時有的反應，如今卻有了第二個人，他對她，怎麼可能只是所謂知己那樣簡單？
「雖說哥哥你可能只是將其當作知己，可你是否想過，你拋下家中新婚妻子不顧，日日跑去醉花樓，」雖然已經洞察，但姜臨秋卻不能明說，只能拐著彎道：「世人會怎麼想，嫂子又會怎麼想？」
聞言，姜茗軒的臉上因為羞愧而帶了些許浮雲，他低下了眸子，沉聲道：「臨秋，哥嫂之間的事，我們自會解決，妹妹若有這般閑心，不若多綉些嫁妝。」
姜臨秋聽了這話，心間莫名帶了絲痛意。
姜茗軒從前可從未用這樣的語調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他到底還是因為李如沁之事對她生了怨懟，他們兄妹之間也已經生疏了……
而姜茗軒趁她發愣之際，說了聲告辭后，就站起了身，大步往外頭走去。
待他走到了門口時，姜臨秋總算回過了神，她沖著他的背影大喊一聲：「我是不該管哥哥的閑事，但嫂子與哥哥這麼多年的情意，甚至她為了你不惜千里迢迢陪你來到明都，哥哥不要辜負嫂子才是。」
姜茗軒聽了她這話，腳下的腳步略微一頓，但他卻仍然沒有回過頭來，徑直大步就離開了鳴秋閣。
他剛剛走出了閣門，墨兒領著凝兒與沁兒就入了房，姜臨秋的眼神晦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沉聲道：「墨兒，待天亮過後你便再跑一趟三皇子府，讓三殿下將那個如熙的身份來歷徹查，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
她本來只是因為醉花樓才有些懷疑這個如熙接觸姜茗軒的目的非同一般。
可當她聽完了方才姜茗軒的描述過後，她就已經不再只是懷疑了，而是相當地篤定。
這件事情的背後，彷彿就透著兩個大字——陰謀。
姜茗軒這樣不精於勾心鬥角的人察覺不出來，可並不代表她察覺不出來。
她本來還只是因為答應了梨鳶象徵性地去查查這個如熙，可是如今看來，必須得要刨根問底了。
這一夜，註定無眠。
之後的幾日里，姜臨秋每日都會叫李全暗中在大門口守著，看姜茗軒是否還會去外頭胡來。
可連著幾日下來，姜茗軒都安分守己地呆在了府里，別說去醉花樓了，就連臨國侯府的大門都沒有出過一下。
得到了這樣的結果，梨鳶自然是極其滿意的，但如今她可忙著陪姜茗軒，便讓她的貼身丫鬟到鳴秋閣來和姜臨秋道了聲謝。
雖說姜茗軒沒有再到外面去胡來，可不知道為什麼，姜臨秋的心裡就是安定不下來。
「小姐，」墨兒一路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笑著開口道：「三殿下那裡來消息了。」
本斜倚著的姜臨秋猛地坐正，挑了挑眉頭示意墨兒快說。
墨兒喘了口粗氣，也不客氣地拿了茶杯灌了一嘴過後，才說道：「這個如熙姑娘在進醉花樓之前姓黃，是明都一戶貧困人家，因為沒錢養這個女兒便將她賣入了醉花樓，可她卻以德報怨，甚至還用自個兒在醉花樓裡頭所掙到的銀子補貼家用。」
她頓了一頓，隨後立馬又繼續說道：「而且她雖身在醉花院那樣下三濫的地方，但卻從來不賣身，只賣藝，是醉花樓里出了名的出淤泥而不染呢……而且呀，她還素來和我們上回在醉花樓里救下的花渺姑娘交好，至於那位麗娘，也就不遠不近。」
聽著墨兒的描述，姜臨秋的眉頭卻越皺越深。
如熙整個人看著似乎沒有任何的問題，但越是這樣沒問題的人卻越可疑。
最重要的是，她這個人就像是為姜茗軒的喜好而量身打造的一樣。
就在姜臨秋還在深思的時候，李全突然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跪在地上請安。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哥哥出門去了？」姜臨秋本就皺起的眉頭此時更是快要皺成一團了。
李全連忙就點了點頭，出聲道：「方才醉花樓里來了位管事的，說是醉花樓里那位如熙姑娘病倒了，她希望二公子能夠過去看看她，我聽了他的話，就立馬跑過來稟報小姐了。」
聞言，姜臨秋冷笑出了聲。
她原本還當如熙是個多了不得的人物，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了，這才幾日，裝病這樣爛大街的招數都用出來了，她提唇道：「墨兒，去拿兩套男裝來。」
墨兒一怔過後，打發了李全出去，隨後就進了內室拿了兩件男裝。
二人速度極快地換上了男裝，對視一眼后就連忙抬步朝著大門口走去。
「茗軒哥哥！」等到她們小跑著到了大門口的時候，正巧趕上姜茗軒要上轎子。
他回過頭一看，竟看到了女扮男裝的姜臨秋。
姜茗軒素來都是個聰明的，自然一下就猜到了她這番打扮是要幹什麼，不禁也擺出了兄長的架子，蹙著眉頭，低聲呵斥道：「你可是臨國侯府的嫡長女，還已經有了婚約在身，怎麼能這樣胡鬧？快些回去！」
聞言，姜臨秋卻是不依，她像小時候那樣極其親昵地挽住了姜茗軒的手，同樣低聲道：「哥哥，我可聽嫂子說了，在你們相識時，她也是女扮男裝的，怎麼到了我這兒就是胡鬧了？」
姜茗軒的臉一紅，他見了姜臨秋如此嬌嗔模樣，心中也略微有了些許動容，到底是他從小寵著長大的妹妹。
姜臨秋自然是再接再厲，揚聲續道：「更何況我也想看看，究竟這位如熙姑娘，是有怎麼樣的花容月貌，能使得哥哥你如此神魂顛倒。」
她的這句話就全然是講給一旁站著的那位醉花樓的管事聽得了。
而姜茗軒聽了這話，面色也是一僵，站著沉默了片刻。
「姜公子，如熙姑娘可還在等著您呢。」一旁的管事略微有些等不下去了，便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