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如沁再度來訪
她似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口中的話卻是直冷到人的心裡去。
墨兒從未見過這樣的姜臨秋,她原本對禾兒還有些同情,聽了方才姜臨秋的一番話以後,徹底的想透徹了,便也只是一言不發的瞧著禾兒。
禾兒的眼中布滿了驚懼和絕望,她克服不了內心的恐懼,可是這三小姐卻是連害怕都不准她害怕了!
她周身戰慄,咬緊牙關將惜言已經僵硬的手臂拖了起來,閉著眼睛就往外拖去。
她腳步虛浮,背部止不住的顫抖,可惜連叫都叫不得。若是這一刻能暈過去,倒也算是解脫,可惜她的意識又無比的清醒,生生的受著這一刻難熬至極的凌遲。
姜臨秋緩緩起身,跟在惜言後面走出門去。
院中的下人皆是震驚的看著滿臉淚痕的禾兒拖著惜言的屍體往外走,有膽大的小廝想要上前為禾兒搭把手,姜臨秋朝著墨兒使了個眼色,墨兒揚聲道:「這丫鬟部分尊卑,頂撞咱們小姐,今日就罰她獨自將這謀害主子的丫鬟的屍體,拖到亂葬崗上去,任何人不得幫忙!」
此言一出,那準備上前的小廝步子定格在了原地。他瞧了一眼冷著臉的姜臨秋和墨兒,悄悄的退了回去。
誰還敢再去沒事找事?在場眾人皆是被姜臨秋的手段震驚,空氣中安靜的可怕,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唯恐就成了下一個被罰的人。
禾兒走至門口,卻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似是見到了人在尋求幫忙。
姜臨秋有些疑惑,她這院中很是清凈,今日怎會有人來?
不遠處的女子一身素色衣裙自門后出現,輕輕的將禾兒扶起了身,等看到地上的屍體之時,卻是面上顯出了詫異。
「三小姐,這是怎麼回事?」李如沁走上前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如沁來幹什麼?姜臨秋雖逼迫自己不去懷疑李如沁,可惜她終究是做不到。她不相信李如沁會害她,可是眼下,只能多張點心。
「李姨娘不知道么,這丫鬟不知受了何人的指示,悄悄的將我的金玉琴弄斷了,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姜臨秋隱瞞了帕子那一段,她和蘇慕白知道惜言和周國有關係一事最好還是瞞著,幕後主食還沒有揪出來,她不想打草驚蛇,「三殿下大怒,這丫頭驚慌之下竟然自己服毒自盡了。」
「怎麼會這樣!」李如沁面上的震驚不似作假,她原本還有著一絲憐憫,在聽完姜臨秋的話以後只剩下了慍怒,「這金玉琴價值連城我也是聽說過的,惜言怎會這般大膽!」語罷,她又帶著歉意瞧了姜臨秋一眼,「如此說來,倒是我害了三小姐了.……」
姜臨秋不動聲色,惜言之事以後她對李如沁並沒有十二分的信任了,她悄悄的觀察著李如沁,卻見她表情極是真摯,流露出的情緒亦是真誠的很。
姜臨秋知道李如沁年輕的時候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眼下看著李如沁這般對她唯唯諾諾的說著話,她心中忽的就有些感慨。
這侯府的深宅大院里,只有薑末天的寵愛才是一個女子保持心氣的根本呵。饒是李如沁這般凌厲的女子,竟也有一日被逼成了這般模樣。
許是二人都因著男人有過悲慘遭遇,姜臨秋對著李如沁總是會生出一股子憐憫。她見李如沁這般說話,心中忽然明白,李如沁這般坦蕩的女子,若是有這樣的手腕來害她,何至於這麼多年都默默無聞的呆在這侯府的深宅大院里?
「李姨娘言重了。」姜臨秋搖頭,「這丫鬟心懷不軌,死是罪有應得。你也是好心,與你又有什麼關係?至於門口那個么……」她往禾兒瞧了一眼。
禾兒仍舊站在原地就是不走,似是在等李如沁為她求情。
姜臨秋有些不耐煩,禾兒不過是個犯了錯的丫鬟,倒是把自己當千金小姐在寵著了,半點苦都受不得,一定要等著人去救她才是。
她上一世吃盡多少苦頭,何曾像禾兒這般金貴了?
思及此處,姜臨秋拔高聲音道:「至於門口那個,是犯了大錯的,以下犯上,不守規矩,我便罰了她將惜言的屍體拖去亂葬崗。禾兒,你怎麼還不走,還想與我頂撞是么?」
李如沁聞言,不再說話,只垂眸立在一旁。
禾兒咬咬嘴唇,終是顫抖著將惜言拖出去了。
「讓姨娘見笑了。」姜臨秋面色放緩,沖著李如沁抱歉道。
李如沁搖搖頭,輕聲道:「小姐,可否進裡面說話?」
姜臨秋點頭道:「姨娘,請。」
二人信步走近房中,姜臨秋示意墨兒伺候李如沁坐下,李如沁方才開口道:「三小姐,您沒回來的時候,我聽到方氏在飯桌上說想為五小姐找一門親事,但礙著您還沒有出嫁,方氏說五小姐就被您耽誤了。老爺聞言,便吩咐方氏為您趕緊尋個人家嫁了,好讓五小姐好好挑一個夫婿風風光光的出嫁。」
侯府的庶女要出嫁,倒是嫌嫡女礙事了?
