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4，緣起，緣滅，緣散（二更）
就算是為了莫清猗，他也要好好吃東西，他不能讓莫清猗擔心。
見端木哲肯吃東西，端木笙才鬆了一口氣，她轉眼看見桌子上的鮮花，和新鮮的雞湯時，有些好奇的問道，「小哲，剛剛有人來過嗎？」
「嗯。」端木哲點點頭。
「誰呀？」端木笙有些好奇的道。
端木哲的神色有些淡，「是林惜緣。」
「哦。」端木笙走過去將花瓶里花插好，接著道，「她來做什麼？」
「沒什麼，」端木哲將碗中的皮蛋粥一口喝光，遇到微淡的道，「就是跟我開了個玩笑。」
一個他差點當了真的玩笑。
見端木哲這樣，端木笙也就沒在多問。
林惜緣一路出了醫院，她沒在哭泣，也沒有氣憤，她很平靜，平靜到可怕。
三十分鐘后，黑色的轎車停在了林家別墅前。
林惜緣回到屋中，將房間里綠植搬到陽台上來曬太陽，而後又給它們澆了水。
澆了水的綠植在陽光下，顯得生機勃勃，蒼翠欲滴。
「緣緣。」林嵐端了碗綠豆湯走過來，笑著道，「這天怪熱的，喝碗綠豆湯先，清熱解毒的。」
林惜緣伸手接過，「謝謝媽。」
喝完綠豆湯，林惜緣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接著道，「媽，我想趁著這趟假期出去走走，散散心，已經買好了晚上的機票，短時間內可能不會回來了。」
林惜緣剛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出去走走也挺好的，林嵐點點頭，「行，去吧，只是你一個人成嗎？」
「我跟同學一起，」林惜緣伸手抱了抱林嵐，「媽，您就放心吧，我又不小孩子了。」
林嵐拍了拍林惜緣的肩膀，笑著道，「不管多大，你都是媽媽的孩子。」
聞言，林惜緣的眼眶有些微紅，但是她很快就將眼淚憋回去了，從心底里非常真誠的道出四個字，「媽，謝謝您。」
這四個字，包含了太多太多。
四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林家一家人給了她太多太多的溫暖。
「傻孩子。」林嵐鬆開林惜緣，「我來給你收拾行禮。」
林惜緣點點頭，接著道，「媽，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裡，你一定要記得給我的花兒澆水，還有小福和小祿，你記得早晚要喂他們一遍。」小福和小祿是林惜緣養的兩隻大烏龜。
林嵐一邊收拾這衣服一邊道，「你不說我也知道的，你在部隊的時候，這些花兒和烏龜，還不都是我給你照顧著，放心，我一定把小福和小祿養的白白胖胖的。」
「謝謝媽，您最好了。」林惜緣抱著林嵐的頸脖，開始撒嬌。
如果時間能倒回四年前的話，她絕對不會選擇同樣的路。
她會好好當林家的女兒，好好享受以前從未享受過的親情，好好孝順看林家父母，讓他們頤養天年……
可惜啊……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後悔葯。
「都多大了還跟媽媽撒嬌？」林嵐笑著拍了拍林惜緣的腦袋。
林惜緣笑著道，「不管多大，我都是您的女兒。」
晚上，林惜緣和林嵐林宏還有林爺爺坐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
林惜緣還讓傭人給他們拍了張全家福。
林爺爺還感嘆道，這一年的時光里，除了過年，這一家人很少有這麼團圓的時候。
吃完飯，林宏和林嵐開車從林惜緣去了機場。
林嵐和林宏親自將林惜緣送上飛機之後，才離開了。
就在林宏和林嵐離開之後，林惜緣也拉著行李箱離開了機場。
林惜緣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行走在夜色之中，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一座大山中。
高山上的一處山洞裡。
林惜緣身穿黑衣，非常虔誠的跪在一池泉水前。
「你真的想好了？」不多時，那泉水之上出現一個身披斗篷的老奶奶。
她的頭上戴著尖尖的帽子，鼻子也是長長的，眼睛里冒著綠油油的光，臉上皺紋很深，一層又一層，有些詭異，像極了童話書里描述的巫婆。
這就是紅蓮老祖。
林惜緣之所以能重活新生，紅蓮老祖也是不可缺少的人物。
