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憶
她周身驀地散發出的氣勢讓人心驚，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直逼眾人。
墨兒領命而下，很快便端著藥罐子上來了。
姜臨秋接過藥罐，小心翼翼的舀了一碗葯湯，親自喂進了秦氏的嘴裡。
秦氏皺眉咽下，餘光瞥見於媽仍舊坐在地上，憔悴的臉上迅速的閃過一絲不悅：「真苦。」
「祖母，這是我潛心研究出來的配方，可解多種毒。您可別怕苦，喝下去才會好起來呢。」姜臨秋溫言細語地勸說著秦氏，一面輕輕的將葯湯再度喂到秦氏的口中。
秦氏聞言，抬頭仔仔細細的瞧了姜臨秋一眼，眸中似是有些動容。
姜臨秋面帶笑意，聲音溫柔，心中卻想起了上一世的一件事。
那時她受了姜雲初的欺負，一個人委屈的回了房中哭，卻仍舊不捨得苛責這個妹妹，只道是姜雲初年紀尚小不懂事。
她那時從不記得，她也只不過比姜雲初大了一歲而已。
正哭著，房門卻被於媽推開了。於媽甚至都沒讓下人通報，就徑直推門進了姜臨秋的房中，道是秦氏喊姜臨秋過去有事。
姜臨秋便去了，她發現姜雲初亦是哭哭啼啼的坐在秦氏身側，秦氏則對她怒目而視：「你妹妹不過是想嘗一口你手中的點心罷了，你何至於這般欺負她！」
姜雲初聞言哭的更加起勁。
姜臨秋想起自己因著貪吃，姜雲初向她討要點心的時候她猶豫了許久，並沒有立刻給姜雲初。墨兒看不下去，抱怨了幾句，姜雲初身邊的嬤嬤便將姜臨秋主僕二人狠狠地羞辱了一番。
雖是最終仍舊把點心盡數給了姜雲初，姜臨秋此時見姜雲初哭的這般傷心，倒也真的覺得是自己欺負了姜雲初了。
現在想來，她那時天真至極，心地善良到可怕呵。
秦氏見她一副理虧的模樣，更加的生氣了。
那時正值深冬，外頭雪花下的紛紛揚揚，秦氏將手中的手爐遞給姜雲初，一面對著姜臨秋厲聲道：「你給我上外頭站上三個時辰再回去！」
姜雲初接過手爐，又體貼的將秦氏的手放於手爐上，眸中帶淚道：「祖母，這天這麼冷，怎能讓三姐姐這般站著？我不過是難過了一會，眼下已經無事了，還望祖母不要罰三姐姐才好。」
秦氏聞言只覺得姜雲初懂事溫順，更加的看姜臨秋不順眼：「你瞧瞧你妹妹，現在還在幫你說話！杵著幹什麼？還不趕緊給我去！」
宣國明城的冬季，天寒地凍，風割在臉上有鋒利的痛感，冰冷刺骨。
她依稀記得，她在那場大雪裡，站足了三個時辰。
除了墨兒一直陪她站在雪中，無人出來看她一眼，無人替她說上一句話。
「老夫人，炭來了，老奴馬上給您添上，再給您和五小姐加個手爐！」於媽匆匆的跑了出去又跑了回來，原來是秦氏房中的炭火不夠旺了。
房間裡頭傳來秦氏和姜雲初的笑聲，那時，可有一人心疼過她？
不曾有一人！
她那日以後便得了風寒久久沒有痊癒，府中大夫皆得了命令不來為她看病。最後是劉大夫悄悄帶著藥箱自偏門進來為她把了脈留了葯，墨兒替她去廚房煎藥，卻被姜雲初的貼身丫鬟菊兒發現，生生的將那碗葯打翻在地。
秦氏撞見了此事，一言不發。
而此刻，她卻不得不忍著恨意來親自給秦氏喂葯！
姜臨秋猛地回過神來，心臟一陣狂跳。
眼前這人，分明就是害她傷她的仇人呵！
她的手驀地有些微顫，那盛著葯湯的碗便有些搖晃了。
「三小姐，您手穩著點兒，您這樣可不行！」於媽見狀，自地上麻利的爬起，對著姜臨秋埋怨道，「這葯湯這麼燙，您手不穩著點兒，傷到了老夫人可怎麼辦！」
於媽面上一片忠心，皆是為秦氏擔心的神色。
姜臨秋心中嗤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只似是而非道：「我手何曾搖晃了？給祖母喂葯我怎會不小心著？只是於媽.……方才不還是疼的起不來身子，怎的忽然就好的這麼利索了？」
於媽一愣，方才她好不容易抓著了姜臨秋的錯處，心中一喜，便忙來挑錯，希望能為著此事得到方如琴的讚賞和賞賜。眼下被姜臨秋這麼一嗆，她忽的就反應了過來。
「老奴身上還疼著呢，可不是因為擔心老夫人么？」於媽眼珠子一轉，面上帶上了擔憂的神色，「老奴一心想著老夫人，三小姐倒是還要來責怪老奴不該強撐著起身了。」
「哦？一心想著祖母？」姜臨秋嘴角帶著嘲弄的笑，目光卻無比真誠的看向於媽，「那方才祖母出了事，大大小小的事皆是我來處理的，那時候於媽怎麼就不擔心了？是方才不擔心祖母，現在倒是開始擔心了？還是說.……」姜臨秋刻意皺眉，「於媽根本就不想去為老夫人處理這些事？」
