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曖昧流動
「三殿下。」姜臨秋匆匆落座，面上的緊張之色掩飾不住。
蘇慕白從未見過想來從容的姜臨秋這般模樣，皺眉道：「何事？」
「我……」姜臨秋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將今日的見聞悉數講與了蘇慕白聽。
蘇慕白面色不變，眸子里卻隱隱有了冷意：「都是你親眼所見？」
「可不是？」姜臨秋又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她在蘇慕白面前一點也不注意自己的小姐形象，偏生蘇慕白倒是愛極了她這樣不扭捏做作的性子。
「怪不得.……」蘇慕白沉吟。
「怪不得什麼？」姜臨秋詢問道。
「沒什麼。」蘇慕白並不回答。此事關係到朝政，他不欲與姜臨秋多言。
前些日子他得到消息，雲鎮一帶貨物走私周國的情況極其嚴重，他派了人去徹查，雖是沒有查出兩頭交接的人，卻是截下了一批貨物。
他命人細細檢查，卻查出那批貨物在明城內只有方家才能製造的出。
他心知方家與周國人有勾結之事已是事實，卻還是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來證實他的猜想。今日聽了姜臨秋的一番話，他心知方家和周國的確是有脫不開的關係了。
「我跟你說這麼多你卻什麼都不告訴我？」姜臨秋眼睛微眯，一把奪過蘇慕白手中的茶杯，「既是盟友，你倒是不和我坦誠相待了？」
她在蘇慕白面前總是不注意禮節，甚至有些刻意的挑釁蘇慕白，蘇慕白卻每次都不生氣。
「好好好，和你說。」蘇慕白並不惱，重又拿起一盞茶淺抿一口，將事情細細地說與了姜臨秋聽。
姜臨秋聽完，嘆了口氣：「我原本不過是想自保，只是如今的局勢竟是越來越複雜了。我恐怕難以脫身，還望三殿下.……能夠保護好我。」
「你既是這般直白的提出了要求，我定會保護好你。」蘇慕白的語氣有些奇異的溫柔，語罷，他自己都有些不習慣，復又喝了一口茶水，眼睛有些不自然的望向別處。
姜臨秋點點頭：「三殿下也要注意安全才是，這些人的關係錯綜複雜，我擔心這對您不利。」
蘇慕白有些詫異的看了姜臨秋一眼，她似乎是在.……擔心他？
「三殿下這麼看我做什麼？」姜臨秋下意識的摸摸臉，「我臉上有東西？」
她的動作有些說不出的可愛，蘇慕白眼中有一絲笑意，搖頭道：「沒東西。」
「哦。」姜臨秋狐疑的看了蘇慕白一眼，「傳言中你是個冷麵皇子，但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倒是愛笑的很。」她不再生疏的稱呼蘇慕白為三殿下，只稱「你」。
蘇慕白莫名感覺到了一絲親切，他挑眉：「你又何嘗不是？傳聞臨國候府的三小姐性子軟弱的很，可你卻是一個.……」蘇慕白眉頭輕皺，似是想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你卻是一個很剛烈的女子。」
「剛烈？」第一次有人這麼形容姜臨秋，她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我是巾幗女英雄嗎？剛烈？」
「若是給你機會，怕是很有可能你就真成了個女英雄。」蘇慕白開玩笑道。
姜臨秋認真的看著蘇慕白，道：「我所面對的這些事情，面對的這些人，逼得我去堅強起來，我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去和他們過招，否則就是死路一條。我想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就如同你在宮中的處境一般，甚至更糟糕。你的兄弟們至少還有幾個目標，而我所面對的這些人，他們針對的，只有我。」她的眼神里有一絲失落，「我娘走得早，除了墨兒，沒有人會真心待我，我若是性子再不烈一些，我在侯府，活不了多久的。」
她說這話的時候，眸子里瞬間溢滿了深不見底的孤寂和冷清。可她面上分明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沒有了方才的調皮，也不似平日里的淡然，可蘇慕白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她這一刻深重的孤獨和悲哀。
這個女子，究竟一個人背負了多少，承受了多少？
蘇慕白並不習慣自己這般煽情，他剋制住情緒，淺抿一口茶：「以後若是他們再欺負你，你讓墨兒去我府上告訴我。」
「告訴你幹什麼？」姜臨秋看向他，「結了盟就打算幫我到底么？」
蘇慕白點頭：「嗯，幫你到底。」
姜臨秋忽的眼中的抑鬱之色散去了一大半，她面上帶著得逞的笑容，湊近蘇慕白道：「你說的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三皇子蘇慕白心裡有些隱隱的發毛：「你想我幫你做什麼？」