林惜緣非常堅定的點點頭，「是的，徒孫想好了。」
聞言，紅蓮老祖閉上眼睛，掐起手指，似是在算著些什麼。
片刻之後，紅蓮老祖睜開眼睛，緩緩的道，「布局四年都沒被人發現，可見，你也是個聰明人，是個能成大器的，也不枉老二和老六犧牲了自己，換你重活一世。」
這句話的信息量非常大。
林惜緣不是林惜緣。
她只是寄居在林惜緣軀體內的一縷幽魂罷了。
她是羲和。
那個愛已成痴的羲和。
她的生，是二長老和劉長老用死換來的。
林惜緣的嘴角掀起一抹嘲諷的笑，雙手伏地，朝著紅蓮老祖磕了個頭，「徒孫心意已決，求老祖成全。」
困於情，亂於心。
活著又有什麼用？
一直到現在，林惜緣才發現，自己傻的有多麼的徹底。
同時，她也明白了真愛無敵，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真正相愛的人，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破壞，也拆散不了他們。
比如端木哲和莫清猗。
端木哲寧願為了莫清猗去死，也不願意跟她在一起。
她根本就沒有在繼續糾纏下去的意思了……
紅蓮老祖嘆了口氣，接著道，「你那二師父和六師父拼盡全力，甚至犧牲自己，才保全了你，如今，你當真要為了一個男人而放棄自己的生命？去成全他們的幸福？」
「是的。」林惜緣閉了閉眼睛，眼底閃爍著堅定的神色。
這一切，既然因她而起，就應當因她而結束。
愛讓人痴，愛讓人巔，愛讓人狂……
若有來世，她在也不要愛……
她要做個平平凡凡的人，游遍青山綠水，肆意而活。
紅蓮老祖閉了閉眼睛，接著道。
「那你可知道，若是用你的身軀去祭奠那死神之蓮，你將會灰飛煙滅，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里，沒有輪迴，也沒有轉世，你的靈魂會化作一粒風沙，永遠的封存在那死亡沙漠之中。」
這個代價，太大了。
但林惜緣卻不以為意，她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抹解脫的笑容。
這不正是她所求的嗎？
沒有輪迴，也沒有轉世，只是那沙漠中的一粒沙子……
如此，她便永遠不會被情愛折磨。
如此，她便不會被折磨的死去活來……
沒有七情六慾，喜樂悲歡……
不耽誤別人，也不耽誤自己。
就這樣。
很好。
「是的，」林惜緣堅定的點點頭，「老祖，徒孫願意。」
紅蓮老祖嘆了口氣，「也罷，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多多說無益。」語落，她伸手一揮，空氣中立馬出現一朵血紅色的蓮花，只是，那蓮花中間的不是蓮心，而是一張血盆大口。
讓人望而心畏，不寒而慄。
死亡之蓮，有重生的力量，亦有死亡的力量。
想要得到什麼，就要雙倍付出。
莫清猗是因為自己才變成那樣的，如今，林惜緣用自己的灰飛煙滅，來換取莫清猗的生，不過是天理輪迴而已。
林惜緣地上站起，朝紅蓮老祖鞠了一躬，看看死亡之蓮，緩緩開口，「神族羲和，今日以吾之軀，祭死神之蓮，吾願，以灰飛煙滅換取一人之生，永不後悔。」語落，縱身一躍，她的身影立即消失在血紅色的蓮花的中間。
在這一瞬間，林惜緣的眼前浮現出很多的過往。
她買通服刑人員傷害楚錦的孩子……
她設計讓莫清猗染上病毒，從此無法生育……
她在周瑾面前挑撥離間……
為了讓端木家相信自己，她不惜玩弄周一恆的感情，讓周一恆愛上了自己，最後又弄出了一個燕惢出來，讓周家和端木家絕對有愧於自己……
為了能讓端木哲看見自己，林惜緣甚至與越國人勾結在一起，出賣了莫清猗，讓她成為了越國的人質。
甚至，那不偏不倚的一槍，也是她開的。
她這麼做的目的，都是為了端木哲。
這一件件，一樁樁，都是她親手設計的。
只可惜，到頭來，她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回想著這一切的一切，林惜緣的眼角滑落出一滴淚水。
只是，這滴淚水未能澆滅這紅蓮上的熊熊大火。
那蓮花緩緩張開血盆大嘴，直接吞噬了林惜緣的身軀。
空氣中，彷彿在沒出現果過林惜緣的身影一樣。
只留下一滴閃著亮光的淚珠。
