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奸臣出場
夏天的天氣總是那麽多變,原本晴朗的天空,一會兒就湧起大團的烏雲,卻不是鋪滿天空的那種。
灰暗的雲彩邊緣,仍有陽光閃耀,象是給烏雲鑲上了一層金邊。
平地而起的大風突如其來,卷起了路上的沙塵,道旁的小樹在風中瑟瑟發抖,微涼的體感預示著即將有雨水降臨。
“這天氣,看來又要下雨了!”一個城門守衛望著天空說道。
“是啊,我家那懶婆娘又有理由不讓我出門了!”另一人頂著個熊貓眼,惆悵地說道。
“你啊你,不是兄弟我說你,你少去那青樓,瞧你那眼睛給打的,看著都瘮得慌。”
“男人麽,不就這點愛好嗎?那小翠仙,嘖嘖,身段兒可真好!”熊貓眼讚歎道:“我恨不能幫她贖了身。”
“贖身?你醒醒吧,就你這點餉銀,等你攢夠了錢,她墳頭草都不知長多高了!你還是好好伺候你那婆娘吧!”
“唉,我那婆娘哪哪兒都好,就是下手太狠,我若不是跑得快,豈止是打腫了一隻眼睛?怕不得去了半條命!”
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乞丐,拄著一根一人多高歪頭的木棍,一瘸一拐地來到了開封城門之外。
他抬頭,頂著個熊貓眼,看著高大的城牆,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與之黝黑的麵龐、打結了的散發形成鮮明的對比。
熊貓眼嫌棄地打量了他一眼,一見那跟自已差不多的熊貓眼,莫名的心煩,便惡聲相向:“外邊候著,不得進城!”
說完便把目光投向其他路人不再看他。
應該說,宋朝的環境還是比較寬鬆的,通常情況下,百姓、商人等出行並不需要攜帶路引之類的身份證明。
一般情況下,城門守衛的職責隻是檢視有無情形異常的路人出入城門,並不負責查驗身份,也不會阻止閑雜人員出入城門。
而在秦朝和漢唐時期,百姓如果要出遠門,必須先向官方申請通行證,叫做“過所”,沒有的話,對不起,輕則禁止通過,重則入獄審查。
宋時百姓則擁有遷徙之自由,不再需要什麽“過所”,所以人口流動性較強。
金人南下時,大量百姓逃往南方。
金人敗退的消息傳開後,又有大量百姓回到故地。
趙構也希望南遷的百姓能回遷,因而對於回遷的百姓采取了一係列的優惠政策,比如:生活依舊困難的農民,可以免征賦稅,免費租用官府提供的耕牛、農具,以鼓勵各地百姓回鄉發展農業。
所謂的路引,更是甭提了,之前就不用,現在放得更寬,百姓、難民、乞丐隨便出行。不象元朝時為了限製人口的流動性,給朝廷帶來安全隱患,甚至專門立法,實行路引製,叫做“路人驗引放行”:“凡行路之人,先於見住處司縣官司具狀召保,給公憑,方許他處勾當。……違者,止理見發之家,笞二十七下。”商民出門遠行、投宿,必須持有官方開具的“文引”,類似於介紹信,才準許放行、住店。
中年乞丐被熊貓眼一聲訓斥,神情激動,抬手指著他喝道:“大膽!我乃禦史中丞秦檜……”
熊貓眼抬腿就是一腳:“你個死乞丐,禦史中丞,你怎麽不說是宰相?”
