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坦然下的慌亂
車子行在路上，單九夜和賀慎言都坐在後坐，但是他們倆人之間卻又是隔著一條分外尷尬的空隙，正開著車的小助理顯然是已經察覺到了車內緊張的氣氛。
顧源好幾次都在偷偷的看著後視鏡，他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卻仍舊猜不透這兩個剛剛還好好的人，為什麼這樣一小會兒，竟然就已經鬧到如今這樣一幅模樣了？
「小少爺……您是不是餓了啊？」
小助理試探性的問道，他看上去有些緊張，似乎是在害怕萬一賀慎言要是說出來了什麼不太好的話，這個時候豈不是會將三個人都陷入進尷尬之中嗎？
不過讓他感到慶幸又格外沮喪的是，賀慎言並沒有說什麼不好的話，因為他就連一句話都沒有捨得說出來。
三人之間又忍不住的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看就要到賀廷琛的公司了，這個時候看起來也沒有辦法在這樣短短的時間當中化解矛盾了。
顧源有些好奇，他只覺得之前小少爺的那一句話又好像確實說得沒有毛病，但是卻又覺得實在是太得罪人了， 若是單小姐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豈不是會因為一個小孩子而被氣暈嗎？
他正準備要勸一勸單九夜，畢竟看那女人雖然是在笑著，但是臉上的神色看起來卻是不太好，他有些心慌，正打算開口，就聽見那女人說道。
「慎言，我和你的母親是最好的朋友……我……」
單九夜狠狠的咬了咬牙，看上去神色些許的恍惚，雖然她已經在極力的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給壓制下去，但是這個時候只有說出來才能夠將那些牽扯到自己身上的東西都給抹除，不然以後，這些事情還是會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我是永遠都不會做對不起晴笙的事情，若是沒有男人我還能夠活著，我能夠自己掙錢，但是若沒有了這個女人的話，我想必就連生存都變成了困難。」
單九夜直勾勾的將那孩子看著，也不管他究竟能不能夠聽懂，她說出來的話也不像是只為了說給賀慎言或者是那股小助理，更多的，卻像是說給自己聽，一字一句，都含著血，來提醒著自己究竟什麼事情應該做，什麼事情她若是一沾，就會萬劫不復。
「在遭遇到那些讓人喪失鬥志的事情之後，沒有了那個女人給出來的精神支柱，想必我絕對不可能會站起來拍拍屁股又繼續往前走的。」
她苦笑了一聲，看向賀慎言的神情充滿了眷戀，倒是心中苦澀得讓人想哭。
賀慎言沉默了半響，看著她落寞的神情，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顧源的車子已經開到了公司的樓下，就等著有人開門往外走了，看他沒有再想要說話的意思，單九夜的神色暗了暗，卻也並不再吭聲。
她想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若是賀慎言這個時候都還不相信她的話，那麼她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
她推開門，就要往外走。
「單阿姨……剛剛說的話對不起。」
單九夜的步子停了半拍，倒是讓人覺得她心中好像有什麼東西也突然變得空落落的，她有些尷尬的一笑，回頭看向了那孩子。
「沒事兒。」
賀慎言看著她，倒是沒有立即說話，只是整個人都好像已經變得麻木了起來，說道，「可是單阿姨，我希望你不要做一些違背你今天說過的話的事情來。」
賀慎言展開了一個小小的微笑，唇角都跟著上揚了起來，黑黝黝的車廂里好像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倒是顯得那孩子越發的白得像是一張白紙一般。
他幽幽笑起來的樣子，有幾分左晴笙的模樣，讓單九夜看著他的時候，就如同是左晴笙在這樣幽幽笑著看向自己。
「我……我知道。」
她說完之後，立即就關上了車門，將那孩子給關在了那一道玻璃之後，迅速的轉身離去，但是她卻總是覺得賀慎言的目光一直都集中在的自己的身上，半響都散不去。
那種窒息的感覺一直蔓延到了公司里，直到她坐上了電梯之後，才看著外面已經疾馳著已經離開的車時，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來。
「小姐你怎麼了？」
身邊的電梯管理員立即問道，她看單九夜臉色極其不好的扒著玻璃，有些擔心她是不是因為一直都看著窗外，所以有些恐高，但是那女人卻是搖了搖頭，電梯到了最高層，管理員小姐在身後示意她慢走。