晶瑩剔透，沾染在蓮花的花瓣上，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紅蓮老祖從水面上站起來，緩緩抬手，那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紅蓮漸漸縮小，然後飄到紅蓮老祖的手上，頃刻間，那朵紅蓮就消失在紅蓮老祖的手心中。
「又是一個痴兒。」紅蓮老祖的聲音嘶啞而渾濁，眼底的情緒讓人有些看不清楚。
於此同時，紅蓮老祖那原本如同褶子似的皮膚，在瞬間變得光滑鮮亮了起來，如同十八九歲的少女一般，原本已經狗摟著腰也變得挺直了起來，前凸后翹，曼妙玲瓏，只是，五官還沒什麼變化。
紅蓮老祖拿起一面銅鏡，銅鏡里倒映出一張如同巫婆似的五官，她的手緩緩覆上自己的臉，喃喃道，「一個，還差一個。」
她的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醫院。
端木哲一直守在病床前，多日來的勞累，讓端木哲直接昏睡在莫清猗身邊。
就在這時，莫清猗一根手指忽然動了動。
莫清猗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無奈，眼睛就像被膠合住了一般，怎麼努力，就是睜不開。
就算是在睡夢中，端木哲也緊緊握著莫清猗的手，他很清晰的感覺到了莫清猗的手指似乎動了下。
「清清！」端木哲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看著眼前的莫清猗。
但莫清猗仍舊是緊閉著雙眼，什麼變化也沒有。
「清清……」端木哲伸手撫向莫清猗的臉龐。
可莫清猗依舊是沒什麼反應。
就在端木哲就要心灰意冷時，莫清猗的手指再次動了下，同時還蠕動了唇瓣。
「清清！清清你醒了！」端木哲激動的站起來，摁響床頭的鈴鐺。
這種時候，他可千萬不能亂了。
院長很快的就走了進來，「端木先生，是莫小姐有什麼新情況了嗎？」
「嗯嗯。」端木哲連連點頭，「是的院長，就在剛才，清清她的手中動了！她動了！」
院長走到莫清猗身邊，一手拿著小巧的手電筒，一手翻開莫清猗的眼皮，照了照，然後驚嘆道，「奇迹啊，真是奇迹，端木先生，請你馬上聯繫九夫人！」
「好，好。」這麼多天以來，終於讓端木哲看到了希望，這麼怎麼讓他不開心？
楚錦在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立刻丟下寶寶貝貝趕了過來。
院長將準備好的手術服遞給楚錦，恭敬的道，「九夫人，莫小姐現在這種情況，需要馬上動手術。」
楚錦套上手術服，帶上橡膠手套和口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一雙精緻的桃花眸，也沒有多問什麼，而是道，「好的，我們趕快走，去無菌室。」
「九嫂，院長，一切就拜託你們了。」端木哲走到楚錦能和院長面前，神色認真的道。
「端木你放心，我們會儘力而為。」楚錦緩緩開口。
端木哲朝著二人緩緩鞠了一躬。
而後，無菌室的大門慢慢關上，室內的手術燈亮起。
莫清猗的命運也隨著這盞手術燈，或明或暗。
不一會兒，莫老夫人和趙芫也帶著寶寶貝貝來了。
大家都知道，今天的這場手術，對於莫清猗來說，非常的重要，一旦失敗，莫清猗此後連做植物人的選擇都沒有了。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莫老夫人捻動著佛珠，一臉的虔誠。
寶寶貝貝非常懂事的坐在邊上的塑料椅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三個小時之後，手術燈終於滅掉。
眾人都將目光移到無菌室的門上。
片刻之後，大門緩緩打開。
「九嫂，怎麼樣？」端木哲立即迎了上去，問道。
楚錦微笑著點點頭，「手術非常順利，等清清身上的麻藥消掉了，她就可以醒了，你快去準備點她愛吃的東西，都這麼多天了，清清肯定也餓了。」
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莫老夫人淚如雨下。
終於，終於讓她守得雲開見月明。
「九嫂，謝謝你，謝謝你。」端木哲更是激動不已。
楚錦將手上的橡膠手套取掉，微笑著道，「端木，你不用說謝謝，真正就清清的人，是她自己，如果不是她一直堅持著沒有放棄，否則的話，無論是誰也救不了她。」
