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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4回 外債

  雲嬌同夏靜姝對視了一眼,這樣動不動就找家裏頭的大人來,以後怕是有生不完的氣。


  家裏頭有些雞毛蒜皮的事,說說鬧鬧也就過去了,這樣搬救兵,小事也要鬧成大事,不生氣才怪。


  許惠蘭又嘟囔著說了不少話,倒不像剛才那樣彪悍,反而哭哭啼啼的沒個休。


  幾人都默默站著,沒人開口說話,也沒有人勸說。


  雲嬌是張不開口,且她明白就算是開口了,許惠蘭恐怕也不會理會她。


  “嬌兒,你陪我去一趟茅廁吧……”


  時間慢慢過去,夏靜姝心中的忐忑越來越深。


  等一會兒,許家的人來了,恐怕要鬧得不可開交。


  她還沒想好應對的法子,得同雲嬌商議一下,於是找了這麽一個借口。


  雲嬌會意,上前挽過她:“走吧。”


  “看看,看看!”許惠蘭伸手指著她們:“又背著我,又要出去說我了!”


  “要不,你隨我們一道去?”雲嬌回頭看她。


  “我才不去。”許惠蘭想也不想便回絕了。


  雲嬌同夏靜姝人出了正廳,又往前走了一段,這才站住了腳。


  夏靜姝有些後怕的回頭看了看:“怎麽辦,她家人就要來了,這下鬧起來,還不把屋子都抬翻了?”


  “就隻是為了年禮的事嗎?”雲嬌問她。


  “就為了這事。”夏靜姝氣的跺了跺腳:“我前幾天就開始預備了,她當時也不曾說什麽,昨日她那個姨姐姐來了一趟,今朝才回去了,她便發作起來了,先是指桑罵槐,我不過問了一句,就開始摔東西砸東西,攔都攔不住,跟市井潑婦沒什麽兩樣。”


  “那怕就是那個姨姐姐挑唆的吧?”雲嬌懷疑地道,許惠蘭那樣,確實不像是個有腦子的,別人三言兩語挑起她的怒火,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八弟是庶出,原本就應該比我少,我也是照著規矩辦事,她怎麽這麽不講理呢?而且我多出來的東西,是我自己的銀子買的。”夏靜姝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嬌兒,我好怕,等一會她家人來了我怎麽說?”


  雲嬌沉吟了片刻道:“你給她預備,是你客氣,也是她的福氣,你也不是非要給她預備,她來了也有月例銀子的,她嫌不好,你便收回來,隻給她公中該出的禮,其它隨她自己如何就是了。”


  “這樣,她肯定不依。”夏靜姝還是擔心。


  “你怕什麽,你又不理虧。”雲嬌拉過她的手:“嫂嫂,你不能這樣了,這後宅如今就在你的手裏,你若是還這樣軟弱下去,往後可還有數不清的這種事情等著你。”


  “那你說我怎麽辦?要強硬一點嗎?”夏靜姝期期艾艾的望著她:“其實,我倒也不是特別的怕,大不了就是被他們罵一罵。


  隻是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了,你也知道,離春試沒多久了,我不想因為這些事情,弄得你哥哥煩心,沒有心思讀書。”


  “我知道。”雲嬌看了看正廳方向:“你就照著我說的說就是了,對待許家這樣的人,你越是軟弱可欺,他們就越想欺負你,你強硬一些,他們反而不敢,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


  夏靜姝歎了口氣:“好,我盡量試一試吧。”


  她心裏根本就沒把握,這種事情,她真的是第一回遇見。


  兩人站著說了一會兒話,雲嬌又寬慰了她幾句,這才是一道回正廳去了。


  才進來沒多久,許家的人便來了。


  雲嬌一看,果然是父親、母親、祖母一個都不少,這是上門來給自家的女兒撐腰了。


  “奶奶……”許惠蘭一看到自家的親人,更加委屈的不得了,上前一頭撲在許家祖母的懷中:“奶奶我要回家,我不要跟他過了,我要跟他和離,他還打我,你看他把我臉打的,我都腫了……”


  她爹做木匠,娘會跟著去做些零活,平日時常不在家中,因此她們姐弟都跟著祖母長大,是以同祖母的感情,倒是比母親還深。


  “我看看。”許家祖母一聽,頓時心疼的捧著她的臉看。


  許父許母都圍了上去看。


  “又紅又腫……”


  “這是真的打了,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


  “你們家這是什麽意思,這成親才幾天,就把我家的孩子打成這樣,不論遇到什麽事,有理可以說理,說什麽也不能動手打人啊……”把家祖母放開許惠蘭,就要興師問罪。


  “她那算什麽,你們看看我的臉,看看我的臉,她把我的臉都撓成什麽樣了!”把雲闈見狀,指著自己的臉便走到她麵前:“她不先撓我,我能打她嗎?”