乞丐哎呦一聲倒地,熊貓眼猶不解恨,上前又踹了幾腳。
“哢嚓”一聲,烏雲中降下一道粗大的閃電,一陣隆隆的雷聲響過,豆大的雨滴自天而降,城門洞中頓時擠滿了躲雨的行人。
數十人麻木地看著那乞丐倒臥在道旁,任由那雨水打在臉上、身上。
參知政事、開封府尹張叔夜得手下報告:有自稱禦史中丞秦檜者,於城門外被守衛毆打。
“秦檜?”張叔夜大驚,秦檜幾個月前隨欽宗去了金營,就沒見回來,官家登基以後,因為眾多官員死的死逃得逃,難以查探,都以為他死了或是逃了,沒想到現在聽到了他的消息。
這消息不管真假,他都得去瞧瞧,秦檜畢竟是從三品的大員,於是他連忙讓人拿來雨傘,隨手下往城外走去。
到了城門外,初時隻見一人衣衫襤褸、披頭散發、握著木棍躺在道旁,從他的頭發上、衣衫上流下的雨水依稀有些渾濁。
那人看到張叔夜,連忙伸手捋了捋粘在麵頰的頭發,將整張臉都露出來之後,顫聲說道:“張大人,張大人,你不認得我了嗎?”
恰在此時,雨又變得小了,天色又亮了些,張叔夜仔細一瞧,雖然那人一隻眼仍然青腫,但看那眉眼,可不正是原先的禦史中丞秦檜?!
他不顧滿地泥濘和淅淅瀝瀝的細雨,上前扶起秦檜:“秦大人,你怎麽,落得如此模樣?”
“唉,此事說來話長……”秦檜歎了口氣。
熊貓眼在一旁嚇得一個哆嗦:啥?真,真是禦史中丞?
趙構得知秦檜歸朝,著實興奮。
登基之後,便一直沒見到秦檜,還以為他死於戰亂,不免有些惋惜:可惜了,登基太晚,沒趕上收拾他!
這下可好,他又回來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宣秦檜晉見!”
“臣秦檜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構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俯視著拜伏於地的秦檜,強抑著心頭的興奮:“你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
秦檜一愣,正常情況下,不是該讓他平身,起來說話嗎?
但他也隻是愣了一瞬,便連忙抬起了頭,衝著趙構,露出一付茫然的神色。
趙構下意識地把頭往前湊了有十幾公分,定睛一看,嗬嗬,原來所謂的千古奸相,也就長這個樣子啊!
隻見他麵龐瘦削,麵色黝黑,一隻眼睛還沒有消腫,另一隻眼睛和眉毛一樣往下吊著,臉上還有稍許清淤,上唇和下巴留有稀疏的胡須,看起來除了顯得有些狼狽,倒沒有大奸大惡的感覺。
想來是熊貓眼和臉上的青淤影響了觀感吧。
“你的眼和臉怎麽了?”趙構好奇地問道。
秦檜臉上的肌肉情不自禁地抽動了一下,回道:“回官家,金人逃走時,臣被金人挾持而行。金人於潼關外的風陵渡口潰敗,臣見機躍入河中,不料被金兵落水砸傷,昏迷過去。醒來後已在下遊河邊,歸家途中又遭賊寇挾持。臣尋機逃跑時,摔斷了腿,一路行來,竟又屢次遭乞丐毆打。”
說著說著,秦檜倍覺心酸,濁淚滿麵。
“你是朝廷命官,就沒有人幫你嘛?”
趙構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事兒,秦檜忍不住哭出聲來:“嗚~嗚~,臣,身上,沒有印信,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嗚嗚~,便被,打成這樣了!”
“嗬嗬,打得好!”趙構見秦檜指著自己青腫的眼睛,心懷大暢,一不小心竟叫起好來。
眾朝臣有不少人正在為秦檜的遭遇唏噓不已,感同身受呢,一聽趙構之言,俱都一愣:官家這話,是啥意思?叫好呢?
趙構話一出口,立刻意識到不妥,好在腦筋轉得比較快,連忙補充道:“孟子曰‘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秦卿經此一劫,既得以涅槃重生,又體察了民情,豈非喜事?”
秦檜腦子靈活,聞趙構之言,趕緊又伏下身去,叩謝道:“謝官家褒獎!”
趙構也反應過來了,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這特麽是給自己下套啊,身為帝王,引用孟子這番話是對臣子的絕對肯定,那是提拔重用的引語啊!豈不是,要給他升官?
我擦!我擦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