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4，無法改變的現狀（二更）
胡芳現在也沒有精力跟她理論。
她是真的很疼。
胡芳直接疼得跪在了地上，眼眶很快就紅了，「媽，我真的很疼！我求您了，您就讓我剖宮產吧！」
中年婦女不耐煩的皺眉，連忙彎腰扶起胡芳，「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虐待了你呢！不就生個孩子嗎？你能不能堅強一點？都說母愛無私，你不能只顧著自己，也要為自己的孩子想想！」
「小芳啊，媽說的對，咱們要聽媽的，你就在堅持一會兒，你看別孕婦有誰像你這樣的？疼一下又不會死人！」丈夫只覺得妻子這是矯揉造作，整個婦產科那麼孕婦，就她一個人要死要活的！就生個孩子而已，就要死要活的！真是煩死了！
胡芳眼底的亮光漸漸的褪去，她慢慢的站起來，咬著唇道，「你們非要我疼死了才能同意是嗎？」
中年婦女和年輕的丈夫都沒有回答，眼底都閃著不耐煩，「不會疼死的，你放心吧！我也生過孩子！別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在生孩子！」中年婦女的語氣已經非常的惡劣。
胡芳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冷冷的道，「好我知道了！我自己走走，你們不用跟過來！」她直接揮開丈夫的手。
「你一個人能行嗎？」丈夫有些不放心的道。
「沒事的，你讓她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理！我們在後面看著就行。」中年婦女阻止了兒子的動作，冷冷的看著胡芳的背影。
丈夫還是有點不放心，「媽，我還是過去陪著她吧。」
中年婦女拽住兒子的手腕，冷冷的道，「兒子，這種情況下，你可不能什麼事情都依著她，在這樣下去的話，她非得爬到你的頭上去不可！」
不就生個孩子嗎？
有必要這樣嗎？
她以為全世界就她一個孕婦呢！
見母親這樣說，兒子只好作罷，沒有跟上去，只是遠遠的看著妻子的背影。
胡芳忍著劇痛，慢慢的往前走著。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窗戶，此時正是開著的，清風徐徐，吹來陣陣花香，沖淡了濃烈的藥水味兒。
胡芳看著那扇窗戶，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度，眼底閃著一絲輕鬆，她撫摸著已經下墜的肚子，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明顯。
或者，對於別人來說，那只是一扇窗戶而已，但是對於她來說，那是通往另一個世界入口。
那裡，只有花香，沒有疼痛。
胡芳直起腰，微笑著往窗戶的方向走過去，就像所有的普通孕婦那樣，邊上人來人往，誰也沒注意到她的異常。
楚錦和莫之玄也聽到了剛剛的那番對話，此時，他們正跟這個孕婦擦肩而過。
莫之玄緊蹙著眉頭，從胡芳表現和那番言語中可以判斷出來，她已經撐不住了，但是，家人還是堅持己見。
媽寶的丈夫。
自私的婆婆。
造就了這個女人的痛苦。
莫之玄有些擔憂的低眸看向楚錦的肚子，胡芳不過是懷了一個孩子，就已經痛苦成那樣，楚錦可是懷了兩個……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上可是介紹了不少難產的案例。
這樣想著，莫之玄的額頭上就冒出一層冷汗，握著楚錦的手，也不自覺的收緊。
突然，楚錦微微眯眸，她一個轉身，直接胡芳已經爬上了那扇窗戶，此時，正微微後仰著，嘴角溢出一滴滾燙的淚水，「乖寶寶，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是個堅強的媽媽。」
事已至此，胡放根本想不到別的解決辦法，
「不要！」楚錦來不及想那麼多，她甩開莫之玄的手，一個縱步過去，直接抓住孕婦的手，猛烈下墜的力道帶的楚錦整個人也往窗外墜去。
楚錦現在雖然沒有了靈力，但是身體的本能還在，她咬著唇，用膝蓋頂著牆面。
突如其來變故讓周圍來回走動的人們都停止住腳步，不可思議的看向這邊！瞪大著眼睛！
「啊！有人要跳樓！」
莫之玄也來不及想那麼多，他一手抓住楚錦肩膀，護住她的肚子，然後伸手從楚錦手中接過孕婦的手，用力的一拉，孕婦就這麼的從死亡邊緣被拉回來，穩穩的落地。「啪啪啪。」周圍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阿錦你沒事吧？」莫之玄第一時間抓住楚錦的肩膀，緊張的詢問道。
剛剛那一刻真是嚇死他了！他還以為楚錦被那孕婦一起帶著墜樓！
這裡可是28樓。
要是真的掉下去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沒事，又不是紙做的，不用擔心。」楚錦微微搖頭，嘴角漾開淡淡的弧度，示意莫之玄放心。