秦氏並不傻，於媽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裡。原本她心中是有疑惑的，但想著於媽畢竟也給了她幾十年，怎會因為嫌棄她而不願意來服侍她？
秦氏覺得是自己想多了，雖是心中覺得不快，卻沒有打算追究下去。
眼下這話被姜臨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了出來，秦氏見周圍下人的神色中竟皆暗藏著贊同，心中猛地一驚，似是有些如夢初醒。
她越想越覺得於媽就是怕臟怕麻煩才找借口不來服侍她了。
人一旦產生這樣的想法，就會控制不住的去想，並且越來越覺得這種想法是對的。
秦氏的臉色已經變得不好看了，她沉著臉看了一眼於媽。
於媽心中一驚，心中暗道不好。
她憤憤的看了一眼姜臨秋，張張嘴正欲為自己辯解，卻聽得秦氏冷聲道：「不必多言了，你退下吧，以後無事就不必過來了。」
於媽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看了秦氏一眼。
於媽跟隨秦氏多年，事事秦氏都讓她參與，向今日這般讓她直接退下的話，秦氏從未說過。
於媽太清楚秦氏的性子了，今日這事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秦氏已經與她產生了隔閡，將她從心腹之中除了名去。
秦氏短短的一句話，已經讓於媽悔不當初。
若是以後不能再近身服侍秦氏，那麼方如琴那裡她該如何交代？方如琴還允諾了她一座風水極好的宅子，她尚未拿到手，如今看來竟是要斷了念想了！
於媽獃獃的看著秦氏：「老夫人，老奴……」
「我讓你退下！」秦氏一聲呵斥，「連我的話都聽不懂了？」
語罷，秦氏復又看向姜臨秋，目光中的動容和慈祥掩飾不住：「好孩子，今兒個可是多虧了你了。」
秦氏此刻如同一個真正疼愛孫女的祖母一般，慈眉善目的看著姜臨秋。
今日竟是這個一直看不上眼的孫女救了自己，出了事於媽慌忙避開，還是姜臨秋為她處理好了一切。秦氏想到這裡，只覺得現在看姜臨秋順眼了不是一點點。
於媽仍舊站在不願離去，姜臨秋作詫異狀：「於媽，祖母讓你出去，你怎麼還不走.……祖母身子還沒好利索，你可別故意惹她生氣才是！」
一頂又一頂的高帽甩在了於媽的頭上，於媽眼中帶著恨意，終於邁著沉重的步子往外出去了。
姜臨秋見於媽離去，對秦氏道：「祖母，孫女最近得了個能幹的小廝，祖母這裡缺不缺人？孫女想讓他來保護祖母的安全，以免再有人心懷不軌。」
秦氏見她這般用心，心中的喜愛更甚：「你這孩子竟是這般有心，以往是我虧待你了。」
虧待？姜臨秋在心中冷笑，那豈止是虧待？分明就是虐待！
想來秦氏今日被她所救，再與於媽有了對比，此刻已是對她充滿了疼愛，姜臨秋心知這一步她走的非常好。
她強忍住心頭的嫌惡，恭順道：「祖母這般疼愛孫女，何來的什麼虧待？孫女不過是事事想到了祖母罷了，祖母無需這般說啊。」
「你可真真是個好孩子！」秦氏被姜臨秋這一番話哄得眉開眼笑，越發的覺得姜臨秋識大體，「往後你多來我這裡走動才是，多來陪陪我。」
「孫女知道了。」姜臨秋低眉順眼道。
她收起了方才對著於媽時候的一身凌厲，對著秦氏畢恭畢敬，又透露著些許溫婉，直讓秦氏越發的喜歡她。
姜臨秋餘光瞥向門外，方才於媽走的時候秦氏已經在命人去喊薑末天和姜雲初等人過來了，怎的至今還不到？
正想著，只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
來了。
姜臨秋眼睛微眯，看向門外。
方如琴和姜雲初帶著瑾兒率先出現，身後是匆匆而來的薑末天。
秦氏甫一看到姜雲初，眸中神色驟冷：「你們給我解釋解釋好好今日之事。」
她並未開口斥責，不過是要姜雲初等人給她一個說法。姜臨秋深知秦氏仍舊不願意相信此事和姜雲初有關，眼下正是給姜雲初機會解釋呢。
可惜啊.……她早就吩咐李全去將那墜子取了來，姜雲初的墜子分明就是不見了，她還能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