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石出
「安瑞，你……，」劉嘉俊終於確認下來，他知道李安瑞應該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嘉俊哥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女孩問出了這幾天來每一個夜晚都讓她輾轉難眠的問題。
之前沒有人能回答她，如今能回答她的人回來了，但是他會告訴她答案嗎？
劉嘉俊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李安瑞望著他，眼淚已經從眼眶中滑落下來，她就這樣看著眼前沉默的男子，任由淚珠一瓣一瓣摔碎在地上。
屋子裡安靜了良久，女孩終於忍不住掩面而泣，她哭得很傷心很難過，彷彿一下子要將這些天來心裡壓抑的苦全部給釋放出來。
劉嘉俊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想像過去一樣安慰她。誰知道手剛抱住她的肩膀，就被女孩倔強地掙脫開來。
劉嘉俊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開始碎裂，他的嘴唇好幾次都微微顫抖，但是有些話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
「你走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你離開這裡，走得越遠越好。」
劉嘉俊的心在這一刻突然碎了，他咬著牙，努力地壓抑住自己心裡難過的情緒，勁立如松的身形在這一瞬間開始微微有些顫抖。
「安瑞，在認識你之前，我是一個殺手。」
女孩鬆開捂著淚眼的雙手，默默地注視著這個終於肯開口的男人，她的目光有些陌生也有些瞭然，卻唯獨沒有恐懼。
「我出生在米國，之前參加過特種部隊，後來加入了一個叫北極狐的雇傭兵組織。」
「我在華國生活過一段時間，其中的一個家就在離這裡不遠的錢塘江邊上。」
「那天你救了我的時候，我向你撒了謊，其實我並不是在來避難所的路上被人搶走了東西。」
「我知道。」女孩淡淡的說道，迎著劉嘉俊驚愕的目光，她緩緩地朝自己床鋪的位置走了過去，在底下翻出來一個盒子，她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遞到了劉嘉俊的手上。
那鋒利的刀刃，以及刀柄上金色的鷹紋，這不就是劉嘉俊之前以為已經遺失掉的鷹刃嗎？
原來這對鷹刃是被李安瑞給收了起來。
劉嘉俊接過這對熟悉的武器，他將鷹刃拿在手裡，卻又感覺它們變得有些陌生。
「你既然當時就知道，為什麼不當場揭穿我？」劉嘉俊問道。
「誰都有過去，或許不堪回首，或許又難以忘懷，然而世界已經崩壞如此，為什麼不能讓這場災難對過去做一個割捨。」李安瑞的臉上掛著淚痕，她的聲音因為心裡的悲涼而不再平靜，「我的父母當初因為救人而遇害，而我因為救你也害死了無辜的人。」
劉嘉俊知道李安瑞說的這個無辜的人是誰，他的心裡有些苦澀，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如果當初我沒有救你該多好，不對，如果當初王近喜哥哥他們沒有救我該多好。」女孩怔怔地說道，她的眼神一瞬間有些恍惚，似乎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她剛說到的那個時刻。
「當時我身上的傷是雞籠山避難所中的一些人造成的，我因為接下了米國特勤局的一個秘密任務而需要刺殺幾名華國的科研人員，從西湖邊上的柳茵酒店中一直追蹤到雞籠山東面的楊公堤上，在那裡我受了重傷，不過好在及時跳湖逃脫出來。」
「你如果不救我，我可能會死在水裡。如今看來，真的倒不如當時就死在那裡。」
「世界都已經這個樣子了，你為什麼還要替米國賣命，他們能給你什麼呢？」李安瑞突然問道。
「能給我什麼？」劉嘉俊在面對這個問題時自己也沒有答案。
「我也不知道，接下這個任務只是因為我在自己的別墅里悶得太久，而且我也需要通過去做點什麼事情來證明自己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
「所以你為了這個就去殺人？」李安瑞無法理解劉嘉俊當時的心態，「生命在你的眼裡就和兒戲一樣嗎？」
「曾經是。」劉嘉俊默默地答道。
「現在也是！」李安瑞因為心中的怒意，臉上又恢復了些許血色，她扭過頭不再看劉嘉俊一眼。
「安瑞，我殺鞠岩，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姜治華答應可以給我一個安全的身份，也能給你一個安逸的崗位。」
「原來我在民委會的工作是這樣得來的……，」李安瑞幽幽地說道，心裡又有幾分自嘲，「他說的什麼看重我的學歷和能力，都是假的，這些可能我自己覺得很驕傲的東西在他們看來原來一文不值。」