眼前的女子方才還是一副凄涼的模樣，突然就一掃陰霾。他怎麼感覺自己好像上當了？
姜臨秋道：「我得到消息，方氏在打算著給姜雲初尋個好人家嫁了，她的眼睛已經盯上鳴秋閣內我娘的陪嫁寶貝了，怕是姜雲初出嫁的時候會尋個借口一併拿走。到時候姜雲初的大喜日子，我根本說不得說什麼。甚至於……她和我父親打算隨意將我指一門親事嫁出去，好給姜雲初讓道。我的意思是，你趕緊尋個機會讓我父親把鳴秋閣還給我，那些東西.……都是我娘留下的，我不能讓她們得逞。」
「臨國候要把你隨意指個人家嫁了？」蘇慕白一貫淡然的表情忽的有些變了，他定定的看著姜臨秋，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異常。
「我的重點是這個嗎？三殿下？」姜臨秋皺眉看著反應有些大的蘇慕白，「你在激動什麼？」
蘇慕白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水，復又道：「可以，那日宮中的事情斬風正好查的有些眉目了，這幾日便會有結果。到時候我會去侯府找你，順便幫你把鳴秋閣要回去吧。」
「多謝三殿下。」姜臨秋歡歡喜喜的道了個謝，她倒是真的不擔心方氏想給她隨意指婚之事，她若是不想嫁，誰能奈何的了她？別說方氏了，便是臨國候親自來逼她，也是沒有任何用，更何況區區一個方氏？
她有的是辦法讓方氏哭！
如此一對比，鳴秋閣可就重要多了。
那些東西一旦被姜雲初帶走，就成了姜雲初的東西了，就別指望會再回到姜臨秋的手上了。可那些東西，是當年她娘成婚之時，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尋遍大江南北找來的寶貝，怎可就這樣拱手相讓？還是給這些蛇蠍心腸的人！
「我也會想辦法讓方氏不敢給你指婚的。」二人沉默半晌，蘇慕白忽的有這麼補了一句。
姜臨秋狐疑的看了蘇慕白一眼：「三殿下好像對我的親事格外的感興趣？」
她心中只有復仇，從未分心去想過什麼兒女私情。便是有過一絲絲的小悸動，也被她以各種理由說服了自己。
上一世她受盡情情愛愛帶來的苦果，她怎敢再去觸碰？這些東西都是虛無的，對於現在姜臨秋來說，復仇和天下的太平，才是最為實際的東西。
所以她只覺得蘇慕白今日的舉動有些奇怪，並未往別的方面去想。
蘇慕白輕咳一聲，刻意冷聲道：「你是我的盟友，我自是對你的親事上心的。」
姜臨秋點點頭：「那我便走了，方家和醉花樓的事，你多留意著點才是。」
蘇慕白道：「好。」
二人起身開門，墨兒和墨斬風正頭湊頭說著些什麼，冷不防蘇慕白將門一拉開，墨兒有些驚慌失措的回過頭：「小……小姐，三殿下。」
「你們湊在一起說什麼呢？」姜臨秋狐疑的皺眉，「密謀什麼？」
「沒有沒有。」墨兒慌忙擺手，戳了戳墨斬風，「我們什麼都沒說啊。」
墨斬風面色有些不自然：「三殿下，我們沒有密謀什麼。」
蘇慕白瞧了這兩人一眼，一言不發的向前走去，姜臨秋眼睛微眯，終是沒有在說什麼，也跟了上去。
墨兒和墨斬風送了一口氣，墨兒用力的戳戳墨斬風，憤憤道：「都怪你，讓你躲邊上點和我說，你非要在門口，差點被聽到！」
墨斬風看著墨兒，並不惱：「反正三殿下他們也沒有聽到。」
墨兒白了墨斬風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她不過是得知方氏要將姜臨秋隨意指婚之事以後心中著急，暗暗地在姜臨秋身邊搜尋了一番，竟覺得蘇慕白是個不錯的人選。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意她和墨斬風都看在眼裡，偏偏兩個當事人自己都渾然不覺，可當真是急死她了。
萬一三小姐一個不小心真的中了方氏的計謀，被隨意指了出去，往後她家三小姐的日子可怎麼過！三殿下人品也好口碑也好，為何她家三小姐就是不開竅！
堂堂李家外孫女，侯府嫡女，配三殿下也是門當戶對，絕對是一樁佳話啊。
於是她眼看著從姜臨秋處無法入手，便將墨斬風喊了過來，二人細細地密謀了一番，最終得出了一個決定——
撮合姜臨秋和蘇慕白。
要說這個決定，雖然聽起來很廢話，但其實討論的中途，還是爆發了不少分歧的。
墨斬風執意認為姜臨秋和蘇慕白雖有發展的苗頭，但根本不需要旁人插手，他幾番堅定的說完自己的想法后，墨兒終於忍不住了，狠狠地往他頭上招呼了一下。
於是，這個在戰場上天不怕地不怕的錚錚鐵骨好男兒，這一刻突然就沒了氣勢，他獃獃的摸了摸頭，點頭道：「墨兒說的都對。」
墨兒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兩人正說的起勁呢，蘇慕白卻把門推開了，差點就被發現。
唉，真是操碎了心！墨兒一聲長嘆，快步往姜臨秋的身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