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晴空萬裏
山中不知歲月。
普通的山民們，也很少會刻意去記著，今天是幾月幾日。
但……
這一天，對泉永村的村民們來說，是第四天。
楚雲和小楊戩離開後的第四天。
身處深山之中，並無消息來源，村民們隻能提心吊膽的在村子裏等著，不知到了哪一天，黑虎山的山匪們才會回來算賬。
但當然，也不是所有村民都認為，楚雲師徒二人必敗無疑，也有極少數的村民，還抱有一絲希望。
萬一呢？
萬一黑虎山的匪眾們真的被消滅了呢？
清晨，泉永村，村口。
老村長拄著一根拐杖，身形消瘦且略有一絲佝僂的站在那裏，渾濁的雙眼，平靜的眺望著遠處，那裏的天邊，有一輪火紅的遠日，正在徐徐升起。
對於黑雲山脈內的山民們來說，太陽每天都會升起，但籠罩在黑雲山脈上空的那一層烏雲，卻始終無法被驅散。
“汪汪！”
狗叫聲從村口後麵傳來，老村長緩緩移開視線，便見到，楚雲留下的那條神氣的大黃犬，正趾高氣昂的叫喚著。
而在它的叫聲下，兩個身影拿著鏟子，吭哧吭哧的就開始在大黃犬的腳下刨土。
期間，大黃犬蹲坐在那裏，金黃的毛發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越發明亮，整張狗臉上都是高傲的表情。
鏘——
鐵皮鏟子鏟進土裏，沒過多久，就碰到了一塊堅硬的物體，仿佛是石頭，又仿佛是一塊金屬物品。
拿著鏟子的兩道身影中，其中一人明顯興奮了一些，將鏟子拔出來之後，也不繼續挖了，跟著弟弟一起趴在了地上，在那個剛剛挖出來的坑旁邊，用手去分開坑裏的泥土，將鏟子鏟到的東西摸了出來。
“是一塊銀子！弟弟，是一塊銀子！”
王吉拿著那塊沉甸甸的銀錠，用手抹去緊緊黏在上麵的泥土，灰撲撲的臉上，露出了精細至極的神情。
弟弟王利也激動地說不出話來，拉著哥哥王吉的手，用力的搖晃著，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汪……”
大黃打了一個噴嚏，狗頭晃了晃，用十分鄙夷的目光看了王吉王利兩兄弟一眼，然後就慢悠悠的來到村頭，溜達到老村長的旁邊趴下了，百無聊賴的打著哈欠。
自打那一夜之後，楚雲離開，卻把掘金靈獸大黃留在了泉永村，以保護老村長的安全，順便震懾那些不軌之徒。
而要說真正對老村長動過殺心的人，並且主動站出來的，也隻有食物鏈最底層的王吉、王利這對難兄難弟。
楚雲走後，老村長並沒有責怪這二人，雖然兩兄弟對他動過殺心，如果沒有楚雲阻止，他現在都已經被這二人所殺了。
但……
老村長還是沒有責怪他們。
並且，從那一天之後，老村長就經常讓這兩兄弟倆，到自己的屋舍裏吃飯，起初王吉王利兩兄弟是不願意的，但架不住老村長的強烈要求，後來看他們倆實在不來，老村長就做好了三個人的飯食，直接提到王家兄弟倆的破茅屋裏去吃。
這一來二去，王吉王利兩兄弟，便在一片羞愧之中，成了村子裏與老村長來往最為密切的人。
村民們都說，老村長膝下無子，這是要把這一對殘疾兄弟，當做自己的兒子了。
而大黃這些天，一直跟在老村長旁邊，盡心盡職的聽從著主人的命令，保護這個老人，過程中它閑得無聊，便發揮出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在村子裏四處轉悠，尋找著可能存在的寶物。
但說實話……
這麽一個偏遠的小山村，能有什麽寶物？
地下除了一些破銅爛鐵之外，也沒什麽東西了，不過……
當大黃刨出來一些金屬之後，王吉王利兄弟倆看見了，卻是很高興，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可以拿出去換錢的，對於缺少謀生技能的他們倆來說，撿垃圾換錢可是必不可少的活計，於是便將大黃刨出來的金屬，都撿了起來。
大黃看到之後，似乎也是真的沒什麽事可做了，便指揮著王吉王利兄弟倆，自己動手去挖，幾天下來，雖然挖出來的都是些破銅爛鐵，但也讓王吉王利兄弟倆頗為高興。
而今天……
大黃竟然帶著他們，挖出了一塊二十兩重的銀錠，這讓王吉王利兄弟倆，興奮的幾乎都要說不出話來了。