說來也奇怪，楚錦並沒有研製出來對抗病毒的辦法，可是今天在次給莫清猗手術時，卻意外的發現，莫清猗身上的病毒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媽，麻煩您先照顧著清清，我去給她買吃的。」端木哲轉眸看向莫老夫人。
莫老夫人點點頭，接著道，「小哲，順便收拾下自己，給清清一個驚喜。」
端木哲現在這副鬍子拉碴的樣子，莫清猗見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為照顧好莫清猗，端木哲已經很多天都沒有睡好過覺了，此時精神氣兒並不是很好，整個人也瘦了一圈不止。
「好的媽，我知道了。」端木哲興奮的往樓下跑去。
看著端木哲的背影，莫老夫人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笑意。
病房中，莫老夫人正在給莫清猗擦著臉，周瑾則是在給莫清猗修剪著指甲。
莫清猗是個愛美的人，莫老夫人和周瑾想在她醒來之後，就可以看見一個最好的自己。
「姑姑她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啊？」寶寶站在病床前，踮起腳尖，看著莫清猗。
「再過一會兒姑姑就可以醒過來了。」楚錦伸手摸了摸寶寶的腦袋。
「麻麻，再過一會兒，是多會兒啊？」貝貝抬頭看著楚錦，大大的眼睛里閃爍著好奇。
麻麻說話好奇怪呢。
楚錦微微一笑，「在等一個小時吧。」
「一個小時是70分鐘嗎？」寶寶撓了撓腦袋。
貝貝一巴掌拍向寶寶的腦袋，「笨哥哥，一個小時是60分鐘，3600秒。」
貝貝天生對數字非常敏感，像這些東西楚錦和莫之玄從來都沒有刻意去教過，她自己就知道了。
「哦，知道了。」寶寶一臉無辜的摸著腦袋。
一個小時之後，莫清猗果然緩緩睜開連眼睛。
端木哲立即上前抓住了莫清猗的手腕，「清清，你終於醒了！清清！」端木哲喜極而泣。
多少次午夜夢回，端木哲都夢見莫清猗好好的陪在自己身邊，可醒來之後，那只是一場夢。
那種無力感，無人能懂。
如今，莫清猗終於清醒過來了，天知道，端木哲有多開心。
面對端木哲的熱情似火，莫清猗顯得非常平靜，她看著端木哲，眼底閃著疑惑的神色，還有些懵懂，就像……不認識端木哲和其他人了一般。
「你是誰啊？」莫清猗好奇的看著端木哲，微微扎眼。
端木哲愣住了，他一把抱住莫清猗，「清清，你別嚇我！清清！」端木哲的聲音已經染上了些哭腔。
這是怎麼回事？
莫清猗怎麼會不認識他了呢？
「清清，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端木哲赤紅著雙眼看向莫清猗。
莫清猗看著他，無辜的眨著雙眼，「哎呀，你弄疼我了，你到底是誰啊？我認識你嗎？」
聞言，其他人的眼中也閃過的詫異的神色。
莫老夫人和周瑾也立即圍到莫清猗身邊，「清清，那你還認識我嗎？」
莫清猗看著莫老夫人，懵懂的搖搖頭。
「那我呢？你還認識我不？」周瑾接著道。
「不認識。」莫清猗接著搖頭。
「姑姑，姑姑，」寶寶和貝貝擠到莫清猗身邊，「姑姑，你還認識我和貝貝嗎？」
莫清猗努力的想了下，然後很遺憾的搖搖頭，「不認識了，你們是誰呀？」
寶寶立即很驚訝的道，「完了，完了，姑姑變成地主家的傻兒子了。」
貝貝立即捂住寶寶的嘴巴，「哥哥不許胡說！姑姑明明是個女孩子怎麼能用傻兒子來形容呢？」
楚錦站在一邊，看著莫清猗，微微挑眉，嘴角漾開一抹笑意。
「怎麼會這樣呢？」端木哲喃喃出聲，然後朝著莫清猗豎起一根手指頭，接著道，「清清，那你知道這是幾嗎？」
莫清猗看著端木哲，很是認真的道，「你以為我真是個傻子啊，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這是8啊。」
8？
看來姑姑真的是傻了！
寶寶立即拉了拉莫清猗的衣角，低聲提醒道，「姑姑，那是1。」
「瞎說！」莫清猗微微蹙眉，「那明明是個8！」
看來莫清猗不止是失憶了，連帶著智商都出了問題。
端木哲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楚錦，「九嫂，清清她……」
楚錦笑眯眯的走過來，「讓我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