  許家的幾人一瞧,好家夥,把雲闈臉上縱橫交錯,四五道血印子,道道見血。


  他們就算是再護短,許惠蘭把人傷成了這樣,他們也無話可說。


  “你們這到底是為了什麽事啊……”許家中午立刻就換了一張臉,一臉的擔憂:“才成親就這樣,以後可怎麽好?”


  她心裏知道理虧,故意轉開了話頭。


  “祖母,是她。”許惠蘭伸手指著夏靜姝:“她給我預備的年禮,還沒她一半多,我問她,她還說是應當的……”


  她見到家裏人,似乎是有了主心骨,說話的聲音都高了不少。


  “是為了這個事?”許家祖母眼珠子轉了轉。


  “就問了這個事,我跟你說親家祖母,這都不值當個事,靜姝做的不錯,嫡庶有別,你家這個也真的是……”把老夫人指著滿地的狼藉:“半句也沒得人說的,你看看,你看看這些,都是她摔的。”


  “孩子年紀小,不懂這些。”許家祖母並不覺得自家孫女有什麽錯:“雖然說嫡庶有別,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少個一樣兩樣的做做樣子也就罷了。


  少的太多了,我這孩子是個直腸子,看到你們這樣明顯,可不就生氣了嗎?”


  她當初之所以點頭同意這麽親事,就是看在把家家大業大能撈不少好處,雖然把言歡不做官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油水總歸是少不了的。


  她這話一說,雲嬌幾人都麵麵相覷,難怪許惠蘭這樣蠻不講理,原來根子就是歪的。


  雲嬌暗暗朝著夏靜姝示意,鼓勵她開口。


  夏靜姝咬了咬牙,將心一橫,開口道:“祖母,你誤會了,原本這個年禮的銀子,家裏公中是有跡可循的。


  依著從前的規矩,年禮就是老八樣,沒得多的。


  其餘的若是想多出,就隻能拿自己的體己出來貼補了。


  我給弟妹預備的年禮,已然遠超了家裏的老規矩,而我自己多出來的那一部分,就是貼的我自己的體己錢,所以,弟妹今朝大可不必如此,她也有體己,想送多少年禮,拿銀子買就是了。”


  她一口氣說完,心怦怦直跳,她從來沒試過這樣說。


  “這都多少年頭了,哪還有人照著老規矩辦事?”許母接過話頭:“再說了,這個家你當家,公中用多少銀子,還不都是你說了算?


  你說你用了多少就多少,我們難道還能查你的賬不成?”


  她一直黑著臉不曾開口,這一開口便陰陽怪氣的,很是難聽。


  “伯母,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夏靜姝急的一下子紅了眼圈:“我雖然當家,但是也不曾濫用職權過,家裏的每一筆進項和開銷都有跡可循,賬房先生能給我作證。”


  她哪裏遭受過這樣的對待和冤枉,頓時又氣又急,眼淚直往下掉,這世上怎會有許家這樣的人家,根本就是蠻不講理,不可理喻!

  “賬房先生,不也是你的人嗎?要我說……”許母見她哭了,反而有些瞧不起似的翻了翻眼睛。


  “好了,伯母。”雲嬌打斷了她的話:“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個道理,伯母應當比我明白。”


  她看嫂嫂如此,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許家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咄咄逼人?


  許母叫她幾句話說的臉色有些難看,張口想要反駁,但見她神色清冷站在那裏就算是不言不語,都讓她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好像低她一等似的。


  話到嘴邊,她不由得有些猶豫。


  “九姑娘說的不錯。”許家祖母看了一眼雲嬌,朝著把老夫人道:“不過,親家,我看你這個大孫媳婦兒,遇上點事情便哭哭啼啼的,也不像是能擔起這個家的樣子。”


  “她就這性子,不過,家裏頭管的還是不錯的。”把老夫人雖看不慣夏靜姝,但這回,卻站在了她身旁。


  她心裏很清楚,許惠蘭遠遠比不得夏靜姝。


  許家祖母笑了笑,忽然問:“對了,你家雲庭是不是從衙門回來了?”