“阿吉，阿利，你們倆過來……”
老村長咳嗽了兩聲，輕輕喚道。
“村長。”
王吉王利兄弟倆湊上前來，手裏還緊緊攥著那一塊銀錠，臉上的興奮之色還未褪去。
“這錢，你們還是不要拿的好……”
老村長看了一眼他們手裏的銀錠，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畢竟，這銀錠，是這隻靈獸找到的，於情於理，都該交給它的主人才是，等再過幾日，若是那位楚大俠回來了，你們便將這錢還給人家。”
“……”
王吉王利兩兄弟低著頭，攥著銀錠的手抖了兩下，顯然心裏很糾結。
也難怪他們會糾結。
對於泉永村內的村民們來說，日常賺錢的方式，主要就隻有打獵和種植，而這些辛苦活，幹上一整年也不一定能攢下五兩銀子，這還是賺的最多的家庭，像王吉王利這一對難兄難弟，一年能賺到二兩銀子，就算上天庇佑了。
而現在……
這銀錠，有足足二十兩那麽重。
一塊小小的銀錠，抵得上他們十年的辛苦勞作。
“……村長，俺們聽你的。”
猶豫了許久之後，王吉和弟弟對視了一眼，然後走上前，將那個攥在手心的銀錠，遞給了坐在村口石頭上的老村長，道：“不是俺們的東西，不要了。”
“唉。”
聽到這些話，老村長忍不住歎息了一口氣。
在他看來，王吉和王利兩兄弟，本性都是十分善良的，結果卻因為那些山匪的折磨，擁有了敢於對別人下殺手的執念……
真是作孽啊。
他接過了那塊銀錠，又拉過來王吉和王利的一隻手，合放在自己的手心上，說道：“我這把老骨頭，沒有幾天活頭了，等我走後，你們就搬到我那院子裏去吧，那兩頭牛，幾畝田，你們妥善經營著，也能有個好奔頭。”
這話，已經是在交代後事了，明確的說，要將自己的遺產，全部交給王吉王利兩兄弟。
二人聞言，紛紛動容，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
“村長，俺們錯了……”
王吉痛哭流涕，道：“當初俺和弟弟倆，怎麽會動那樣的心思……俺們不是人啊！”
老村長的眼睛也紅了，搖了搖頭，用力的握住這兩人的手，說道：“不怪你們，不怪你們，若不是被逼急了，你們也不會那樣，我說過，我沒有怪過你們，要怪，就隻能怪這該死的世道，怪那些該死的山匪……”
“說的沒錯。”
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老村長三人尚且沒有什麽反應，一旁懶洋洋曬著太陽的大黃，卻是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尾巴用力的搖晃著，興奮的跑到了那說話之人的身前，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了楚雲的懷裏，張嘴就開舔。
“行了行了……”
楚雲有些招架不住這過於的親熱，怒搓了兩下狗頭之後，便將大黃丟給了一旁的小楊戩，然後他麵帶微笑，來到了村口。
“老人家，又見麵了。”
楚雲淡淡一笑道。
“楚大俠……”
老村長身體一震，看著楚雲，眼中滿是不敢置信與驚喜之色，道：“您……您莫非已經……”
當初，楚雲離開的時候，說將在七日之內，將黑虎山清剿。
而如今，才隻是第四天。
但……
楚雲能夠出走四天後，活著回到泉永村，這本身就足以說明一些問題了，這才讓老村長激動地有些難以自持，內心湧現出那個瘋狂的想法，卻又怎麽都希望它能夠變成現實。
迎著老村長激動的目光，楚雲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我剛從黑虎山上下來，如今這黑雲山脈內，已經沒有黑虎山的立錐之地了，九位當家的，我親手殺了六位，大當家的雲中龍，和軍師都已經授首，接下來，金霞城會派出官兵，進行最後的掃蕩和清尾，日後這黑雲山脈，將再無黑虎山匪患。”
“……”
話音落下，老村長的身體震顫了一下，腦子裏無比的想要聽到這個答案，而耳朵裏真的聽到了這個答案時，心中竟浮現出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這到底是真實發生的，還是自己在做夢，用力地擰了一下大腿後，才意識到這就是真的。