「那就好！」莫之玄鬆了一口氣，一把擁抱住楚錦，心臟都在猛烈的跳動著。
楚錦伸手回抱著她。
「胡芳！你幹什麼呢！你想害死我的大孫子嗎！」中年婦女嚇得臉上蒼白的一片。
旁邊的年輕男人更是嚇得腿都軟了，他一把抱住胡芳，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老婆，你幹什麼呢？你這是在要我的命啊！」
胡芳的臉上全是寒意，痛到已經沒有表情，但她還記得楚錦抓住她的那一秒。
其實，她往下跳的那一瞬間，就已經開始後悔了，因為當時肚子里的孩子狠狠的踢了她一腳，似是在控訴著她的不負責。
胡芳推開懦弱的丈夫，忍著下墜般的疼痛，走到楚錦和莫之玄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謝謝你們。」
「不客氣。」楚錦伸手扶起她，「還痛嗎？」
胡芳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還好。」實則上，已經痛不欲生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有的人分娩時一點感覺也沒有，但是她就是很痛。
真的不是她小題大做。
而是真的很痛。
「謝謝你們剛剛救了我兒媳婦和我未來的大孫子，謝謝。」中年婦女也走到楚錦面前深深的鞠躬，拉著她的兒子一起。
但是楚錦並沒有伸手扶她，清雋的臉上帶著一絲的冷意，「如果還想保住你的大孫子的話，現在趕快去叫醫生過來給你兒媳婦準備手術！」
如果不是這個中年婦女一在阻止胡芳選擇剖宮產手術，她也不會疼得選擇跳樓。
在胡芳的眼中，痛遠遠比死可怕。
「那怎麼行呢？剖宮產出來孩子不但比正常分娩出來的孩子笨很多，而且體質還特別差！你這人按的是什麼心思？」中年婦女不可思議的看向楚錦，「這位年輕人，雖然你剛剛救了我兒媳婦，但我們也跟你道謝了，我們家的家事你可管不著！」
這一次，她會看好胡芳，不讓她在有做傻事的機會！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過來討債的！居然想著要跳樓！如果所有的孕婦都跟她一樣，生個孩子就要死要活的，那這個世界上豈不是沒有小孩子了。
他們家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居然娶到了這種兒媳婦！
「你跟我走！別在這裡丟人了！連這點痛都承受不了，你以後還怎麼當媽媽？我怎麼會這麼倒霉，選了你這種人……」中年婦女拽著胡芳往的走廊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楚錦現在懷著孕，她知道孕媽媽的辛苦，聽著中年婦女的話，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握了握拳，想直接一巴掌扇過去，但生生的忍住了，看著他們的背影，冷聲開口，「站住！」
雖只有簡短的兩個字，卻染著一股冰冷的寒意，讓人心神一震。
一家三口停住腳步，回過頭看向楚錦。
楚錦還沒繼續開口說話，中年婦女的腿就軟了，看向身邊的兒子，哆哆嗦嗦的開口，「軍軍，快去找醫生過來，就說我們已經同意剖宮產了！」
中年婦女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這一刻，彷彿有千斤巨石壓在她的頭頂，讓她恐慌到無法呼吸，她幾乎有些不敢抬眸去看楚錦。
明明楚錦在她眼中不過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而已，但是她身上卻充滿著一股威嚴感，讓人不自覺的感到敬畏，還有，站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很顯然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好的媽，我這就去。」年輕男人快速的往電梯口的方向跑去。
既然是母親親口同意的，那他就沒必要在有壓力。
楚錦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你是女人，也是當母親的人，為什麼就不能站在胡芳的角度上考慮一下問題？她丟下自己的父母，丟下自己的家庭，嫁到你們家，為你們家生兒育女，到頭來居然換來這樣的結果，遇到你這樣的婆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楚錦也是被氣糊塗了，只想狠狠的罵這個婆婆一頓，替胡芳出出氣。
「我……」中年婦女毫無反擊之力，臉上蒼白的一片。
楚錦接著道。