  眾人都是一怔,方才還劍拔弩張的呢,這就開始閑談家常了?

  “是回來了,這不是還有一兩個月就要春試了嗎?回來讀讀書,準備準備。”把老夫人見他們不鬧了,悄悄鬆了口氣。


  “那就是說,他如今沒進項了?”許家祖母又問。


  “是,沒有。”把老夫人求助了看向雲嬌,她不知許家這老婆子到底想做什麽,但看這情形也能猜到肯定沒什麽好事。


  她在心裏歎了口氣,她非要做這門親戚,就是怕把雲闈娶不上媳婦,雲嬌說莊子上的姑娘,她可看不上,她就想娶個帝京城裏的姑娘。


  她都從莊子裏出來了,還娶什麽莊子裏麵姑娘?

  如今看看這家裏頭,把言歡又無所事事,把雲庭也回來,偌大一個家,除了幾個往後說不定保不住的鋪子,就隻能吃老本了,此之外,沒有半分旁的進項,誰願意進這個火坑?

  她還是覺這個親結對了,畢竟把雲闈之前名聲不太好聽,想娶個媳婦不容易,這樣一來好歹不用打光棍了。


  至於眼前,再說吧。


  “那雲闈呢?”許老夫人看了一眼把雲闈:“聽說,在書館幹的不錯?”


  之前,把老夫人一直著急把雲闈的婚事,為著相看姑娘時說起來能好聽一些,把雲庭特意托人將他安排在一家書館幫忙,也就是整理整理書籍,灑掃一類的,是個清閑活計,每個月也有月例。


  “是啊,是做的不錯,前幾日還拿了月例回來呢。”說起這個,把老夫人臉上有了笑意。


  把雲闈能在書館待住,她已然是有些意外了,更別說還拿了銀子回來,她想著這孩子應該是懂事了。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樣的事,她能不歡喜嗎?

  “那他拿回來的銀子,都交到公中了?”許家祖母又問。


  “親家祖母,瞧你這話說的,我們家又不曾分家,自然是交到公中了,到時候再分發每個月的月例銀子,紹紹拿回來的銀子,也是這樣處置的。”把老夫人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說起來也就理直氣壯。


  隻是她不明白,許家這個老婆子到底想說什麽?這樣拐彎抹角的,真是讓她費腦筋。


  要說她也不是盞省油的燈,當初在村子上,她一個寡母養大兩個兒子,要說不受欺負,那是不可能的,但她都扛住了,可見她很不簡單。


  可她總覺得,要比起撒潑來,她比不過許家老婆子,更何況,許惠蘭是她孫媳婦,兩家是親家,她也不好做的太絕,否則往後還怎麽相處下去?


  她處處受人製肘,畏畏縮縮的,心裏頭真是不痛快極了,但也沒法子,隻能忍著。


  “這麽說,你們家現在用的是雲闈掙回來的銀子。”許老夫人聞言,背脊都挺直了:“那你們家這個當家人,是不是該換一換了?”


  “這……此話怎講?”把老夫人聽的一愣,但見許家一家都望著許惠蘭,頓時明白過來:“你們是想讓惠蘭當家?”


  “雲闈掙的銀子,惠蘭是她妻子,當家不是天經地義嗎?”許家祖母一臉的理所當然。


  雲嬌聞言,輕笑了一聲。


  “九姑娘,你笑什麽?”許母忽然像抓住了什麽把柄一樣,質問她:“這有什麽好笑的?我娘說的難道沒有道理嗎?”


  “是有幾分道理。”雲嬌笑著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把雲闈:“隻是,我八哥哥掙的那點銀子,都不夠還他自己的債的,家裏頭想使他的銀子,恐怕還得等幾年。”


  “債?”許母一愣,看向把雲闈:“你還有外債?”


  “有一點,不過我也不曾要她幫著還。”把雲闈也不買賬,說著看了一眼許惠蘭。


  那是他之前在外麵賭錢欠下的債,把言歡為了教訓他,不許家裏頭給他還,要讓他自己一個一個的掙來還。


  “你看,我說的是實話吧?”雲嬌笑看著許母。


  許母頓時惱羞成怒:“用不著你開口,你一個出了嫁的女兒,回來該吃吃,該喝喝,這些事情輪不上你來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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