姜臨秋眼睛微眯,嘴角現出一絲嘲弄:「姨娘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李如沁鄭重的點點頭,「我知道無人會將此事告訴三小姐,唯恐三小姐稀里糊塗的就被定了一門不如意的親事,特來告訴您。我院中的衣服還沒洗,我要趕緊回去將衣服洗了,小姐自己往後小心些。」
李如沁說完,便起身行禮告退。
姜臨秋道了聲謝,見她匆匆離去的模樣,收起心中的感慨,眸子里寒意畢現。
想來方氏這是打上了鳴秋閣中寶物的主意了。
若是再拖幾日,姜臨秋在侯府越發的有地位,鳴秋閣中的東西總有一日要悉數歸還於她。方氏大約是想趁著姜臨秋還沒有徹底穩固位置的時候,趕緊將那些寶貝據為己有。
她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可惜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若真是臨國候開口要將她隨意指出去,她若是反抗,是大逆不道的。只怕現在方氏的耳旁風已經將臨國候吹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她得儘快採取行動才是。
否則,這一世雖是沒有嫁給蘇宇清,卻被方氏指了個惡人嫁了,可就是可笑了!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怎能任由那幾位隨意將她指出去?惜言的事,宮中發生的事,以及蘇宇清和姜雲初的仇,這些都是一個個的梗,橫在她的心頭。
謎團,她必須解開,仇恨,她必須要親手報。
姜臨秋思緒繁重,洗漱過後便和衣而卧。原是只想躺一躺,卻不曾想直接睡了過去。
夢境里一片猩紅,姜臨秋身上流著鮮血,蘇宇清和姜雲初各拿一把刀,狠狠地在她身上割下去。疼痛清晰入骨,姜臨秋心知這是夢境,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她想掙扎,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蘇宇清和姜雲初笑的猖狂,一下一下的在她身上狠狠劃下,她痛的幾欲暈厥,卻突然見到一個白衣人影自遠處飛身而來。
那面孔俊朗非凡,似是有些熟悉。她眼皮越發的沉重,努力想睜開眼睛看清楚那人是誰,困意卻越來越濃。那男子一劍將姜雲初和蘇宇清刺穿,抱著她飛身離去。
懷抱莫名的熟悉,姜臨秋的心安定下來。睡過去之前,她用儘力氣睜開眼睛看清了那男子的樣貌。
蘇慕白。
姜臨秋頭疼欲裂,費力的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墨兒焦急的臉龐:「小姐,您睡了好久,一直在夢中囈語,奴婢又不敢叫醒你,真是嚇死奴婢了。」
姜臨秋朝外頭看了看,陽光明媚的很,已是日上三竿。
她任由墨兒替自己穿衣,突然想起了夢中的場景。
蘇慕白救下了她,抱著她.……
她怎麼會做這種夢!
姜臨秋心跳忽的加速,面上帶上了一絲可疑的潮紅。
墨兒將洗漱的盆端來,狐疑的瞧了姜臨秋一眼:「小姐,您的臉.……怎麼這麼紅?」
「有嗎?」姜臨秋不自然的看了墨兒一眼,輕咳一聲道,「大約是外頭太陽太大了熱的吧。」
她這借口也實在是瞎,可惜身為小丫鬟的墨兒是不敢去質疑自家小姐的,只得點點頭附和道:「是啊,外頭太陽的確……有點大。」
「出去陪我走走吧。」姜臨秋揉揉腦袋,「睡得有些頭疼,想散散步。」
「那您把廚房送來的粥先喝了。」墨兒手腳麻利的將一碗放滿了鮮肉的粥端了上來,食盤上出了一碗分量極足的粥,還配有五份小菜,兩份葷菜,以及數塊糕點。
「早膳這麼豐盛?」姜臨秋挑眉,「廚房這可是花了血本呢?」
墨兒笑著點頭:「是那瑾兒一大早送來的,前幾日她還沒這麼多花樣,今兒個一早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又送了這麼多過來。」
姜臨秋若有所思道:「大約是昨日禾兒的事情傳了出去吧,她又欺凌過你,心裡可能害怕著呢。今兒個她來的時候,可是對你態度異常的好?」
墨兒點頭笑道:「是啊,奴婢還奇怪著呢,按理說何須討好我一個丫鬟?瑾兒倒好,對著奴婢一口一個姐姐,還想將頭上的釵子送給我,我哪裡會要她的東西?如今想來,大約是怕我向小姐您告她的狀呢。」
墨兒說的極是輕巧,她本不記仇,心底很是善良,早就不將那些事放在心上了。
姜臨秋瞧著墨兒,彷彿就像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她輕手撫上墨兒的臉頰:「她打你的,你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