單九夜的腳步已經盡量放得緩和了，但是卻讓人覺得她神色之間多出了些凝然，就連看過去的眼風都變得凌厲了起來，讓人總是覺得這個女人是不是在瞪著自己。
她停在賀慎言的辦公室門前，大紅的楠木大門屹立面前，就好像是一道寬闊的高牆一般，她伸手敲了敲，很快就聽見腳步聲傳來，很近。
單九夜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也揚起來了淡淡的微笑。
開門的是一個女助理，單九夜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掃了一眼，是個圓臉的機靈的小女生，看起來有幾分不諳世事的模樣，她一時有些好奇為什麼這樣的小女生竟然還能夠來做賀廷琛的助理。
但是這個時候也容不得她細想，心中緊張得不得了，她就連手指尖都覺得簡直冰冷得像是能夠直接將人給凍住。
「賀總，單小姐來了。」
那女助理說了一聲以後，就徑直往外走去，一直站到楠木大門的前面，那裡有一個小小的辦公桌，她走過去之後也不和賀廷琛有任何的眼神交匯，讓單九夜驚訝的一直盯著她這般目中無人的樣子。
賀廷琛並沒有怪罪，只是看著那個女助理的時候神色還是有些不悅。
「小曲曦！你就不能給我些面子嗎？」
單九夜在一旁看著賀廷琛有些苦惱的說，看他的目光是對著那個助理的，她反而更加的驚奇。
那女助理頭也不抬，就好像在一瞬間就失去了自己敏銳的聽力變成了一個聾子一般，自顧自的忙著自己的東西，只是她一邊整理著文件，一邊看著自己手裡的文件，說道。
「呵，你若是現在都還不給我解釋清楚的話，又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不要再想要我對你有一點兒好臉色看。」
賀廷琛剛剛才鬆動的面容這個時候看上去又恢復了冰冷，看著小曲曦的神色很不好，他說到。「那好啊，要不然我現在就把你給辭退了？」
小曲曦頭也不抬，語氣格外的輕鬆，讓人覺得就好像面前的這個人說出口的事情根本就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
「那行啊，你辭退啊，你快點兒辭退啊，我現在可就整天都巴不得你快點兒辭退我，讓我多過幾天清閑的日子！」
她的語氣不屑，讓賀廷琛吃癟的樣子很搞笑，看著這一對男女不像是剛剛才在爭吵的模樣，單九夜走過去以後，就直接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津津有味的看著這一場鬧劇。
只是這個小助理的名字，聽上去好像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單九夜卻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來究竟是誰說過，支著胳膊拖著下巴看著兩人。
倒是那小助理率先一步朝著她的地方瞟了一眼，賀廷琛才後知後覺的轉過了頭來，看單九夜都已經自己找到位置坐下來，他有幾分不好意思，笑了笑說道。
「今晚就要麻煩你了，主要我現在也懶得去找別的女人，這一次的晚宴……還算重要，我也不敢馬虎，不然我就只身前去了。」
他說話的時候看了看單九夜的神色，像是害怕她會不會有什麼不滿的，但是單九夜只是微笑，坐在那裡饒有趣味的看著他。
心中滑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他一笑，說道。
「你的腿傷可還好？」
單九夜點了點頭，「只要不劇烈運動，大抵是沒有什麼事兒的。」
她說完以後，那小助理涼颼颼的冒了一句出來。
「你都已經讓別人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現在又去裝模作樣的關心別人，我看你是不是居心不良啊？」
那女人坐在門口，身後的楠木紅門就好像是濃稠的血液一般，門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一直盤騰纏繞著，而她就如同置身在大片大片血色的彼岸花當中一般，看過來的笑靨明媚。
她看著單九夜的方向，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來幾分狡黠的神色。
讓人都不禁覺得這樣一張娃娃臉上，竟然還會露出來這樣滲人的眸光，單九夜頓了頓，臉上的笑意看上去有些支撐不住，但是她還是強迫自己笑起來，對著正看著自己的賀廷琛說道。
「沒關係的，我能夠體會得到賀總那一份關心就可以了，不過我倒是想問一問，這樣的晚宴上可不可以讓我結交些『朋友』？」
單九夜對著那個男人眨了眨眼睛，笑得很歡快，一副坦蕩蕩的樣子。
但是心頭不知又滑過了多少的苦澀，又有誰能夠知道她表面的坦然下，心中究竟是多麼的沒底兒和慌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