「你有沒有想過，胡芳為什麼要跳樓，一個人，當她連死都不怕了，卻害怕生產之痛，你覺得她這是不夠勇敢嗎？她也是別人家的女兒，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寶，憑什麼讓你這麼糟踐？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如果胡芳是你的女兒，你看見她被自己婆婆逼著去跳樓，你會怎麼做？」
中年婦女身上冷汗涔涔，心裡後悔不已，面上羞愧萬分，是啊，如果今天站在這裡是自己的女兒，她肯定不讓她的婆婆這麼欺負她。
楚錦這番話，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小芳，小芳，媽對不起你，媽對不起你。」中年婦女直接朝著胡芳跪下去。
「媽，快起來吧。」胡芳扶起婆婆，在抬頭時，已經不見了楚錦和莫之玄的身影。
真是兩個好人，如果有機會的話，下次自己一定要好好謝謝他們，胡芳看著走廊里來來往往的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孕檢室里。
醫生正在給楚錦做著常規的孕檢。
莫之玄則是等在外面，以拳抵唇，不知在思索著什麼，然後轉身往另一個科室走去。
拿著檢查結果出來，楚錦的笑著道，「莫之玄，你看咱們的寶寶好調皮，醫生說他們一個臍帶繞頸三周，一個臍帶繞頸四周。」
「阿錦，以後咱們也剖宮產吧。」莫之玄答非所問，「我問過醫生了，剖宮產可以減少很多疼痛，大人會少受很多罪。」
「我今天也問過醫生了，他說寶寶們都不是很大，生的話應該很容易，而且，這個產痛是因人而異的，看個人體質，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那麼恐怖的，不用不擔心。」楚錦拍了拍莫之玄的手。
她當然知道莫之玄在擔心著什麼。
「可是……」莫之玄的神色有些猶豫，還有些慌亂。
「可是什麼可是？」楚錦輕笑出聲，「我這個孕婦都不怕，你怕什麼？走吧，回家吃飯，好餓啊。」
「想吃什麼？我帶你去。」莫之玄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轉移走。
楚錦突然有點想吃海鮮粥，於是便道，「去何記吧，那裡海鮮粥不錯。」
語落，楚錦才突然想起來，何記距離很遠，莫之玄又是騎著自行車過來的，這樣挺不方便的，「不去何記了，醫院旁邊的那家海底世界也不錯。」
莫之玄笑笑，沒說話。
兩人走到醫院的停車場，莫之玄熟練的坐在自行車上，回頭看向楚錦，「上來吧。」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在那棱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一層陰影。
十月的天已經有些微寒了，但他仍舊是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像極了從偶像劇里走出來的男主角。
楚錦輕輕淺笑，然後走過來，斜坐在車後座，雙手環住他的腰，「出發。」
話音剛落，莫之玄就踩起了踏板，車子慢悠悠的行駛在柏油大道上，經過海底世界的時候，莫之玄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往前騎著。
「到了傻子。」楚錦開口提醒。
「嗯，何記還沒到。」莫之玄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
楚錦笑著道，「傻子，咱們不去何記了。」
莫之玄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她腦袋，「我想吃那裡的海鮮粥。」
楚錦淺淺笑著，沒在多說些什麼，只是圈在他腰間的手，摟得更緊了，將側臉貼在他的腰上，陽光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這一切美好的仿若漫畫書中的場景。
或許，這才是真正嫁給愛情的模樣。
端木笙隱藏在一顆梧桐樹后，看著楚錦和莫之玄，眼底露出羨慕的目光。
這幾天，端木笙想了很多計劃去復仇，但是沒有一條計劃可行。
為了能順利的跟沈浩廣結婚，她辭掉了工作，她放棄了所有，到現在，她才發現，一旦脫離端木家，她什麼都不是。
她現在就是個廢人，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沈浩廣整天逍遙快活。
端木笙緊緊的抓著樹榦，指甲都深深的嵌入樹皮中，指節也漸漸發白，她緊緊咬著唇，恨不得將沈浩廣的生吞活剝。
但，她沒有這個本事。
她甚至都不敢在靠近沈家半步，她怕在被沈浩廣發現，她怕自己會再度被關到那個陰暗無邊的地下室。
畢竟，她現在只是個普通人。
她是死是活，也沒人會關心。
看著楚錦和莫之玄的身影漸行漸遠，端木笙的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她在後悔，後悔沒有聽楚錦和紫七的話。