「我是為了我們在雞籠山能有一個安穩的未來。」劉嘉俊還想解釋些什麼，但是任何話說出口都顯得很蒼白無力。
「用無辜之人的鮮血換回來的未來，不要也罷。」李安瑞擲地有聲地說道，「父親在我小的時候就告訴過我一個道理，人活著就一定要活得風情萬種，但是有一個前提是必須與世無爭。以前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直到長大后我才知道，這句話是告訴我，人要活出自己的風采和個性，但前提是不能給別人帶去麻煩。」
「你今天能被姜治華蠱惑著殺死鞠岩主任，明天他一定也會用其他的理由讓你為他殺更多的人，手上只要沾染過鮮血，你就會一直被他所利用。」李安瑞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難過，又有些痛苦，「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為何看不透他的目的呢？」
李安瑞的話落在劉嘉俊的心裡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之前是被想和李安瑞一起過平靜生活的念頭所引導，而不知不覺中入了姜治華的套，成為他排除異己的幫凶。
李安瑞作為旁觀者的一席話讓他醒悟了過來。
「安瑞，我……。」
「什麼都不用多說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這是李安瑞今天第二次向劉嘉俊下逐客令，雖然兩人在分別之後都非常挂念對方，但是有些事一旦行將踏錯，那就無法再去回頭。
「我不能走，安瑞，」劉嘉俊搖了搖頭，他拉住李安瑞的胳膊，「安瑞，我不能走，而且我現在還必須要帶你走，這裡不安全。」
「我不會跟你走的，」李安瑞掙脫開劉嘉俊的手，「那天夜裡，你說讓我嫁給你，我答應了，可是現在我好後悔。」
「你知道嗎？嘉俊哥哥，我嫁給你，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我不希望孩子的父親是一個殺人犯。如果說你之前對我們國家的科研人員有過刺殺的行動我可以裝作不知道的話，那你殺害了鞠岩主任這件事我不可能再欺騙自己。」李安瑞的眼淚又流了下來，這個女孩此刻的心情十分痛苦，然而她對自己的人生觀愛情觀也有著堅定的底線，哪怕曾經愛得再深，也只能從此一別兩寬。
「就讓我們活在彼此的歲月里吧。」李安瑞說完這句話之後，神色也輕鬆了很多，她如釋重負般嘆了一口氣，終於伸出手開始擦拭臉上的淚痕。
「安瑞，你一定要跟我走，先離開這裡，等過了這陣子，你要怎麼樣我都答應你。」劉嘉俊有些著急了，他牽挂著李安瑞的安危，回到雞籠山後得知了姜治華下一步的計劃他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劉嘉俊可以做到不再出現在李安瑞的面前，只要能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她就心滿意足。只不過眼下的情況卻容不得些許猶豫，他不想給姜治華賣命，而黃雄軍又對姜治華逼迫甚緊，這樣下去矛盾是絕對會爆發的。
當這幫神仙打起架來，遭殃的肯定是那些凡人。劉嘉俊希望帶李安瑞暫時離開這個權力鬥爭的漩渦，等雞籠山重歸寧靜之後再回來，這段時間，他要帶李安瑞去他的江景別墅那裡。
「如果我不跟你走呢？」李安瑞瞪了劉嘉俊一眼，她的脾氣也犟了起來。逐客令下過兩次，這個男人還在這裡糾纏。雖然李安瑞在心裡對他的感情仍舊很深，但是鞠岩的死，彷彿在這份感情上割了一刀。
李安瑞也不知道自己堅持的是什麼，或許這就是良知吧，人在和平年代受法律約束，在社會秩序崩潰的年代只能受良知來約束。她受過良好的家教，本性又十分善良，遇事的時候總是寧願自己吃虧也不要麻煩別人，更不用說去用他人的性命來換自己的前程。
「姜治華打算對黃雄軍動手，雞籠山即將面臨一場大亂，我帶你去我的住處，等過陣子這裡穩定了之後再送你回來，到時候你不願意再看到我，我也絕不出現在你面前。」
從劉嘉俊嘴裡迫不得已說出來的消息將李安瑞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見她用手捂著嘴巴，一臉驚愕地望著劉嘉俊，好半餉才回過神來。
「他……姜主任他……竟然要對黃團長下手？！」
「對，他找我，讓我替他除掉黃雄軍，這樣他在雞籠山就是一家獨大，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的地位。他承諾了我很多，但是我也有我的底線，我和他是有過交易，但也只能止於鞠岩為止。說實話，自從認識你之後，我變了好多，也不會再回到過去當殺手時的那個樣子。」
「可是你還是殺了鞠岩主任，他是無辜的。」
「對，這是我犯下的錯，只能由我自己去承擔，但是眼下這裡不太平，你不能繼續留在這裡。」
「不行，雞籠山是我的家園，我不會允許慘劇繼續在這裡上演，我要去找黃團長。」李安瑞說著轉身就朝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