然後，不禁落淚，刹那之間，老淚縱橫。
他不懷疑楚雲說得是真是假，因為楚雲根本就沒有欺騙他這個老頭子的必要。
“黑虎山……覆滅了……”
老村長嘴唇顫抖著，手指顫抖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著。
而他身後，王吉、王利兄弟倆聽到這消息後，也是紛紛瞪大了眼睛，身體震顫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巨大的情緒衝擊，讓他們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好，整個人一片茫然與麻木，有些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假。
而當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周遭已經被鼎沸的人群呼聲所覆蓋，原來是站在村口附近的村民們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很快就大聲傳唱到了整個泉永村人盡皆知的地步。
村民們從家家戶戶走出來，每個人的情緒都激動地溢於言表，循著鼎沸的人聲，向村口匯聚了過來。
而楚雲和小楊戩，已經在沒人查覺的情況下，悄然消失，連帶著掘金靈獸大黃，也一同離開了。
之所以會回到泉永村，除了要接回大黃之後，主要就是要與這位給自己掘墓挖墳的老村長，送去一個準信。
這個消息，他已經等了太久太久，所以楚雲決定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達過來，而在整個泉永村，乃至整個黑雲山脈，值得楚雲這樣認真對待的人，也就隻有這老村長一個了。
畢竟……
一個人是否值得尊重，並不是看他有怎樣的財富，有怎樣的地位，有怎樣的實力，而是要看他做過什麽。
而泉永村的這位老村長，盡管僅僅是一介凡人，手無縛雞之力，但，他卻寧願為了庇護村民，主動給自己挖墳掘墓。
這是值得讓人去尊重的行為。
……
“徒兒，有何感觸？”
山道上，師徒倆溜著大黃犬，慢悠悠的向著金霞城走去，楚雲見小楊戩的表情並不平靜，於是笑著問了一句道。
“師父，我感覺到，我們所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
小楊戩沉聲說道：“本來此行剿匪，隻是為了給我的父親和大哥報仇，但是，從見到泉永村的村民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意識到，師父您帶我去做的這件事，除了報一己私仇之外，還有著其他的意義。
甚至，這意義，一點也不比我們楊家的滅門之仇要來的輕，它們同樣重要，所幸……我們最終成功了。”
楚雲點點頭，欣慰的摸了摸小楊戩的頭發，道：“能站在別人的角度上去考慮問題，是非常珍貴，也是非常必要的一項能力，你能在這個小的歲數，就掌握了這項能力，為師是非常感到欣慰的。”
說著，楚雲笑了笑，伸手一抓，取出了一本武技，送到了小楊戩的麵前，道：“這本功法，你拿好。”
“這是……”
小楊戩接過來一看，隻見那書的封麵上，寫著幾個大字——
神雷破風槍。
“這是一本地品武技，也是為師手中為數不多的幾道槍法武技之一，如今你已經跨過了千鈞境的門檻，可以修煉武技，這一門便是正好，若是再高的話，你現在也學不了。”
楚雲微微一笑，說道：“若是你能夠將這本神雷破風槍掌握到大圓滿的程度，那再對上萬石境的武者時，你就不用再靠技巧取勝了，單憑實力也能將其碾壓。除此之外，為師還有一本功法要傳授給你。”
眼見楚雲的神色變得極為認真，小楊戩也不禁神色一正，道：“師父，是什麽功法？”
“天下第一功法！”
楚雲用無比決然的語氣，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