楚錦是不會騙她的。
她早該想到的。
她自己愚蠢也就算了，還用自己的愚蠢得罪了很多人，得罪了那些幫助過她的人。
他們現在一定對自己非常失望。
不過短短的幾天時間，端木笙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臉上幾乎沒有一點的血色。
哭著哭著，端木笙感覺自己的胃裡一陣噁心，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嘔吐了起來，她吐得很厲害，幾乎連胃裡的酸水都吐出來了。
「小姑娘，你沒事吧？」一位年邁的老奶奶停下來，蹲下身子，關心的看向端木笙，還遞給她一塊紙巾，「小姑娘，擦擦嘴。」
隨即又拿出一瓶沒有拆封過的礦泉水遞給端木笙。
「謝謝奶奶。」端木木生吸了吸鼻子。
老奶奶接著道，「小姑娘，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去醫院看看，若是覺得生活苦的話，那就吃顆糖，這人生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老奶奶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了，臉上也滿是皺紋，但她卻非常慈祥。
端木笙看見了她，就像看見了自己的奶奶也一樣，多日來委屈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她一把抱住老奶奶，嚎啕大哭起來。
「別哭了，遇到了什麼困難跟奶奶說說，奶奶都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什麼陣仗沒見過？」老奶奶拍了拍端木笙的背部，低聲安慰著。
端木笙的大聲哭泣著，連帶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好半晌，端木笙才停止哭泣，鬆開老奶奶，面帶歉意的道，「奶奶對不起，弄髒您的衣服了，我看見了您就像看見了自己的奶奶一樣，所以一時沒有忍住。」
「沒事，沒事，」老奶奶笑著道，「奶奶也很希望能有你這麼一個漂亮的孫女呢。」說到這裡，老奶奶的眼神里露出一絲遺憾的神色。
她接著道，「孩子啊，做錯了事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做錯了事情還不知道回頭、改過、你現在還年輕，如果遇到什麼問題的話，一定要跟家裡人商量，記住奶奶的話，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比父母更愛你。」
聽到這個老奶奶的話，端木笙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哭的更加傷心了。
說到這裡，老奶奶嘆了口氣，她接著道，「孩子，你現在還這麼年輕，前途一片光明，不像奶奶，奶奶已經老了，什麼都做不了了，這個世界上有三樣東西最珍貴，時間、親情、友情……」
「奶奶，您說的這些東西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現在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朋友、這一切都被我自己毀掉了。」端木笙淚流滿面的道。
她現在就是個多餘的人，活著只會浪費空氣，還不如去死了……
「可是你有時間啊，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它可以創造一切，孩子，」說到這裡，老奶奶頓了頓，伸手拍了拍端木笙的手，接著道。
「你可千萬不能走了奶奶老路，奶奶年輕的時候遇人不淑，與父母、親朋好友的關係全部決裂，導致最後孤寡一生，到現在，也沒個一兒半女，甚至，連父母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你至少比奶奶幸運，你還年輕，你還可以去改變現狀，不像奶奶，奶奶已經老了，奶奶現在怕的是，等哪天死了，連個送葬的人都沒有……」
說到這裡，老奶奶的眼眶也紅了起來，她的眼前，浮現出那個跟傻子一樣的自己。
愛讓人痴。
下輩子，她再也不要愛。
聞言，端木笙哭的更厲害了。
這個老奶奶的現在，就是她的以後。
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走了。
她已經和沈浩廣領了證，現在根本無法改變現狀。
……
－－－－－－題外話－－－－－－
文中的胡芳得救了。
現實中的「胡芳」卻永遠的離開了。
天堂中沒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